冰层之下,暖流汹涌。有些界限一旦被打破,便再也无法复原。转眼,已是深秋。
顾承舟提前告知苏晚,周末需要回一趟顾家老宅,参加一个家族内部的晚宴。
“只是例行家宴,不必紧张。”他这样说道,语气平淡,
但苏晚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易察觉的……安抚?出发前,
依旧是林姨安排的造型。苏晚选了一条款式相对保守、但剪裁极佳的深蓝色丝绒长裙,
低调内敛。顾承舟看到她时,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没有评价,
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顾家老宅坐落在城郊的半山,古朴而威严。苏晚不是第一次来,
但每一次踏入,都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属于百年望族的沉重压力。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空气里弥漫着名贵香水、雪茄和食物混合的气息,以及一种无声的、属于上流社会的疏离感。
顾承舟的出现,立刻成为全场的焦点。他神色如常,带着苏晚,从容地与几位叔伯长辈寒暄。
苏晚谨记着“少说话”的原则,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安静地扮演着花瓶的角色。
她能感觉到那些或明或暗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评估、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顾薇果然也在。她穿着一身张扬的红色露背礼服,端着酒杯,
远远地朝苏晚投来一个充满挑衅和怨毒的眼神。显然,上次拍卖行的事情,让她怀恨在心。
苏晚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往顾承舟身边靠了靠。顾承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
垂在身侧的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
苏晚的身体瞬间僵住!这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他主动牵她的手!
那温热干燥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手指,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和宣告意味。顾承舟面色不变,
依旧在与一位世伯交谈,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苏晚的心跳骤然加速,
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属于他的温度和力量,
那份不安奇异地被驱散了大半。晚宴进行到一半,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顾承舟被几位堂兄弟拉去偏厅谈事情。苏晚独自留在主厅,拿了一杯果汁,
想找个安静的角落待一会儿。刚走到靠近露台的廊柱阴影处,
一个刺耳的声音便如同毒蛇般缠了上来:“哟,这不是我们‘飞上枝头’的苏大少奶奶吗?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喝闷酒啊?承舟哥这么快就腻了?”顾薇端着酒杯,
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笑容。她刻意提高了音量,
引得附近几位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都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看好戏的兴味。
苏晚端着果汁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理会。“怎么?
哑巴了?”顾薇见她不说话,更加得意,步步紧逼,“也是,靠着爹妈卖女儿换来的富贵,
能有多长久?真以为攀上了顾家,就能野鸡变凤凰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顾薇。
”一个冰冷低沉、如同淬了寒冰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精准地打断了顾薇刻毒的嘲讽。
众人循声望去。顾承舟不知何时已经回来,就站在几步开外。
他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瞬间让这一小片区域的气氛降至冰点。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滚的寒意,却让周围看好戏的人瞬间噤若寒蝉,
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顾薇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明显的慌乱:“承…承舟哥,我……”顾承舟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廊柱阴影下、脸色微微发白的苏晚身上。然后,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迈开长腿,几步走到苏晚面前。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绝对掌控力的手,稳稳地、不容拒绝地伸向苏晚。
苏晚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又看了看他深沉如海、却带着某种奇异安定力量的眼眸。那一瞬间,
所有的难堪、委屈和不安,都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手,
轻轻地、坚定地放入了他的掌心。他的手掌立刻收紧,将她的手完全包裹。
那力道温暖而强大,带着一种足以碾碎一切流言蜚语的力量。顾承舟握紧她的手,
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冰锥,冷冷地刺向脸色煞白的顾薇。“看来上次的教训,
还不够让你长记性。”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宴会厅一角,
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威压,“顾家的规矩,是让你学会尊重。”“尤其是,”他微微停顿,
视线扫过周围那些噤若寒蝉的宾客,最后落回顾薇脸上,一字一顿,如同最终宣判,
“尊重我顾承舟的太太。”话音落下,全场死寂。顾薇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顾承舟不再看她,仿佛她只是一粒碍眼的尘埃。他握着苏晚的手,
指腹在她微凉的手背上安抚性地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他微微侧身,面向苏晚,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这里太吵。我们回家。”没有询问,只有宣告。
苏晚仰头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维护和此刻只对着她的、那份奇异的柔和。
所有的灯光、喧嚣、恶意,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她的世界里,
只剩下眼前这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和他掌心传来的、足以支撑她整个世界的温暖力量。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将那股酸涩压了下去。然后,她对着他,
露出了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清澈而明亮的笑容。“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带着一丝哽咽,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信任,“我们回家。”顾承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融化,只余下清晰可见的、如同星河般璀璨的暖意。
他紧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力道坚定而温柔。
在无数道或震惊、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注视下,顾承舟牵着苏晚的手,
如同穿越喧嚣的战场,从容而坚定地穿过衣香鬓影的宴会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