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窗下的太阳小说(完结)-林宇苏然无删减阅读

发表时间:2025-10-15 13:5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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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碎在掌心的钻戒餐厅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苏然微垂的眼睫上,

像栖了半打的星子。林宇握着刀叉的手指微微收紧,西装内袋里的丝绒盒子硌着肋骨,

那点重量让他喉头发紧。侍应生刚收走前菜的餐盘,杯中的红酒晃出浅浅的涟漪,

像他此刻没发稳的心跳。“然然,”他清了清嗓子,指尖在桌布上蹭了蹭,

“下周……”话音未落,玻璃门被撞开的巨响劈碎了餐厅的静谧。穿制服的人涌进来时,

苏然正笑着抬头,眼里的光在看清徽章的瞬间僵住,像被冻住的湖面。

林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将苏然拦在身后,

手背抵着她的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骤然加速的心跳。“林宇,涉嫌商业欺诈,

跟我们走一趟。”冰凉的金属触到手腕时,林宇猛地回头,苏然的脸白得像餐盘里的餐巾,

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抬手替她捋开额前的碎发,手却被铐住,

只能任由力道将自己往外拽。“等我。”三个字砸在空气里,混着苏然压抑的呜咽。

林宇被推搡着出门时,口袋里的戒指盒硌得更狠了,像要钻进肉里——那枚定制的钻戒,

内侧刻着他们相遇的日期,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刺。看守所的探视窗比想象中更冷。

林宇坐在塑料椅上,囚服的领口沾着片深褐色的油渍,是早上喝菜汤时溅上的。

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捋,指尖触到粗糙的布料,

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每天熨三次衬衫的林宇了。玻璃对面的苏然穿着他送的米白色风衣,

袖口却卷着,露出腕骨上淡淡的红痕——那是她着急赶来时,被地铁门夹到的。“我没事。

”他扯出个笑,声音却劈了叉。苏然的目光落在他领口的油渍上,突然捂住嘴,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水雾。林宇攥着电话的手青筋暴起,

指节泛白,他想告诉她别担心,想说钻戒藏在家里书架第三层,

想说他们约好的求婚场地已经付了定金,可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最后只变成一句更干涩的“真的没事”。挂断的提示音响起时,林宇的额头重重磕在玻璃上。

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渗进来,他盯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

胡茬爬满下巴,领口的油渍像块丑陋的补丁。身后传来其他犯人的咳嗽声,

他肩膀突然开始发颤,不是哭,是某种更沉的东西在骨头里碾过,

把所有的体面都碾成了碎末。监舍的夜带着铁锈味。林宇躺在硬板床上,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内袋的位置,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下被戒指盒压出的浅痕。

他想起苏然刚才的眼泪,想起她风衣口袋里露出的半截记事本——那是她用来记录工作的,

此刻却可能在写着如何找律师。黑暗中,他摸到枕头下的衣角,

是早上被搜身时扯破的衬衫碎片,上面还留着她买的洗衣液味道,柑橘混着白玫瑰,

曾是他每天醒来闻到的第一缕香。隔壁床的老头起夜,拐杖在地上敲出“笃笃”声。

林宇翻了个身,被子蹭过脚踝,那里还留着苏然上次挠出的浅印——他们在家看恐怖片时,

她吓得攥着他的脚踝不放。他把脸埋进枕头,终于有湿热的液体从眼角滑出来,

钻进粗糙的布纹里,像在替他无声地喊疼。第二章信纸上的牵牛花入监的第三个月初,

林宇收到了第一封信。收发室的铁窗后,老狱警把浅蓝色信封推出来时,

指腹在“苏然”两个字上顿了顿。林宇的指尖刚触到信封,

就觉出那熟悉的硬度——是苏然惯用的再生纸,边缘总被她修剪得整整齐齐。

他捏着信封往监舍走,阳光透过铁丝网,在信纸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像她以前总在信里画的小太阳。监舍里弥漫着汗味和消毒水的混合气息。

