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的复仇策划书by苏见鹿顾星阑林蔓在线阅读
1暴雨夜的最后一场述职苏见鹿的笔记本摊开在第47页，
上面用黑色中性笔写着最后一行字："星辰科技上市传播方案，终稿，03:17AM"。
她盯着这行字看了三秒，抬手把腕上的银色旧表对准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17:48。
距离她职业生涯最重要的述职还有12分钟。蓝鲸传媒27楼的会议室玻璃幕墙外，
是七月初的暴雨前兆，乌云压得很低，整座城市像被装进一个灰色的档案袋。
她把笔记本合上，放进帆布袋最深处。那是她三年前转正时给自己买的礼物，
Lamy的笔，Moleskine的本子，花掉她整整半个月工资。
如今边缘已经磨出了毛边，像一本真正的作战地图。"苏组长，林总监让您把电脑留在这，
她最后过一遍方案。"行政小艾探进半个脑袋，声音压得有点不自然。苏见鹿愣了一下。
她习惯用电脑投屏述职，这三年每次重大提案都是这样。"我U盘里备份了，
电脑……""林总监说，这次星辰的李总会亲自来，为了稳妥起见，她统一用公司设备投屏，
防止兼容性问题。"小艾的眼神闪躲着，落在苏见鹿的帆布袋上。
苏见鹿的手指在笔记本的牛皮封面上敲了三下。这是她的习惯动作，思考时的节拍器。的确，
这次不一样。星辰科技的案子是她从业以来最重的活儿，客户是互联网新贵，估值百亿，
上市传播预算八位数。蓝鲸传媒作为行业头部，派出了最强阵容，而她苏见鹿，
是主创策划组长。如果能拿下这个案子，她就能晋升创意总监。总监的年薪，
够她付清母亲下周的手术费。30万。她昨晚刚签了医院的知情同意书，
在"费用确认"那一栏手抖得差点写不成字。"好。"她把电脑留在工位，
只拿了U盘和笔记本起身。转身时，她看见陈昊端着咖啡站在过道尽头，冲她笑了笑，
左耳的银色耳钉在灯光下闪了一下。那笑容有点奇怪。太过灿烂，像提前彩排过的。
苏见鹿没多想。她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脸。镜子里的人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颧骨上有颗小小的泪痣，被金边眼镜遮住一半。她今天特意穿了最精神的白衬衫和阔腿西裤，
想让自己看起来配得上那个位置。17:55，她推开了会议室的门。林蔓坐在主位，
**浪卷发垂在肩上，卡地亚手镯在手腕上闪着细碎的光。
她旁边是星辰科技的市场部负责人李总，再旁边……是一个空着的座位，
名牌上写着"顾星阑"。苏见鹿的心脏漏跳半拍。她没见过顾星阑，
但这个名字在圈内已经传了半年。星辰科技的创始团队是技术背景，经营一直不温不火，
直到这个28岁的神秘CEO接手。据说他是MIT博士，开发了核心算法，
让星辰的估值翻了十倍。"见鹿来啦。"林蔓笑得温和，"坐吧，顾总路上堵车，
我们先开始。"苏见鹿把U盘**公司电脑，打开PPT。
第一页是她的策划案标题：《星辰不语，银发有声——科技上市的情感算法》。
这是她三个月的心血。她调研了127位老年人，走访了6家养老院，
在老年大学潜伏了两个星期。她发现星辰科技的核心技术"情感交互算法"，
最该打动的是被数字时代抛弃的老年群体。她设计了一套"隔代对话"传播策略，
让年轻人教中老年人用手机，反向传递品牌温度。她讲得很顺。讲到第三页时，
李总开始点头。讲到第五页时，他拿起了笔。"等等。"林蔓忽然出声，"见鹿，
你这版方案，好像和我上周看到的不太一样？"苏见鹿不明所以："上周？林总，
这版就是根据您的意见修改后的终稿。""我的意见？"林蔓挑起眉，
从自己的macbook里点开一个文件，投屏到大屏幕上。苏见鹿的血液瞬间凝固。
那是她的方案。一模一样。但文件名写着：星辰科技传播方案_v3_林蔓_0701。
创建时间：7月1日，下午14:23。而她的终稿，创建时间是7月3日，
