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以为自己只是个替身。直到他书房暗格被打开——里面全是我的照片,从青涩到耀眼。
而那张他视若珍宝的旧合照背后,写着:「求你不要像她。」---七月,
海城的雨总来得猝不及防。苏晚站在律师事务所巨大的玻璃幕墙后,
看着外面被雨水冲刷得模糊扭曲的城市霓虹。雨水蜿蜒而下,像一道道抓不住的泪痕。
指尖搭在微凉的水杯壁上,律师平稳无波的叙述声在背景里流淌,
分割着宋辰名下那些庞大而冰冷的数字与资产。那些话钻进耳朵,又散开,抓不住实质。
她有些走神地想,原来结束一段关系,程序如此繁复,
像拆解一台精密的、却早已停摆的机器。最终,所有的声音归结为一句话:“苏**,
根据协议,西郊那栋别墅归您。宋先生没有异议。”西郊别墅。那是他们结婚时宋辰买的,
依山傍海,风景绝佳,也冷清得厉害。她曾经在那里种过满园的玫瑰,后来荒了,
因为宋辰说,玫瑰太娇气,难打理。他喜欢简洁,于是花园变成了线条利落的日式枯山水。
“好。”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干涩。律师似乎又说了些什么注意事项,她点点头,拿起笔,
在需要签字的地方落下自己的名字。苏晚。最后一笔微微拖长,几乎要划破纸张。结束了。
走出律所时,雨已经小了,天色是一种将暗未暗的灰蓝。
湿漉漉的空气裹着城市特有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她没有叫车,沿着人行道慢慢走。
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空旷的脆响。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来,是宋辰发来的短信,
言简意赅:“钥匙在物业。别墅里的东西,你随时可以处理。”处理。
像处理一堆无关紧要的杂物。心脏的位置传来熟悉的、细密的刺痛,
但很快被更深的一种麻木覆盖。三年婚姻,她学会了不再为这种用词心痛。
回到临时租住的小公寓,灯都没开,她把自己扔进沙发。黑暗让人安心。寂静中,
雨水顺着窗玻璃滑落的声音清晰可辨。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再次亮起,
刺得她眯了眯眼。是林薇,她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
混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笑闹。“晚晚!出来喝酒!‘谜’酒吧,老位置!庆祝你恢复单身,
拥抱森林!”苏晚想拒绝,她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但林薇不由分说:“少来!
给你半小时,不来我就杀去你家拖人!必须来!告别晦气,迎接新生!”挂断电话,
苏晚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还是起身。或许,嘈杂的人群和酒精,真能冲淡点什么。
“谜”酒吧一如既往地光影迷离,空气里浮动着酒精、香水与荷尔蒙混杂的气息。
林薇在卡座里朝她拼命挥手,身边已经坐了几个相熟的朋友。苏晚挤过去,
被塞了一杯颜色绚丽的鸡尾酒。“恭喜我们晚晚重获自由!”林薇带头举杯。玻璃杯碰撞,
发出清脆的响声。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起一阵灼烧感,随即是蔓开的一点虚幻暖意。
朋友们嬉笑打闹,说着轻松的话题,试图将她拉回热闹的人间。苏晚配合地笑着,偶尔搭话,
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酒吧入口。她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什么。一个不可能出现的身影?
一句解释?多可笑。就在她准备收回视线,彻底投入这场“庆祝”时,
入口处的光线暗了一下,几个人走进来。被簇拥在中间的,身形挺拔,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
袖口随意挽起,露出手腕上价值不菲的钢表。是宋辰。他显然也看到了她。
隔着晃动的人影和迷离的光线,两人的视线有瞬间的交汇。宋辰的目光沉静无波,
像深夜的海,看不出任何情绪。然后,他便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在距离她不算远也不算近的一个卡座落座。他身边跟着几个生意伙伴模样的人,
以及……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气质温婉动人的女人。那女人微微侧头,
笑着对宋辰说了句什么,宋辰低下头倾听,侧脸线条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柔和。苏晚认得她。
秦雨诗。宋辰的初恋,他心口那颗永恒的朱砂痣,窗外的白月光。三年前出国深造,如今,
回来了。原来如此。时间卡得这样准。她这边刚签完字,那边白月光就翩然回归,无缝衔接。
心脏猛地一缩,那口强咽下去的酒精翻涌上来,堵在喉头,辛辣刺痛。
她一直都知道秦雨诗的存在,结婚那天,宋辰醉酒,抱着她,吻着她,口中喃喃的,
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她以为三年时间,石头也能焐热一点,原来都是徒劳。她苏晚,
从头到尾,就是个劣质的替代品,如今正主归来,她自然该识趣退场。“晚晚?晚晚!
”林薇碰了碰她的胳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色顿时变了,“妈的,宋辰这王八蛋!