林宇坐在陈老大让给他的靠窗床位,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信纸展开的瞬间,

有极淡的香气飘出来,不是香水,是他送她的那款护手霜,杏仁奶味的,

她总说涂多了像刚烤完曲奇。“城西的仓库我去了,”字迹清秀,却能看出下笔时的用力,

墨痕在“仓库”两个字上微微发晕,“墙角的牵牛花谢了,种子落在砖缝里,我捡了些回来,

装在你以前用的玻璃罐里。”林宇的指尖在“种子”两个字上反复摩挲。他记得那个仓库,

王总伪造的出货单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那里的监控死角。苏然说“种子落在砖缝里”,

是在告诉他,她找到监控探头的位置了,那些被忽略的角落,藏着能证明他清白的痕迹。

信纸的右下角,有个用红笔画的小太阳,边缘涂得不太均匀,像她着急画完又反复描摹过。

林宇把信纸折成小方块,塞进贴身的口袋,那里藏着他偷偷留着的衬衫碎片,

现在又多了份温度。放风时,他总往铁丝网靠近些的地方站。那里能看到墙外的老槐树,

枝桠歪歪扭扭地探进来,像在替外面的人递消息。有次风特别大,

他口袋里的信纸角被吹出来,他慌忙去捂,

却在指缝间瞥见远处的岗亭——张警官正站在那里,手里的搪瓷杯冒着白气,

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催促,只是轻轻转了转杯子。第二封信来得比预想中晚。

林宇每天去收发室问,老狱警从最初的不耐烦,到后来会主动说“再等等,也许在路上”。

直到第七天,信封终于出现在铁窗后,这次的信封边缘有些磨损,像是被雨水打湿过。

他拆开时,有根乌黑的发丝飘落在掌心。林宇屏住了呼吸。那发丝比他的手指还细,

尾端微微卷曲——是苏然的头发,她去年烫了微卷,总抱怨说不好打理,

却在他说“像小羊毛”时红了脸。他捏着发丝凑近鼻尖,能闻到极淡的洗发水味,柠檬草的,

是他陪她在超市挑的,说夏天用着清爽。他把发丝缠在无名指上,一圈又一圈,

刚好绕了七圈。七年前在大学图书馆,他也是这样,替她把垂到书页上的头发缠在指尖,

她抬头瞪他,眼里却全是笑。林宇低头看着那圈乌黑,突然想起她上次探监时,

头发剪短了些,鬓角有几缕碎发,是他以前总爱替她别到耳后的位置。那天放风,

他忘了把头发藏好。风卷着沙粒吹过来时,发丝突然从指缝溜走,像条小鱼钻进了光里。

林宇下意识地追了两步,膝盖撞到铁丝网的立柱,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看着那点黑在风里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灰墙的拐角,突然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周围的喧闹渐渐模糊。他想起苏然曾说,头发是有记忆的,每根发丝里都藏着走过的路。

那这根被风吹走的头发,会不会带着他的想念,飘到她窗外的晾衣绳上?

会不会落在她正在写的信纸上,让她知道他在这里,正对着空气发呆?哨声响起时,

林宇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陈老大叼着根没点燃的烟,

眉上的疤在阳光下泛着浅红:“丢啥了?魂都没了。”“没什么。”林宇摸了摸无名指,

那里还留着发丝划过的痒,“一根头发。”陈老大往他指的方向瞥了眼,

突然从鞋底摸出个东西塞给他——是半根火柴,藏在塑料皮里,边角磨得发亮。“点不着烟,

”他声音压低了些,“但能划个火星,看看也好。”林宇捏着那半根火柴,

指尖传来酥料的凉意。那天晚上,他在被窝里划亮火柴,微小的火苗映出信纸上的小太阳,

像苏然正隔着铁窗,对他眨眼睛。第三章探监室的玻璃三个月后的探监日,

林宇提前半小时就在会见室门口等着。他借了陈老大的肥皂,把囚服领口反复搓了三遍,

又用牙刷柄把袖口的褶皱一点点推平。老周看着他紧张地拽着衣角,

从怀里掏出个小镜子——是他亡妻的遗物,边缘缺了个角,却擦得锃亮。“梳梳头发,

”老周的手抖得厉害,把镜子递过来时,镜面上映出他自己布满皱纹的脸,“她看了也舒心。

”林宇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腹蹭过胡茬——昨天特意找张警官借了刮胡刀,

刀片钝得厉害,下巴上还是留下了几道红痕。他深吸一口气,玻璃门被推开的瞬间,

所有的准备都变得多余。苏然坐在对面,穿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是他去年生日送她的,

