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如同暗夜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入帝都最顶级的别墅区——“云顶”。
这里与其说是住宅区,不如说是一片被精心规划的森林庄园,每一栋建筑都拥有广阔的私密领地,彰显着主人无与伦比的财富与地位。
霍宅,是这片“云顶”之上最耀眼也最孤寂的王冠。
车子停在一座恢弘的、融合了现代简约与古典韵味的巨大建筑前。
顾晚星拖着一个小小的、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旧行李箱下车。
秋夜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她,她抬头望去,霍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空旷和冷清,像一座没有生气的宫殿。
“顾**,请随我来。”一位穿着考究唐装、面容和蔼却眼神精明的老者迎了上来,他是霍宅的管家王叔。
他的态度恭敬有礼,但顾晚星能感觉到那目光深处一丝探究和谨慎的评估。
她跟着王叔踏上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台阶,走进挑高近十米的玄关。
巨大的水晶吊灯倾泻下璀璨却冰冷的光华,映照着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和光可鉴人的地面。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冽的松木混合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干净得没有一丝烟火气,也……没有一丝温暖。
“少爷吩咐,您住在二楼江**的房间。您的物品……少爷说,您暂时不需要。”
王叔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打在顾晚星心上。
不需要?意味着她连自己那点微薄的“存在”,也要被彻底抹去。
王叔推开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雕花木门。
“顾**,请。”
顾晚星迈步进去的瞬间,呼吸骤然一窒。
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了。
这是一个被精心保存的少女梦境。
墙壁是柔和的樱花粉,巨大的落地窗垂着轻盈的白色纱帘和水晶珠链。
法式宫廷风的家具精致华美,梳妆台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顶级护肤品和彩妆。
最震撼的是占据一整面墙的步入式衣帽间,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挂满了当季最新款的奢侈品牌衣裙、鞋包、配饰,色彩缤纷,纤尘不染,仿佛主人只是短暂出门,随时会回来挑选。
“这些都是江诗涵**生前的物品,”王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打破了房间的寂静,“少爷吩咐,请您……使用它们,日常起居,也请尽量按照江**的习惯来。”
顾晚星如同梦游般走到衣帽间前。
指尖轻轻拂过一件挂在最外面的米白色羊绒开衫,触感柔软得像云朵,却带着一股陌生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淡淡馨香。
每一件衣服都被精心护理,保持着最佳的形态。
这哪里是衣帽间,分明是一座祭奠青春的华丽坟墓。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者,一个盗墓贼,正在亵渎一个被深爱着的灵魂的遗物。
“王叔,”她转过身,声音有些发干,“霍先生和江**……他们是怎么分开的?”
这个问题盘旋在她心头已久。
一个如此深情(至少在传闻中)的男人,为何会用如此极端的方式缅怀逝者?
王叔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
“是意外。
三年前的一个雨夜,江**独自驾车……
发生了严重的车祸,没能救回来。”
他的语气沉重,
“从那以后,少爷就……彻底变了。
变得沉默寡言,不近人情,对所有人都筑起高墙。
这座宅子,也再没有过真正的笑声。”
“那他……为什么还要找替身?”顾晚星追问,带着一丝不解和隐隐的恐惧。
“也许是思念蚀骨,求而不得吧。”
王叔摇摇头,目光带着深深的怜悯,不知是对霍沉夜,还是对眼前即将成为替身的女孩,
“少爷从未在人前表露过脆弱,也绝口不提江**。
但我们这些老人看着他们长大,心里都明白,江**走了,把少爷的心也带走了。
留下的,只是一具被执念驱使的躯壳。”
他顿了顿,看着顾晚星,
“顾**,房间里有独立的浴室。
您早些休息。少爷……他晚些时候可能会回来。”
王叔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巨大的房间里只剩下顾晚星一人。死寂无声。
空气里那股属于江诗涵的、若有似无的香气变得异常清晰,无孔不入地包裹着她。
她走到那张铺着昂贵丝绒床罩的公主床边,缓缓坐下。
床垫柔软得不可思议,却让她如坐针毡。
她环顾着这个精美绝伦的牢笼,看着镜子里那张与江诗涵酷似的脸,却找不到一丝属于自己的痕迹。
为了钱,她签下了卖身契,不仅是卖掉了自由和时间,更是卖掉了自己的身份和灵魂。
“这样……真的对吗?”她对着镜中的“江诗涵”无声地问,回答她的,只有窗外呜咽的风声和无边的寂静。
她慢慢换上王叔早已准备好的、江诗涵的丝质睡衣,躺在属于另一个女人的床上,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繁复的水晶吊灯。
灯光璀璨,却照不进她心底那片越来越深的迷茫与寒冷。
替身的宿命,从踏入这座华丽坟墓的第一刻,就已牢牢锁住了她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