凌晨03:17。"这不可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怎么不可能？
"林蔓叹了口气，"见鹿，我指导了你三年，你学得快是好事，
但这次……你抄得也太明目张胆了。""我没有抄袭！"苏见鹿猛地站起来，
"这个方案的数据，是我从老年大学一个个采访来的。这里有我的原始录音，有我的手稿，
有我的……""你的什么？"林蔓打断她，"你的创意笔记本？"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陈昊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Moleskine笔记本。苏见鹿的笔记本。"林总，
这是我在见鹿工位上找到的。"陈昊把笔记本递给林蔓，"里面的大纲，
和您的v3版框架完全一致。我……我不忍心看她错下去，
所以……"苏见鹿的指尖开始发麻。她想起今天早上，陈昊特意给她带了杯美式，
放在她的左手边。她去洗手间时，电脑没锁屏，笔记本压在键盘上。
她以为那只是同事之间的善意。"陈昊，你疯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这个本子是我的，上面是我的字迹！""所以是你抄袭了林总的框架，对吗？"陈昊反问，
眼神里有一种奇异的悲悯，"见鹿，承认错误吧。"李总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他看着苏见鹿，像在看一个昂贵的赝品。"苏**，我们星辰科技最看重原创。"他站起身，
"看来今天没必要继续了。""不是的，李总，我可以证明！"苏见鹿冲过去，
想抢回笔记本。但林蔓先一步把它收进了自己的包里。"证明什么？证明你的字迹？
"林蔓冷笑，"字迹可以模仿，创意不能。见鹿，我以为你是个有前途的孩子，
你太让我失望了。"18:23，苏见鹿的手机震了一下。她低头看，
是行业微信群里的一条消息。林蔓发了一张截图：苏见鹿的电脑文件夹，
面并排躺着两个文件——《星辰方案_林蔓框架_填充版》和《星辰方案_终稿_苏见鹿》。
配文："很痛心，我们团队出现了抄袭事件。已经严肃处理。"然后是她的电脑被锁的画面。
然后是HR发来的解除劳动关系通知书。然后是整个行业群里的"抄袭可耻"表情包。
然后是她的名字，被标红，被@，被钉在耻辱柱上。雨是18:47开始下的。
苏见鹿抱着帆布袋站在公司楼下，包里只有那个她用来做备份的U盘。
她的电脑、笔记本、工牌，全被锁在27楼。她试图用员工卡刷开闸机，
闸门提示"权限已注销"。保安看着她，眼神复杂。前一刻还是前途无量的策划组长，
下一刻就是人人喊打的抄袭者。她走出大楼，雨水瞬间浇透了白衬衫。
手机在裤兜里震个不停，她掏出来，看到母亲的主治医生发来消息："小苏，
手术费最迟明天上午十点前到账，不然床位要转给别的病人。"她站在雨里，想笑。30万。
她本可以有的。总监的年薪，项目的奖金，星辰的认可。现在全没了。她走了三个街区，
在街角的小酒吧里坐下。吧台电视正在播放财经新闻，主持人说星辰科技即将上市，
CEO顾星阑是近年来最神秘的技术新贵。她点了三杯威士忌。喝到第二杯时，
眼泪终于掉下来，混着雨水，分不清。第三杯喝到一半，她趴在吧台上，
手指无意识地划着手机屏幕。她看见陈昊发了一条朋友圈："很遗憾，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迷失了方向。但愿还能回头。"配图是一杯美式咖啡，拉花是个心形。
她笑了，笑得呛咳起来。酒吧的门被推开，带进一阵更冷的风。她没抬头，
直到有人在她身边坐下，点了一杯柠檬水。"你的包，拉链开了。"那个声音很低，
带着点疲惫。苏见鹿低头，看见帆布袋里，她的黑色笔记本掉出一角。她明明记得，
它应该在林蔓的包里。她猛地转头，看见一个清瘦的男人，深色高领衫，右手食指有道旧疤。