领口绣着朵小小的玉兰花。她瘦了,颧骨比以前突出些,眼下的青黑像晕开的墨,

却在看见他的瞬间,眼睛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光。“我租了那套房子。”她先开了口,

声音比信里听起来哑些,“就是我们上次看中的,带阳台的那套。

”林宇握着电话的手指紧了紧。他记得那套房子,在12楼,阳台正对着一片樱花树,

苏然当时说,等他求婚成功,就搬进去,阳台要放两个藤椅,春天看樱花落进杯子里。

“阳台留着给你种多肉,”苏然笑了笑,眼角却有细纹跳了跳,

“你以前总说我养的多肉徒长,像豆芽菜,这次我买了本书,照着学呢。

”林宇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背上,那里有道浅浅的划痕,是搬东西时被纸箱蹭的。

他想起她以前连拧瓶盖都要找他,现在却要一个人扛着行李箱,跑遍城市的角落找证据。

心口突然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疼。“别等了。”三个字冲口而出时,林宇自己都愣住了。

苏然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她盯着他,眼睛一点点红起来,不是哭,是憋着股劲,

像小时候被抢了糖却不肯认输的模样。“林宇,”她的声音突然拔高,震得电话听筒嗡嗡响,

“你以为我等的是你走出这扇门?”周围的探监声似乎都安静了。苏然的手指用力敲着玻璃,

指节泛白:“我等的是我们的未来!是你欠我的求婚,是阳台的藤椅,是樱花树下的茶!

这些你想赖掉?”林宇的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他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

想起她信里说“最近总失眠”,想起她衬衫袖口磨出的毛边——那是反复洗过太多次的痕迹。

他想说“我怕你熬不住”,想说“我不值得”,却在看见她眼里的倔强时,

所有的话都碎成了渣。“必须亲手补。”苏然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玻璃上,“少一个字,

少一枚戒指,都不行。”林宇别过头,不敢看她哭。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

在玻璃上投下两道重叠的影子,他的肩膀和她的肩膀,隔着冰冷的玻璃,

却像是紧紧靠在一起。会见时间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时,他听见自己说:“等我。

”和三个月前一样的两个字,这次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苏然站起来时,

悄悄往玻璃上贴了贴手,像在隔着空气抱他。林宇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针织衫的下摆扫过门框,那里还留着她刚才蹭掉的一点绒毛,像朵不肯落下的蒲公英。

回到监舍,林宇摸出藏在枕头下的信纸。苏然的字迹在灯光下泛着暖黄,他突然发现,

每个“太阳”图案的中心,都有个极小的点,像是笔尖顿了很久才落下的。

他想起她以前写作业,总爱在句号上多戳两下,说这样才算把话说完。原来有些等待,

早已在字里行间,刻成了不会褪色的印记。

第四章烟蒂里的软肋陈老大第一次对林宇敞开心扉,是在一个暴雨夜。

监舍的铁皮屋顶被雨点砸得噼啪响,像有人在上面撒豆子。林宇翻来覆去睡不着,

摸出苏然的照片——是他们在海边拍的,苏然穿着白裙子,海风把她的头发吹到他脸上。

他用指尖轻轻蹭掉照片上的潮气,突然听见对面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陈老大正趴在床边,

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林宇犹豫了一下,还是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借着窗外的闪电,

他看见陈老大手里捏着个东西,在月光下泛着白。“睡不着?

