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咖啡馆坐落在南大东门外一条安静的林荫道旁,装修是复古的工业风,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豆的醇香。下午时分,店里人不多,舒缓的爵士乐流淌。
苏念提前十分钟到了,选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她今天换了件鹅黄色的针织开衫,里面是碎花连衣裙,看起来更加柔软无害。她反复检查了包里的学生证和身份证,又默念了几遍准备好的说辞。
三点整,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轻响。
沈倦准时出现。他换了件浅灰色的棉质衬衫,搭配黑色休闲裤,比昨天少了几分正式,但清冷的气质依旧醒目。他一进门,吧台后的老板娘都多看了两眼。
他径直走到苏念对面坐下,将一个黑色的皮质文件夹放在桌上。“点过了?”他问,指的是咖啡。
“还没有,等你。”苏念把菜单推过去。
沈倦没看菜单,直接对走过来的服务生说:“一杯美式,不加糖不加奶。给她一杯热牛奶。”
苏念愣了一下:“我想喝摩卡……”
“你昨天差点晕倒,近期避免咖啡因刺激。”沈倦翻开自己的文件夹,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预报。
苏念噎住,想起昨天在画室低血糖的事,他居然记得。她抿了抿唇,对服务生点头:“那就热牛奶吧。”
等服务生离开,沈倦从文件夹里抽出两张A4纸,推到苏念面前。
苏念接过来,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一份打印得工工整整的《临时情侣关系合约》,条款清晰,措辞严谨,简直像份商业合同。
甲方:沈倦
乙方:苏念
事由:基于乙方向甲方提出的请求,甲方同意在特定期间内,于特定场合扮演乙方男友角色,以协助乙方应对家庭或个人相关事务。
合约期限:自签署之日起,至30个自然日后止。
双方权利义务:
1.甲方需在乙方提前24小时预约的场合,履行“男友”职责,包括但不限于陪同出席家庭聚餐、应对相关人士询问等。
2.乙方需对甲方身份信息及本合同内容严格保密。
3.乙方需在合约期间,配合甲方可能提出的必要互动要求(如共同出现在校园特定场合),以维持关系可信度。
4.双方在合约期间内,均不得与第三人建立或宣称恋爱关系。
5.任何一方可提前7天书面通知对方终止本合同,但需协助对方做好关系结束的合理铺垫。
6.本合同仅为形式约定,不涉及任何真实情感或经济纠葛。合约终止后,双方关系恢复为普通校友。
下面还有十几条细碎的补充条款,包括联系方式、紧急情况处理、甚至还有一条“争议解决方式:双方友好协商”。
苏念看得目瞪口呆。“你……昨晚写的?”
“嗯。”沈倦端起刚送来的美式,抿了一口,神色自若,“有问题可以提。这是初稿。”
“这太正式了……”苏念嘀咕,“而且,为什么还有‘配合你互动’这一条?我们不是说好主要是我需要你帮忙吗?”
沈倦放下杯子,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逻辑很简单。如果我频繁出现在你家人的视线里,却从未在你的校园生活中留下痕迹,这段关系会显得可疑。适当的‘校园同框’是增加可信度的必要投资。当然,我会提前通知你,并选择最低干扰度的方式。”
苏念无法反驳。他考虑得确实周到。“那‘可能提出的必要互动要求’,具体指什么?范围需要明确吧?”
“比如,我需要一个理由推掉某些不必要的社交邀约时,可能会借用‘需陪女友’的名义。或者在图书馆、食堂等公共场合,如果遇到,可能需要短暂的共同行动或交谈。”沈倦条理清晰,“具体情境无法穷举,但原则是:必要、短暂、公开、无过度肢体接触。”
“过度肢体接触的标准是?”
“牵手以上。”沈倦回答得干脆利落。
苏念脸微微一热,低下头继续看合同。“违约金呢?如果一方违约?”
“违约方需答应守约方一个合理范围内的要求。”沈倦顿了顿,补充道,“放心,我不会要求任何违法、违背道德或让你为难的事。同理,你对我也是。”
苏念快速思考着。合同虽然严谨到有点不近人情,但恰恰说明了沈倦的公事公办态度,这让她反而更安心。他把自己当成一个需要谨慎处理的“项目”,而不是可以随意逗弄的学妹。
“我没有问题了。”苏念抬起头,“很合理。”
沈倦从笔袋里取出一支银灰色的钢笔,在甲方处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如其人,锋利、沉稳、力透纸背。他将笔递给苏念。
苏念接过笔,在乙方处签下自己的名字。苏念,两个字写得温婉清秀。
两人交换合同,再次签字。一式两份。
“合同生效。”沈倦将其中一份收进文件夹,另一份递给苏念,“你的那份,收好。”
苏念将合同对折,小心地放进背包夹层。热牛奶也送来了,她捧着温热的杯子,感觉有些不真实。一天前,她还是个为躲避家庭烦恼而焦虑的新生;一天后,她居然和校园风云人物签了一份“恋爱合约”。
“第一个任务。”沈倦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明晚六点,你家人的聚餐。地址和时间发给我。需要我准备什么?”
“不用特别准备,正常表现就好。我继兄……可能会说些难听的话,或者试探你,你不用理会,我会应付。”苏念想起苏明浩那副嘴脸,眉头微蹙,“你的角色就是,一个话不多但很维护我的男朋友。”
“了解。”沈倦点头,“着装要求?”
“稍微正式一点就好,不用太夸张。”
“好。”沈倦看了眼腕表,“我还有事。明天下午五点,我来接你。你在哪里方便?”
“美术学院楼下吧。”
“可以。”沈倦站起身,拿起文件夹,“保持联系。”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苏念:“另外,苏念。”
“嗯?”
“你睫毛膏有点晕,右下眼角。”他语气平淡地指出,然后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苏念瞬间僵住,慌忙从小包里掏出镜子。果然,可能是因为刚才有点紧张,右下眼睑处有一小块淡淡的黑色晕染。她手忙脚乱地用棉签擦掉,脸颊却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他观察得……未免也太仔细了!
而且,就这么直接说出来?果然是沈倦的风格——精准、直接、不留情面。
苏念看着窗外他远去的背影,突然对明晚的“演出”,既忐忑,又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期待。
这个“合约男友”,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应付,也还要……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