他正看着她的笔记本，眼神很深。"这不是你的。"他说。"什么？"她的舌头有点打结。
"这个本子。"他指了指，"我在一份调研报告上见过这个笔迹。三年前，
一篇关于银发经济的论文，附录里有一份手写调研笔记，和这个字迹一模一样。
"苏见鹿的醉意瞬间醒了三分。那份报告，是她大三时写的。发在一个学术论坛，
没多少人看。她甚至不记得自己上传过手写笔记。"你是谁？"她听见自己问。
他喝了一口柠檬水，雨水顺着他额前的碎发滴进杯子里。"我叫顾星阑。"他说，
"星辰科技的顾星阑。你的方案，我看过了。v3版和终稿版，我都看过了。
"苏见鹿的手指僵在吧台上。"你电脑里的时间戳，可以伪造。"他继续说，
"但一个人的思维模型，伪造不了。"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推到她面前。
名片很简洁，只有名字和电话。"如果你还想做策划，明天上午十点，来星辰科技找我。
我有个垃圾项目，5万预算，7天周期，没人愿意接。"他站起身，又看了一眼她的笔记本。
"对了，"他说，"你的方案很好。尤其是'情感算法'那部分，和我的技术初衷完全吻合。
可惜，他们看不懂。"他转身走向门口，在推门时停了一下。"别哭了。"他说，
"专业的人，不该为不专业的事掉眼泪。"门关上，雨声更大。苏见鹿盯着那张名片。
白色的卡纸，黑色的字，触感像砂纸。她忽然想起，明天上午十点，
也是医院缴费的最后期限。她抓起帆布袋，把笔记本塞回去。拉链拉上的瞬间，
她看见本子的最后一页，自己写的那行字下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行铅笔字："时间戳+5，
系统日志不会说谎。——Q.F."她不认识这个缩写。但她认得这种字迹。
和她自己的一样，冷静，纤细，带着点强迫症般的工整。酒吧的电视还在放新闻。主持人说，
星辰科技的新CEO顾星阑，最擅长的事，就是用技术还原真相。
苏见鹿把名片放进笔记本的夹层，挤干了衬衫上的雨水。她走出酒吧，雨还没停。
但天边有道很浅的裂缝，像有什么东西要透出来。她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苏见鹿，明天的项目，是关于老年人用手机。
你的银发经济报告，该派上用场了。"发件人：顾星阑。她站在雨里，忽然笑了。
三分钟的沉默后，她回复了两个字："等着。"屏幕暗下去。她抬起头，
看见街角有辆黑色轿车，车窗半降，里面的人影很模糊。但她知道，那是顾星阑。他在等她。
而她还不知道，那辆车的后座上，正躺着她的创意笔记本。不是她包里那个，是另一个，
一模一样的黑色Moleskine。封面上，有她三年前写下的名字。而那个本子，
本该在林蔓的包里。2五万块钱的生死时速苏见鹿回到家时是凌晨两点。
她住在南城一个老小区的顶楼，楼梯间感应灯坏了一个月，物业说等预算审批。
她摸黑爬上六楼，钥匙还没**锁孔，门就从里面开了。周晚棠站在门口，短发炸毛，
机车服里套着睡衣，手里夹着烟，眼神能把防盗门烧出个洞。"我给你打了二十三个电话。
"她声音沙哑，"医院说你妈进ICU了，你人呢？"苏见鹿的腿一软，差点跪在门口。
"别急。"周晚棠一把拽住她，"我垫了五万押金，暂时稳住。但明天上午十点，
必须再交二十五万，否则停药用床。"苏见鹿被拖到沙发上，帆布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周晚棠的目光落在那张白色名片上。"顾星阑？"她拿起名片，"星辰科技那个？
你去找他了？""他给了我一个项目。"苏见鹿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五万预算，
七天周期。""五万块够个屁！"周晚棠把烟掐灭在一次性杯子里，"你妈这手术，
前前后后得四十万。你玩命七天赚五万，然后呢？等死？"苏见鹿没说话，