”陈老大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猛地转过身,手里的东西被他迅速塞进枕头下。

左眉的疤痕在闪电的白光里显得格外深,像条爬在皮肤上的虫。林宇没说话,

只是递过去半块饼干——是苏然上次探监时偷偷塞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吃,

用油纸包着藏在床板缝里。陈老大接过去,塞进嘴里嚼得很用力,饼干渣掉在被子上,

像撒了层碎雪。“我女儿,”他突然开口,眼睛盯着墙角的裂缝,“三岁时最爱揪我这疤,

说像条小蛇。”林宇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从没见过陈老大说这种话,平时的他总是板着脸,

说话像夹着冰碴,连狱警都要让他三分。此刻的他缩在被子里,像个被雨淋湿的孩子,

声音软得快要化掉。“进监狱那天,她抱着我的腿哭,”陈老大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

“手里还攥着我给她买的塑料蛇玩具,说要让小蛇保护爸爸。”闪电又亮了,

林宇看清他枕头下露出的边角——是张照片,被塑料膜裹着,边角却还是磨得发卷。

他想起陈老大总在睡前翻那本《水浒传》,翻到“李逵探母”那回,总要停很久,

指腹在书页上反复摩挲。“现在该上高中了吧。”陈老大叹了口气,喉结动了动,

“不知道还认不认得我这张脸,不知道她妈有没有告诉她,爸爸是个**。

”林宇突然想起苏然信里说,她去见过陈老大的前妻,女人在菜市场卖菜,

提起女儿就掉眼泪,说孩子总在作文里写“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工作”。

他想说“你女儿很想你”,想说“她妈从没说过你坏话”,却怕这些话太轻,

托不起陈老大眼里的重。“我帮你打听。”林宇的声音有些发紧,“若能出去,

我带你去找她。”陈老大猛地抬头,眉上的疤跳了跳,像被这句话烫到了。他没说话,

只是从枕头下摸出个东西扔过来——是根烟,用塑料纸包着,还带着体温。“藏鞋底,

”他别过头,“别被发现了。”林宇捏着那根烟,烟丝的涩味透过塑料纸渗出来。

他想起苏然以前总说他抽烟的样子不好看,却会在他熬夜工作时,泡杯蜂蜜水放在旁边。

他把烟递回去:“我戒了,她不喜欢。”陈老大的肩膀顿了顿,没接,

只是往床边挪了挪:“这床位给你,离窗户近。”那是监舍里唯一能晒到全天太阳的位置。

早上的阳光会透过铁栏杆,在床单上投下整齐的格子,刚好能铺开苏然的信。林宇后来发现,

陈老大总在他读信时,借口去打水,在门口多站一会儿,像在替他挡着外面的嘈杂。

有次放风,林宇看见陈老大对着墙角的野花发呆。那是株蒲公英,绒毛球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他走过去,看见陈老大的手指在花瓣上轻轻碰了碰,像在摸什么易碎的珍宝。

“我女儿以前总爱吹这个,”陈老大的声音很轻,“说能把想念送到爸爸工作的地方。

”林宇蹲下来,看着蒲公英的绒毛在风里打旋:“等它结了种子,我帮你收着。

”陈老大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递过来。林宇接过时,

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茧,那是常年干重活磨出来的,却在捏着塑料袋时,轻得像怕碰碎了梦。

那天晚上,林宇梦见自己和陈老大站在一片蒲公英田里,陈老大的女儿扎着羊角辫,

正举着一朵蒲公英朝他们笑。阳光落在她脸上,眉角有颗小小的痣,像极了陈老大眉上的疤。

醒来时,监舍的天刚蒙蒙亮。林宇摸了摸枕头下的信,苏然的字迹在微光里泛着暖,

他突然想,或许所有的等待,不管隔着多少铁窗和岁月,最终都会像蒲公英的种子,

找到属于自己的土壤。第五章断齿梳与皂角香老周的咳嗽声像破旧的风箱,

总在深夜准时响起。林宇第一次听见时,正对着苏然的信发呆。那声音从隔壁床传来,

一声比一声急,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他摸黑爬起来,借着窗外的月光,看见老周蜷在床上,