还有那个秦雨诗!他们故意的是不是?”苏晚猛地灌下手里剩下的半杯酒,
冰冷的液体混着灼烧感一路冲到胃里,反而让她奇异地镇定下来。“没事。
”她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薇,我去下洗手间。”她需要冷水,需要清醒。
洗手间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有些苍白,眼眶微红,但妆容依旧精致。她掬起冷水扑在脸上,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水还是别的什么。深呼吸,一次,两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晚,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整理好自己,她拉开门。走廊光线昏暗,一抬头,
却看见宋辰倚在对面墙壁上,指尖夹着一支烟,猩红的光点在昏暗中明灭。他显然是在等她。
他看着她,眼神深不见底,半晌,开口,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平稳:“律师说手续都办完了。
”“嗯。”苏晚应了一声,指甲掐进掌心。“别墅里的东西,”他顿了顿,“不急。
你慢慢收拾。”不急?是怕她这个“替身”留下的痕迹,碍着他和正主的新开始吧。
一股尖锐的痛楚和怒意猝然窜起,冲垮了刚才强撑的镇定。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嘲讽弧度:“放心,不会耽误宋总迎接新人。该扔的,
我一样都不会留。”宋辰蹙眉,似乎想说什么。但苏晚已经不想再听。她挺直脊背,
高跟鞋敲击地面,决绝地与他擦肩而过,再没回头。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背上,
沉甸甸的,像冰冷的铁。接下来的几天,苏晚把自己投入到搬家和无休止的工作里,
用疲累麻木神经。直到周末,她才驱车前往西郊别墅,去进行最后的“清理”。
别墅里一切如旧,整洁、奢华,没有半点烟火气,更像一个精致的样品屋。她的东西不多,
大部分衣物首饰早已带走。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书房紧闭的门上。那里是宋辰的绝对领地,
结婚三年,她进去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他都神色淡淡,她便也识趣地不再涉足。
鬼使神差地,她推开了书房的门。厚重的胡桃木书桌,顶天立地的书柜,
里面摆满了她看不懂的金融书籍和原文典籍。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常用的那款冷冽雪松香水味。一切都和他的人一样,
严谨、克制、遥不可及。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
最终落在书桌侧面一个不起眼的雕花木饰上。那花纹似乎有些松动?她以前从未注意过。
心里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好奇,她伸出手,
指尖试探性地按了按那块雕花。“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旁边一块约莫两丈宽的墙板,竟然向内弹开了一条缝。是一个隐藏的暗格。
苏晚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手心里瞬间沁出冷汗。暗格?宋辰的书房里,
有一个她从未知晓的暗格?里面藏着什么?商业机密?还是……关于秦雨诗的什么?
犹豫只在刹那。她颤抖着手,拉开了那块墙板。没有文件,没有机密。暗格内部空间不大,
映入眼帘的,是满满的照片。全是她的照片。最外面的一张,是她大学时在图书馆侧影,
阳光透过窗户在她发梢跳跃,笑容青涩而明亮。那时她还不认识宋辰。旁边一张,
是她第一次参加行业颁奖礼,穿着银色礼服,略显紧张地握着奖杯,眼神却亮得惊人。
再往里,有她窝在沙发里睡着的模样,有她在厨房尝试烘焙弄得满脸面粉的窘态,
有她在花园里给玫瑰剪枝的专注侧脸……甚至有一张,是她某次发烧,
迷迷糊糊躺在卧室床上,鬓发被汗濡湿贴在额角的脆弱模样。照片的时间跨度很长,
从她大学,到工作,到结婚后。有些场景,她甚至不记得何时被拍下。拍摄角度大多是**,
但清晰度极高,捕捉了无数她未曾留意过的瞬间,笑的,恼的,发呆的,生动的,疲惫的。
苏晚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巨大的荒谬感和混乱攫住了她。宋辰?**她?保存了这么多她的照片,
藏在这样一个隐秘的角落?为什么?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拨开表层的照片,暗格最深处,
一个丝绒面的老旧相框露了出来。相框里,是秦雨诗和年轻时的宋辰的合照。
秦雨诗巧笑嫣然,依偎在宋辰肩头,宋辰搂着她,
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毫无保留的温柔笑意。背景是大学的樱花树,花瓣纷飞。果然。
这才是他真正珍藏的。苏晚的心直直往下坠,跌入冰冷的深渊。
刚才因那些照片而掀起的惊涛骇浪,此刻都被这张合照衬得可笑。是啊,她怎么忘了,
自己只是个替身。这些**的照片算什么?或许只是他用来怀念正主时,对比参照的工具?
又或者,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属于宋辰的怪异掌控欲?自嘲和尖锐的疼痛席卷而来。
她拿起那个旧相框,木然的指尖摩挲过玻璃面下秦雨诗灿烂的笑脸。
准备将它塞进旁边准备扔掉的纸箱里——既然要断,就断个干净,连他这份珍藏,
她也替他“处理”了。就在相框即将脱手的那一刻,背面角落里,一行极小、极潦草的字迹,
突然抓住了她的视线。字迹的颜色已经有些暗淡,但依旧可以辨认。那笔迹,她认得,
是宋辰的,却比平时多了许多仓促和……挣扎。写的是——「求你不要像她。」短短五个字,
像五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苏晚的眼眶,钉入她的大脑。嗡的一声,所有声音褪去,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白。什么意思?求谁?求他自己?还是……求她苏晚?不要像她?