她弯腰捡起那个黑色笔记本。翻开最后一页，那行铅笔字还在："时间戳+5，
系统日志不会说谎。——Q.F.""这是什么？"周晚棠凑过来。"不知道。
"苏见鹿盯着那行字，"但我猜，是秦放。""秦放又是谁？""顾星阑的大学同学，
星辰的CTO。"苏见鹿把笔记本翻到第一页，那里夹着一张她三年前打印的银发经济报告，
页眉有论坛水印，"这篇报告，顾星阑说他见过。"周晚棠沉默了三秒，忽然笑了："所以，
这哥们儿三年前就盯上你了？""不是盯上。"苏见鹿把报告抽出来，纸张已经泛黄，
"是记住。"她站起身，走进卧室拖出一个行李箱。周晚棠跟在后面，
看见她从箱底翻出一个旧硬盘。"这是什么？""三年前我做调研时的原始数据。
"苏见鹿把硬盘接上电脑，"127份访谈录音，6个G。当时为了省钱，
我用的是手机自带的录音功能，每段录音的开头，都有我报的时间和地点。
"周晚棠眼睛亮了："时间戳？""对。"苏见鹿打开一个音频文件，
2019年3月17日，上午9:45，东城区老年大学。她的声音从电脑里传出来，
有点稚嫩，但清晰，"今天是第三次调研，访谈对象王建国，65岁，
退休钳工……""这些能证明你的方案是原创？""不能。"苏见鹿关掉音频，
"但这些能证明，我的调研早于林蔓的框架。她的v3版说是7月1日建的，
但她的框架里引用的数据，是我2019年的。"周晚棠吹了声口哨："专业啊姐妹。
所以顾星阑给你这项目，是给你个舞台，让你用实力砸死那帮**？""他没那么好心。
"苏见鹿把硬盘拔下来，收进包里，"他只是想知道，我写银发报告的人，
能不能把他那个垃圾项目做起来。""什么项目？""老年人用的APP。""就这？
""就这。"周晚棠又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干吧。五万块钱，先把你妈明天那关过了。
"她顿了顿，"但你要记住，苏见鹿，这不是为了钱。这是为了**的三年青春。
"苏见鹿把笔记本装进帆布袋，拉上拉链。她看着窗外，天快亮了，云层还是压得很低，
但有光从缝隙里透出来。"我知道。"她说，"所以我得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策划。
"早上八点，苏见鹿出现在星辰科技楼下。这栋楼在北城科技园，玻璃幕墙反射着晨光，
像一把竖起来的手术刀。她在大堂登记时，前台小妹看了她三秒："你是……那个苏见鹿？
"苏见鹿没说话，把顾星阑的名片放在桌上。小妹的脸色变了变，拨了内线电话。两分钟后，
一个微胖的男人从电梯里冲出来，卫衣黑框眼镜，笑容憨厚得像刚出炉的面包。"苏**？
"他伸出手，"我是秦放，顾总的助理。"苏见鹿盯着他的右手食指。没有疤。"秦助理。
"她没握手，"时间戳+5，系统日志不会说谎。——Q.F.，是你写的？
"秦放愣了一下，然后笑得更欢了："你看见了？我还以为顾总不会给你看那个本子。
""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秦放按下电梯，"就是提醒你，电脑里的时间戳能改，
但服务器的系统日志，比钻石还真。"电梯升到18层。门一开，苏见鹿就感受到了敌意。
整个开放式办公区，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窃窃私语像电流一样在工位间窜动。
"就是她，抄袭被开除了……""顾总怎么想的，给她五万块？""听说睡了……""嘘，
秦助理在。"秦放像没听见，把她带到一间小会议室。房间没窗，只有一张长桌，两把椅子，
一台投影仪。墙上贴着项目海报："爱聊——让爸妈学会视频通话"。海报很丑。
紫色配绿色，字体是幼圆，爷爷奶奶的卡通形象笑得像个表情包。"项目名称，爱聊。
"秦放把一沓资料扔桌上，"预算五万，周期七天。目标：APP下载量破十万。
"他顿了顿，"对了，这是上周的数据，日新增不过百。"苏见鹿翻开资料。