背弓得像只虾米,手里攥着个东西,在被子上反复摩挲。“周叔?”林宇试探着叫了一声,

递过去自己的水杯。老周接过去时,手抖得厉害,水洒在被子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他喘了半天才缓过来,从枕套里摸出个东西,塞到林宇手里。是把断了齿的木梳。

梳齿缺了大半,剩下的几根也磨得圆润,梳背刻着朵模糊的梅花,边角被摩挲得发亮。

林宇的指尖触到梳齿的断口,不太平整,像是被硬生生掰断的。“我老伴的。

”老周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走的那年冬天,我在法庭上跟人争证据,

被对方的人推了一把,梳子掉在地上,齿断了三根。”林宇把梳子凑到鼻尖,

闻到一股淡淡的皂角香。那味道很熟悉,是他小时候母亲常用来洗衣的味道,

带着阳光晒过的干爽。他想起老周总说“我老伴以前总劝我,再难也别丢了良心”,

原来那句口头禅里,藏着一个女人半生的牵挂。“她总说我是个书呆子,

”老周的咳嗽声轻了些,眼神飘向虚空,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为了帮陌生人翻案,

能三天三夜不合眼。有次她煮了粥端到书房,我正对着案卷发火,挥手就把碗打翻了,

烫得她手背上起了泡。”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哽咽:“后来她得了病,躺床上不能动,

还拉着我的手说,‘老周啊,别改性子,对得起良心,比啥都强’。

”林宇把梳子轻轻放回老周手里,

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裂口——那是常年翻书、写东西磨出来的,纵横交错,像一张地图。

他想起自己以前在公司,总嫌文件太多,让助理整理好再给他看,

此刻看着老周满是裂口的手,突然觉得那些被自己忽略的细节,都藏着旁人看不见的重量。

“周叔,我帮你捶捶背。”林宇绕到床的另一侧,笨拙地抬起手。他从没给人捶过背,

力道时轻时重,老周却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月光透过铁窗,落在老周鬓角的白发上,像撒了层霜。林宇看着他手里的断齿梳,

突然想起苏然的梳妆台上,也有一把相似的木梳,是他出差时在古镇买的,

梳背刻着两只交颈的鸟。苏然总说那梳子太硬,却每天都用,说“是你买的,再硬也舒服”。

“这案子,我帮你理。”老周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我这把老骨头,

别的本事没有,啃案卷还是行的。”林宇的眼眶一热。他知道老周的身体,医生说他肺不好,

不能熬夜,可自从听说了他的案子,每天都在灯下翻资料,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

有次林宇半夜醒来,看见老周还在借着走廊的微光写东西,手指冻得发僵,

就在嘴里含一会儿,再继续写。“您别太累了。”林宇的声音有些发紧。老周笑了笑,

把断齿梳小心翼翼地放回枕套:“我老伴说,人活着,总得干点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

你这案子,我管定了。”接下来的日子,老周成了林宇的“私教”。

他从家里带进来的法律书被翻得卷了边,书页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有些字被泪水晕开,

模糊了笔画。林宇跟着他一点点理证据链,从王总的资金流向到伪造的签名,

老周总能从不起眼的细节里找出破绽,像个经验丰富的猎人。“你看这里,

”老周指着一份合同的复印件,指尖点在签名处,“王总的签名,这一横的收尾,

比其他文件里的重,像是故意用力,反倒露了马脚。”林宇凑近了看,果然如老周所说。

他想起苏然信里说,找到当年负责打印合同的秘书了,那秘书因为良心不安,

一直想说出真相,却被王总威胁。“有希望。”林宇的心跳快了些。老周却叹了口气,

咳嗽了两声:“难啊。王总在外面的势力不小,证人怕是不敢出来。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晒干的陈皮:“我老伴以前总用这个泡水,说能顺气。