不要像秦雨诗?为什么?无数个问号在脑海里爆炸,撞得她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她猛地将相框翻转回来,死死盯着照片上宋辰温柔的笑脸,又翻转过去,
确认那行字真实存在。不是幻觉。那些属于她的、跨越数年的**照。
这张属于秦雨诗的、却被写上如此诡异祈求的旧合照。宋辰沉默寡言下深不见底的眼神。
新婚夜他醉后无意识的呢喃。秦雨诗归来时他平静无波的姿态……所有支离破碎的片段,
被这五个字炸得四散飞扬,然后开始朝着一个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重组、拼凑。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她浑身血液倒流、手脚冰凉的猜想,雏形初现。
如果……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如果宋辰心里那个抹不掉的影子,
那个他求着“不要像”的人,根本不是秦雨诗?如果……“砰!”一声闷响从楼下传来,
打断了苏晚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混乱思绪。紧接着,一股奇怪的、灼热的焦糊味,
隐隐约约飘了上来。苏晚悚然一惊,从巨大的冲击中暂时抽离。她警惕地抬起头,
仔细嗅了嗅空气。焦味越来越明显,还夹杂着塑料燃烧的刺鼻气味。着火了?!
这个念头让她头皮发麻。她慌忙将相框塞进自己的随身大包里,也顾不上暗格里其他的照片,
转身冲出书房。焦味的源头似乎在一楼厨房方向。她快步冲下楼梯,越靠近厨房,
灼热的气流和烟雾越明显。浓烟正从厨房门缝下不断涌出!“怎么回事?!
”苏晚的心提到嗓子眼,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试图推开厨房门,门板烫手,
里面传来噼啪的燃烧声。透过玻璃窗,能看到火光在跃动!是忘记关掉的电器?
还是老旧线路问题?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她还算镇定,第一时间冲向玄关处的电话,
想要求救,却发现电话毫无声息-可能早就在离婚前后被停机了。手机!她的手机在包里,
而包在.…书房!折返上楼已经来不及,厨房里的火势听起来正在蔓延。
浓烟开始在大厅里弥漫,**得她剧烈咳嗽起来。冷静!苏晚,
冷静!她记得别墅门口有个直接连通物业的紧急呼叫按钮!她捂住口鼻,弯下腰,
眯着眼在愈发浓重的烟雾中朝大门方向摸索。眼睛被呛得泪水直流,呼吸越来越困难。
就在她快要摸到门边时,“轰”的一声闷响从厨房方向传来,似乎是什么东西爆开了。
火舌猛地窜出厨房门,舔舐着附近走廊的帷幔,
火势骤然变大!热浪扑面而来!“咳咳….…救命……”苏晚被热**得后退,
浓烟几乎完全遮蔽了视线。紧急按钮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一道火墙。
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
难道要死在这里?死在这座刚刚决定要彻底抛弃的、充满讽刺的别墅里?绝望之际,
一阵尖锐的、由远及近的消防车警笛声,穿透玻璃和烟雾,
隐约传了进来!消防车?怎么会来得这么快?!是邻居看到浓烟报警了吗?没时间细想,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用尽最后力气,抓起门边一个装饰用的铜质小摆件,
狠狠砸向最近的一扇窗户!“哗啦!”玻璃碎裂。新鲜空气涌入,同时涌入的,
还有更清晰的警笛声,以及嘈杂的人声。
“里面有人吗?坚持住!”洪亮的呼喊声从外面传来。
“有……咳咳……救我……”苏晚趴在破窗处,拼命呼救。
几个穿着厚重消防服的身影迅速出现在窗外。“退后!远离窗口!”一条高压水龙猛地射入,
压制住窜向窗口的火苗。同时,另一个消防员动作敏捷地破拆掉窗户上残留的碎玻璃,
探进身来。“把手给我!”面罩下,传来沉稳冷静的指令。苏晚毫不犹豫地伸出手。
那只戴着防火手套的大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强劲有力的手臂一拉,
她整个人被轻盈而稳当地从窗口抱了出去。接触到外面湿润凉爽的空气,苏晚腿一软,
差点跪倒在地。消防员扶住她,快速将她带离火场,交给旁边赶来的救护人员。
“还有别人在里面吗?”消防员语速很快。苏晚剧烈咳嗽着,
摇头:“没……就我一个……”消防员点头,转身就要冲回火场。
“等等!”苏晚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他消防服的袖子。那个消防员回过头,
面罩上的护目镜反射着跳动的火光。苏晚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和更深、更复杂的惊悸:“谢谢……谢谢你……”消防员似乎顿了一下,
隔着面罩看不清表情,只抬手对她做了个“安心”的手势,
随即毫不犹豫地再次冲向被火光和浓烟包裹的别墅。苏晚裹着救护毯,
坐在离别墅不远处的安全区域,看着数条水龙交织,扑向贪婪的火舌。
消防员们的身影在火光与水汽中穿梭,沉稳、迅捷,如同逆行的神明。火势很快被控制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