产品定位：针对50岁以上用户的视频通话教学APP。功能：简化版微信，大字体，
语音助手。推广渠道：社区地推，广场舞大妈，老年大学。"这方案谁做的？"她问。
"市场部。"秦放耸肩，"做了三个月，砸了五十万，买了个寂寞。""顾总呢？
""顾总在开董事会。"秦放看了眼手表，"他说，这个项目交给你，他不管。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不能花一分钱买流量。"秦放说，"五万块，只够你租个场地，
印点传单。顾总说，你要让产品自己说话。"苏见鹿没说话。她翻开资料最后一页，
看见APP的后台数据。留存率低得可怜，7日留存只有3%。
用户反馈清一色："学不会"、"没用"、"删了"。她忽然笑了。"笑什么？"秦放挑眉。
"笑他们根本没搞懂，老年人为什么学不会。"苏见鹿把资料合上，"这不是技术问题，
是权力问题。""权力？""对。"她站起身，"在数字时代，老年人是失权者。
他们需要的不是简化，是尊严。你们教他们用手机，像教宠物握手。当然没人用。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老年大学在哪？""啊？"秦放没反应过来。"我说，
北城有没有老年大学？"苏见鹿问，"我要报名。"上午十点，
苏见鹿准时出现在人民医院缴费窗口。她递过去一张卡，里面是周晚棠借她的五万。
窗口的护士刷了三次，抬头："余额不足。""什么？""余额不足。"护士把卡递回来，
"还差二十五万。"苏见鹿的手僵在半空。她想起顾星阑说的五万块，
想起秦放说的七天周期。七天，她妈等不了七天。她站在窗口前，身后排着长队。
有人催她快点，有人翻白眼。她像被钉在原地。手机震了。陌生号码。她接起来，是顾星阑。
"项目接了？"他声音很低，像在某个空旷的地方。"接了。"苏见鹿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但我需要预付款。""理由。""我妈在ICU，今天必须交二十五万。"她说得很快，
"我把项目做出来，钱还你。做不出来，我给你打欠条。"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苏见鹿以为他挂了。"账号发我。"他说，"十分钟到账。""什么？""我说，
账号发我。"顾星阑重复，"但有个条件。""你说。""七天周期，变成三天。"他说，
"三天内，下载量破十万。做不到，你欠我三十万。"苏见鹿攥紧了手机。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暴雨砸在玻璃上。"成交。"她挂了电话，把医院账号发过去。
九分钟后，护士叫她的名字："苏见鹿，缴费成功。"她看着收据上的数字，腿一软，
靠在墙上。手机又震。顾星阑发来消息："下午两点，老年大学，国画班。别迟到。
"下午两点，苏见鹿站在老年大学门口。这是一所**办的公益学校，报名要身份证，
要健康证明，要子女签字。她没带这些，她只带了那个黑色笔记本。她在报名处磨了半小时，
负责人说啥也不让她进。直到一个穿褪色工装的老人走过来，操着一口津京片儿："姑娘，
想学画？""对。"苏见鹿点头，"我想学国画。""学国画好啊。"老人笑出一口白牙，
"我孙女也爱画。来吧，我带你进去。"他签字，担保，填表。五分钟后，
苏见鹿成了国画班的插班生。教室里坐着二十多个老人，平均年龄65。
老师是个退休美术教授，讲工笔花鸟。苏见鹿坐在最后一排，身边就是那个穿工装的老人。
"我叫王建国。"他自我介绍，"退休钳工，想学画，给孙女露一手。""我叫苏见鹿。
"她说，"想学画，给我妈找点乐子。""你妈也爱画？""她以前爱。"苏见鹿低头，
"现在病了，在ICU。"王建国没再问。他把自己的毛毡分她一半，
砚台推过来："用这个，新的。"第一节课，苏见鹿没画。她一直在观察。
她观察老人们怎么用手机。她发现，他们都有智能手机，但只用微信和抖音。