你拿着,别总憋着。”林宇接过陈皮,闻到熟悉的皂角香——老周总用老伴留下的肥皂洗手,

那香味就像他的影子,跟着他走过了无数个难眠的夜。有天放风,

林宇看见老周在墙角晒太阳,手里拿着断齿梳,一点点梳着自己花白的头发。

风把他的衣角吹起来,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打着补丁,

是用苏然寄来的那块布缝的——上次探监,苏然听说老周衣服破了,特意多寄了块布,

说“周叔帮我们,我们也得心疼他”。林宇走过去,替他挡住迎面来的风。老周抬起头,

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盛开的菊花:“等出去了,我带你去见我老伴,跟她说,

我又做了件对得起良心的事。”林宇点点头,看着远处的铁丝网外,一只麻雀落在电线上,

歪着头叫了两声。他想,或许良心这东西,就像这断齿梳,哪怕缺了角,磨了边,

只要还在手里,就能梳顺那些缠绕的过往,露出最干净的底色。

第六章搪瓷杯的深夜节奏张警官的搪瓷杯,总在深夜的走廊里发出轻响。

那杯子是军绿色的,杯身掉了块漆,露出里面的白瓷,杯口有圈淡淡的茶渍,

像给杯子镶了个暗边。林宇第一次注意到它,是在入狱后的第一个失眠夜。那天晚上,

他满脑子都是苏然哭红的眼睛,翻来覆去睡不着,床板发出吱呀的声响。

走廊里传来巡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他的窗前停了下来。林宇屏住呼吸,

看见窗玻璃上映出个模糊的影子,手里拿着个杯子,正轻轻敲着栏杆。笃、笃、笃。

节奏很慢,很轻,像雨滴落在屋檐上。林宇想起小时候,奶奶哄他睡觉,就用筷子敲着碗边,

也是这样的节奏。那声音里没有监狱的冰冷,反倒带着点暖意,像有人在说“别怕,

好好睡”。脚步声渐渐远了,林宇却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些。他摸出枕头下的照片,

苏然的笑脸在黑暗里模糊不清,他用指尖顺着她的轮廓轻轻划,像在描摹一个遥远的梦。

后来林宇才知道,那是张警官的习惯。他总在深夜巡逻时,给那些睡不着的犯人“敲节奏”,

说是从哄女儿那里学来的。张警官的女儿今年十岁,生下来就有哮喘,晚上总睡不安稳,

他就用搪瓷杯敲床头,久而久之,竟成了监狱里的秘密。“我女儿说,爸爸的杯子会唱歌。

”有次张警官查监,看见林宇在看苏然的照片,突然开口说。他手里的搪瓷杯冒着热气,

茶香混着薄荷味飘过来——林宇后来才知道,他总在茶里放片薄荷,说能提神。

林宇愣了一下,把照片往被子里塞了塞。张警官却摆了摆手:“藏什么,心里有念想,

不是坏事。”他指了指自己制服上的纽扣,第二颗纽扣松了,用粉色的棉线缠着,

线头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我女儿缝的,”张警官的嘴角难得有了笑意,

“她说爸爸总丢三落四,用棉线缠紧点,就不会掉了。”林宇看着那枚纽扣,

突然想起苏然的毛衣,袖口也总用这样的棉线缝补,说“这样暖和”。他想起苏然信里说,

张警官的妻子三年前因病去世了,他一个人带着女儿,又当爹又当妈,

却从没在同事面前抱怨过。“您女儿……还好吗?”林宇犹豫着问。张警官喝了口茶,

杯底的茶叶沉在下面,像片小小的森林:“挺好的,就是总问我,

爸爸什么时候能陪她去游乐园。”他的声音低了些,“上次答应她,等她生日就去,

结果队里有事,又没去成。”林宇没说话。他想起自己答应苏然,要在她生日那天去看海,

结果因为一个紧急会议耽误了,苏然虽然没说什么,却在海边坐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亮才回家。他当时还觉得她任性,此刻才明白,那些被辜负的约定,在等待的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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