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执棋天下、算尽苍生的仙朝帝师,如今是天衍道院里一个教心法理论的咸鱼先生。
我图个清静,他们却非要来招惹我。
我告诉那对蠢货夫妻,他们的天才儿子在修一种会死的功法。
他们骂我是废物,说我嫉妒,还动用关系想把我赶出道院。
他们说,我这种只会纸上谈兵的垃圾,永远不懂他们陆家的强大。
后来,在万众瞩目下,他们儿子神魂碎了,变成了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他们哭着跪在我门前,求我救命。
我看着他们,笑了。
现在,懂了吗?
在我这,知识,就是力量。
而无知,需要付出代价。
很贵很贵的代价。
我在天衍道院教书。
教的是最没用的课,《心法总论》。
这门课,不教吐纳,不教御剑,只讲理论。
全是些没人听的陈词滥调。
什么灵气运转的九种基层模型,什么神魂构造的三大猜想。
学生们听得打瞌睡,长老们觉得我占着茅坑。
我叫姜澈。
在道院里,我是个笑话。
一个修为卡在筑基期十年,只能靠讲大道理混日子的废物老师。
他们都这么说。
我不在乎。
我喜欢窝在旁的小院里,喝茶,晒太阳。
手边一本闲书,身边一只打盹的狸花猫。
清静。
直到我遇见陆星衍。
他是这届新生里的第一天才。
金系天灵根,骨龄十五,修为已经到了筑含后期,一步就能迈入金丹。
他的父母,是云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陆家族长陆鸿,和他的道侣阮玉霏。
两个人都是元婴大能,出手阔绰,把半个道院的长老都打点好了。
人人都捧着陆星衍,说他是未来的仙道巨擘。
那天,我的《心法总论》课上。
所有学生都在昏昏欲睡。
我一眼就看见了陆星衍。
他没睡。
他坐在角落里,脸色白得像纸,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
他身上的灵气,很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那股金系灵气,锋锐,霸道,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但在那锋锐的表象下,我看到了一丝微弱的、正在熄灭的火焰。
那是神魂之火。
他的灵气,每在他体内运转一个周天,都在灼烧他的神魂。
像是在用一根根滚烫的针,去扎他脑子里的那团光。
他很痛苦。
但他忍着。
因为这种功法,能让他的修为看起来增长得飞快。
我停下了讲课。
教室里很安静。
只有学生们均匀的呼吸声。
我走到他面前。
“你练的什么功法?”
他抬起头,眼神里全是戒备和傲气。
“《碎星诀》,我陆家不传之秘。”
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天之骄子的味道。
周围几个醒着的学生,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我点点头。
“名字挺好听。”
“可惜,是条死路。”
一句话。
整个教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陆星衍的脸瞬间涨红。
“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你一个筑基期的废物,也配评价我陆家的功法?”
他很激动。
灵气不受控制地外泄。
我清楚地看到,他识海里的那团魂火,又暗淡了一分。
像风里的残烛。
我没理会他的愤怒。
我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一个月。”
“最多一个月,你再这么练下去,神魂就会崩碎。”
“到时候,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你!”
他气得发抖,指着我的手都在哆嗦。
周围的学生也醒了,开始窃窃私语。
“姜老师疯了吧?敢这么说陆师兄。”
“她就是嫉妒,自己一辈子筑基,看不得天才。”
“陆家的《碎星诀》可是地阶功法,她懂个屁。”
我没再多说。
转过身,走回讲台。
“下课。”
我拿起教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我知道。
麻烦要来了。
但我必须说。
因为我当过医生。
在另一个地方,很久以前,我被称为帝师。
我看过无数将死之人。
陆星衍身上的那股死气,我太熟悉了。
果然。
不出半个时辰。
陆鸿和阮玉霏就杀到了我的小院。
两个人,元婴期的威压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
我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叶子哗哗地往下掉。
我的狸花猫吓得弓起身子,炸着毛躲进了屋里。
陆鸿一脸煞气,像个上门讨债的。
“姜澈!你给我滚出来!”
我端着茶壶,慢悠悠地走出去。
“陆族长,好大的火气。”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热气氤氲。
“在道院里对老师大吼大叫,这可不是名门望族该有的体面。”
阮玉霏长得挺好看,但此刻眉眼间全是刻薄。
她冷笑一声,声音尖锐。
“老师?你也配?”
“一个卡在筑基期十年的废物,也敢对我儿子胡言乱语,动摇他的道心?”
“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给我儿子跪下道歉,我让你在天衍道院待不下去!”
我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
抿了一口。
茶是好茶,雨前的龙井。
就是被这两个人吵得有点失了味道。
我放下茶杯,看着他们。
“我再说一遍。”
“你们儿子的功法有问题。”
“那不是什么地阶功法,那是一门献祭魂魄的邪术。”
“现在停下来,还来得及。”
陆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哈哈大笑,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邪术?哈哈哈哈!”
“无知的蠢货!《碎星诀》乃是我陆家先祖从一处上古洞府所得,威力无穷!我儿星衍就是靠它,才能十五岁就触及金丹壁垒!”
“你懂什么?你一个连金丹都没结成的废物,眼界就只有这么点大!”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嫉妒!”
“你嫉妒我儿子的天赋,想毁了他!”
阮玉霏跟着附和,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没错!肯定是这样!你好恶毒的心肠!”
“你这种人,根本不配为人师表!我要去找院长,必须把你这种害群之马赶出道院!”
他们一句我一句,唾沫星子横飞。
认定了我是出于嫉妒,在恶意中伤他们的天才儿子。
我没再争辩。
跟蠢货讲道理,是这个世界上最累的事情。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说完了吗?”
他们愣了一下。
“说完了就滚。”
“别打扰我喝茶。”
“你找死!”
陆鸿勃然大怒,元婴期的灵压像山一样朝我压过来。
我院子里的石桌石凳,瞬间布满了裂纹。
我没动。
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在那股威压要碾碎我骨头的前一刻。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陆族长,住手!”
道院的执法长老赶到了。
身后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老师。
执法长老是个和事佬,一脸褶子,两边赔笑。
“陆族长,阮夫人,消消气,消消气。”
“姜老师她……她可能也是一片好心,话说得重了点,我让她给你们赔个不是。”
说着,他转头,对我使了个眼色。
“姜澈,还不快给陆族长和夫人道歉!”
我站起身。
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
我没看执法长老。
我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陆鸿和阮玉霏的脸上。
“道歉,可以。”
“但我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会收回。”
“你们现在不信,没关系。”
“一个月后,你们会跪着来求我。”
“记住,是跪着。”
说完。
我转身回屋。
关上了门。
把一院子的惊愕和愤怒,都关在了外面。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在道院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但,那又如何?
我姜澈,一生算无遗策。
这一次,也不会错。
我给了他们活路。
是他们自己,亲手把路堵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