微信用来收家族群消息，抖音用来刷广场舞视频。他们不知道如何搜索，不知道如何下载，
不知道如何关掉弹窗广告。他们害怕点错，害怕被骗，害怕被时代抛弃。课间休息时，
她拿出那个黑色笔记本，装作记笔记，实际上在录音。"王叔，您这手机什么牌子？"她问。
"华为。"王建国掏出一个旧款，屏幕裂了条缝，"我儿子买的，说老年人用这个好。
""您会视频通话吗？""会啊。"他点开微信，"你看，我孙女上周刚教的。
"他的微信界面，只有一个置顶聊天：孙女小美。聊天记录里，全是语音，没有文字。
苏见鹿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打开"爱聊"APP，递给王建国："王叔，您试试这个，
专门教视频通话的。"王建国接过，看了看，皱眉："这什么玩意儿？字这么小，
还花花绿绿的。"他点了一下，弹出一个语音助手："您好，我是您的智能小助手，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王建国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这谁啊？""机器。"苏见鹿说，
"您跟它说，我想给小美发视频。"王建国半信半疑，对着手机说："我想给小美发视频。
"语音助手："正在为您打开微信视频通话……"微信启动了，但没有自动拨号。
王建国愣在那，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你看，"他把手机还给苏见鹿，"不好用。
我还是让我孙女教吧。"苏见鹿握着手机，指节发白。语音助手不是不好用，
是它太"礼貌"了。它给了用户选择，但老年人需要的是指令，是确定性，是"按这个键，
就能见到孙女"。她翻开笔记本，在"权力问题"下面画了三条横线，
写上："1.老年人需要的不是选择，是结果。""2.界面不是越简单越好，
是越确定越好。""3.情感算法的核心，是重建家庭权力关系，让老人觉得，
是自己学会了，而不是被教会了。"她写得很快，笔迹潦草。王建国在旁边看着，
忽然说："姑娘，你写字真快。""嗯，做策划的。"苏见鹿头也不抬。"策划是啥？
""就是……想办法让人开心。""那你这办法，想得挺苦的。"王建国指了指她的黑眼圈，
"昨晚没睡好吧？"苏见鹿愣了一下，笑了："嗯，挺苦的。""苦点好。"王建国说，
"苦尽甘来。"晚上七点，苏见鹿回到星辰科技。她把今天的录音整理成文字，
127份访谈，加上今天新录的12份，一共139份。她建了一个Excel表，
把所有痛点分类，高频词云图做出来，前三名是：怕点错、怕被骗、怕麻烦。
她把这些发给秦放，附上一句话："产品设计有问题，不是推广问题。
"秦放秒回："顾总让你去他办公室。"苏见鹿上楼，19层，总裁办公室。门没关，
顾星阑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桌上摆着两台显示器，上面是瀑布一样的代码。
"你说产品设计有问题？"他没回头。"对。"苏见鹿走进去，"你们在做减法，
但老年人需要的是加法。""加法？""对。加确定性，加仪式感，加家庭参与感。
"她把笔记本放在他桌上，"你们教老人用手机，像教孩子写字。一笔一划，枯燥无味。
但老人不是孩子，他们是失权的家长。他们需要的，是重新找**儿孙做人的成就感。
"顾星阑终于转过头。他看着她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还有那个Q.F.的铅笔痕迹。"所以你的方案是？""我的方案是，不教他们用手机，
让他们用手机教别人做事。"苏见鹿翻开一页，"比如，让王建国用手机给小美发红包。
不是教，是让他自己摸索，我们只在关键步骤推一把。成就感是自己的，学习是被动的。
"顾星阑盯着那页纸，很久没说话。"你需要什么？"他问。"我需要三天。"苏见鹿说，
"三天后，我让下载量破十万。但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说。""第一，
APP界面必须按我的建议改。第二，我要你亲自出镜，拍一条短视频。
"顾星阑挑眉："我出镜？""对。"苏见鹿说，"你是技术宅转行的总裁，你的人设，
就是老年人最缺的'确定性'。你告诉他们，这个APP是你给你奶奶做的，
是为她一个人做的。他们就信了。""我奶奶已经去世了。""那就更好了。"苏见鹿说，
"情感最真实。"顾星阑沉默。他看着她的眼睛，像在看一个代码bug，
想找出她的逻辑漏洞。但他没找到。"成交。"他说，"但三天后，如果下载量不到十万，
你欠我三十万。""成交。"苏见鹿转身要走，又停下，"我电脑的日志，你查了？
""查了。"顾星阑说，"系统日志显示，你的文件在7月3日凌晨3:17创建后，
被远程访问过。访问IP是蓝鲸传媒的内网，MAC地址是林蔓的电脑。
"苏见鹿的呼吸停了一拍。"那为什么……"她声音有点抖，"为什么不直接给我证据？
""因为证据不能帮你妈交手术费。"顾星阑说，"也不能让你重新站起来。"他站起身，
走到她面前，递过来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色Moleskine笔记本。"这个，
才是你原来的那个。"他说，"林蔓包里的，是我让秦放换的。里面没有时间戳证据，
只有我的签名。"苏见鹿接过来，翻开第一页，扉页上写着顾星阑的名字，笔迹凌厉，
像刀刻。"那你为什么……""因为我花了三年，才找到写银发经济报告的人。"顾星阑说，
"我不想再花三年，等她恢复元气。"他走回座位，重新面对瀑布般的代码。"去做吧。
"他说，"三天后，我等你。"苏见鹿走出办公室，手心全是汗。她站在电梯口，打开手机，
看见一条新消息。陌生号码。"苏见鹿，你以为换个地方就能翻身？"是林蔓，
"星辰那个垃圾项目，我等着看你怎么死。"她还没来得及回复，又一条消息进来。"对了，
你妈在哪个医院？ICU床位挺紧张的吧？"苏见鹿的手指冰冷。电梯门开了，
秦放站在里面，冲她晃了晃手机："别怕，我刚把**住院信息加密了。林蔓查不到。
""你……""我黑了她的电脑。"秦放笑得憨厚，"顾总让我保护你。"电梯下行，
苏见鹿看着数字从19跳到1，像一场自由落体。她忽然想起，
周晚棠昨晚说的话："苦尽甘来。"但她还不知道，这苦，才刚刚开始。手机屏幕亮起，
是老年大学的群消息。王建国发了一张照片，是他孙女小美的画，得奖了。
他配了文字："谢谢小苏老师，我学会了发图片。"苏见鹿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她打开笔记本，写下今天的最后一行字："DAY1：王建国学会了发图片。
他不是学会了技术，是找回了夸孙女的权力。"她合上本子，走出大楼。天黑了，
但科技园的灯全亮了，像一片人造星空。她不知道，19层的落地窗前，
顾星阑正看着她的背影。他桌上摆着两份文件。一份是她的银发经济报告，
一份是蓝鲸传媒的内网访问日志。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金狮奖的组委会吗？
我想加一个人选。"他说，"对，苏见鹿。她的方案，我星辰科技投了。"他挂了电话，
转身面对代码瀑布，
(苏见鹿成功){启动复仇计划;}else{启动备选方案;}"他保存，
运行。屏幕上跳出绿色的"COMPILING"。3三天打脸全行业凌晨三点，
星辰科技18层还亮着灯。苏见鹿把投影布当成作战地图，上面贴满了便利贴。
红的代表风险，黄的代表待办，绿的代表已完成。整个"爱聊"项目的执行路径，
被她拆成了72个小时，精确到分钟。秦放端着两杯美式进来，
笔在玻璃墙上写公式：病毒系数=种子用户×分享率×转化率"顾总让我问你，
"秦放把咖啡递过去，"需不需要他派个技术团队支援？""不需要。"苏见鹿头也不回，
"技术团队会让我按他们的逻辑改产品，我要按用户的逻辑改。
"她指了指墙上最左边的那张便利贴，"第一，把语音助手的'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改成'小顾收到'。""小顾？""对。"苏见鹿终于回头，
"用顾星阑的脸和声音做AI形象，用户需要一个具体的人，不是抽象的助手。
"秦放呛了一口咖啡："你要把顾总变成AI？""不是AI，是精神符号。
"苏见鹿在白板上画了个流程图，"老年人打开APP，看见顾星阑的脸，
听见他说'这个APP是我为我奶奶做的'，信任感就建立了。接下来每一步操作，
都是'小顾教你'，不是'系统引导'。"她走到会议桌前，打开一台测试机，
点开"爱聊"APP。界面已经改了，紫色绿色的幼圆字体被替换成黑白分明的大字，
每个按钮都配了顾星阑的小头像。"第二步，"她点击"给孙女发红包"功能，
界面直接跳转微信，但没有确认键，而是顾星阑的声音："点击红色按钮，钱就飞过去啦。
"秦放凑过去看，发现红色按钮上有个小动画，手指放上去，按钮会鼓起来。"触感反馈。
"苏见鹿解释，"老年人怕点错，给他们物理层面的确定感。""第三步呢？""第三步，
不教，让他们教。"苏见鹿打开短视频后台，"我找王建国和李秀芳拍了一条视频，
不是教程，是炫耀。炫耀自己学会了，要教别人。"她把手机递给秦放。视频里，
王建国穿着他那身褪色工装，对着镜头咧嘴笑："我闺女给我买了个APP，叫爱聊，
说是专门给我这种老头用的。我学了三天，现在能给孙女发红包了。你们谁想学，我教你们。
"背景是老年大学的国画教室，几个老人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真的假的"、"难不难"。
王建国大手一挥："难个屁！有手就行！"视频结束，定格在"爱聊"的下载二维码上。
"这条视频，"苏见鹿说，"不发抖音，不发快手，发家族微信群。
"秦放眼睛亮了："裂变！""对。"苏见鹿在白板上写下数字，"王建国有三个儿女，
九个孙辈，家族群四个。他只要把视频发到群里，就是12次触达。
每个触达再产生一次对话，转化率不会低于30%。""凭什么？""凭他想炫耀。
"苏见鹿说，"老年人最大的痛点，是被时代抛弃。最大的爽点，是证明自己没抛弃。
这条视频，就是给他的爽点。"秦放沉默了三秒，忽然竖起大拇指："专业。
""还有两条视频。"苏见鹿点开另一条，"李秀芳的广场舞版本，
和顾星阑的技术情怀版本。"她顿了顿，看向秦放："顾总那边，沟通好了吗？
""沟通好了。"秦放的表情变得古怪，"但他有个条件。""什么条件？
""他要你亲自去他家拍。"早上七点，苏见鹿站在顾星阑家门口。这是一个老小区，
外墙爬满了爬山虎，楼道里飘着熟悉的烟火气。她没想到，身价百亿的总裁会住在这种地方。
门开了，顾星阑穿着灰色家居服，头发还湿着，右手食指的疤在晨光里格外明显。"进来。
"他转身，"别换鞋。"房子不大，两室一厅，装修陈旧但整洁。客厅墙上挂着一张照片，
老奶奶戴着眼镜，笑得慈祥。照片前摆着香炉，还插着三根没燃尽的香。"那是我奶奶。
"顾星阑说，"三年前去世的。""抱歉。""不用抱歉。"他走到电视柜前，
拿起一个旧手机，"这是她生前用的。我给她做了这个APP的第一个版本，但她没学会。
"苏见鹿接过手机，开机。界面是原始的"爱聊"雏形，
只有三个功能：视频通话、发红包、看照片。"她没学会，是因为我教错了。
"顾星阑的声音很低，"我以为简化就好，但她要的不是简化，是陪伴。
"他看向苏见鹿："三年前，你的银发经济报告里说，老年人数字鸿沟的本质，是情感缺位。
我当时不信，现在我信了。"苏见鹿没说话。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顾星阑要花三年找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