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再次醒来时,是被一阵诵经声吵醒的。
声音低沉、沙哑,像是指甲划过石板,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小黑屋里。
我正躺在一个冰冷的圆形石台上。
石台很大,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我从未见过的诡异符号。
石台周围,插着一圈燃烧着绿色火焰的蜡烛,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惨绿。
那个干瘦的老头,正盘腿坐在石台不远处,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
而林薇,就站在他的身后。
她换上了一身繁复的白色长袍,脸上画着诡异的妆容,神情肃穆,眼中却难掩兴奋和期待。
看到我醒来,她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你醒了,苏缠。”
她的语气平静,仿佛我们只是在某个下午茶餐厅偶遇。
“感觉怎么样?‘圣水’的滋味不错吧?”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使不出一丝力气。
我的手脚,都被一种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锁链牢牢地固定在石台上。
“你想干什么?”我盯着她,声音沙哑。
“别急。”
林薇缓缓走到石台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施舍般的怜悯。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她伸出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
“苏缠,你知道吗?我查过你的生辰八字。你出生那天,是几十年难遇的‘纯阴之日’,而你的命格,更是罕见的‘天生贵胄’。”
“拥有这种命格的人,天生就会被气运所钟爱。”
“只可惜,你空有宝山而不自知,白白浪费了这天大的福缘。”
她的眼神变得狂热。
“不过没关系,从今天起,它们都将是我的了!”
我心头巨震。
她果然是为了我的“气运”。
可“气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要如何夺取?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林薇笑得更开心了。
“你一定很好奇吧?”
她指了指我身下的石台,又指了指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七星转命坛’。而你,就是这场仪式的核心——祭品。”
“只要用你的血,浸染整个祭坛,再辅以大师的秘法,就能将你的命格和气运,尽数转移到我的身上。”
“到时候,我林薇,就将是你苏缠!”
“不,我会比你更好,比你更耀眼!”
她状若疯魔,张开双臂,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君临天下的未来。
我看着她疯狂的样子,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原来,多年的情谊,在她眼中,不过是可以随时舍弃的筹码。
我所谓的“好运”,竟成了催动她走向深渊的毒药。
“你会遭报应的。”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报应?”
林薇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前仰后合。
“苏缠,你还是这么天真。”
“在这个世界上,成王败寇,赢家才是一切!只要我能成功,谁又会在乎一个失败者的诅咒?”
她收起笑容,眼神变得阴狠。
“大师,时辰差不多了。”
一直闭目诵经的老头缓缓睁开眼。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精光四射,充满了贪婪和狂热。
“吉时已到。”
他站起身,从旁边拿起一把造型古朴的匕首,一步步向我走来。
匕首的刀刃上,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我能感觉到,死亡的阴影正在向我逼近。
我拼命挣扎,可那黑色的锁链却越收越紧,勒得我手腕生疼。
身体里那股冰冷的力量再次开始躁动。
比上一次更加猛烈。
我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沸腾,有什么东西,要从我的身体里破茧而出。
“等等!”
就在老头的匕首即将刺入我心脏的瞬间,林薇突然开口。
老头不解地看向她。
林薇走到我面前,脸上带着一丝犹豫和挣扎。
“大师,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一定要用她的命吗?”
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她终究还是不忍心吗?
老头却冷哼一声:“妇人之仁!”
“转嫁命格,本就是逆天之举,岂能没有代价?”
“此女乃是‘纯阴之体’,是最好的炉鼎和祭品。只有用她的心头血,才能彻底洗去你身上的晦气,承接她的滔天气运。”
“你若此刻反悔,不仅前功尽弃,更会遭到反噬,到时候,神仙难救!”
老头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我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
也彻底击溃了林薇最后那点可怜的良知。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或者说,是狠毒。
“我知道了,大师。”
她退到一旁,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动手吧。”
那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闭上了眼,放弃了挣扎。
心,已经死了。
老头举起匕首,对准我的心脏,猛地刺下!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铿!”
一声金石交击的脆响。
我猛地睁开眼。
只见那把锋利的匕首,像是刺在了一块坚不可摧的钢板上,刀尖距离我的皮肤只有不到一厘米,却再也无法寸进。
老头愣住了。
林薇也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我低头看去,只见我的胸口处,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片细密的、闪烁着幽光的黑色鳞片。
那鳞片不大,却排列得整整齐齐,宛如一件贴身的软甲,将我的要害牢牢护住。
“这……这是什么?”老头惊骇地叫出声,扔掉匕首,连连后退。
林薇更是吓得花容失色,指着我,话都说不完整。
“你……你……”
我没有理会他们。
我能感觉到,随着那片鳞片的出现,被压制的力量,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回归。
身体里那股冰冷的能量,不再是四处乱窜,而是汇聚成一条线,沿着我的脊椎,盘旋而上。
我的意识,开始与另一个古老的灵魂融合。
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一条通天彻地的黑色巨蛇,盘踞在九天之上,金色的竖瞳俯瞰着芸芸众生。
我看到了万妖跪拜,神魔退避的盛大场景。
我看到了……一场惨烈的大战。
天崩地裂,神血染红了苍穹。
而我,或者说,是那条巨蛇,在最后关头,被数件神器洞穿了身躯,从云端坠落,神魂俱灭。
最后一缕残魂,遁入轮回,转生成了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
苏缠。
原来,我不是苏缠。
或者说,苏缠只是我。
我是……
玄水蛇妖,九幽之主!
那场大战,让我神魂受损,妖力尽散,只能在轮回中沉睡,慢慢恢复。
而林薇口中的“纯阴之体”和“天生贵胄”,根本不是什么好命格。
那是我身为蛇妖的本源气息,在转世后,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这具凡人之躯,才形成的特殊体质。
我的“好运”,也不是运气。
而是我残存的妖力,在无意识中趋吉避凶的结果。
林薇,她不是想夺我的运。
她是要……吞噬我的妖魂!
这个“七星转命坛”,也不是什么转运的祭坛。
这是一个专门用来炼化妖魂的邪恶法阵!
他们给我喝的“圣水”,是混有妖兽血液的引子,目的就是为了激发我体内潜藏的妖魂。
一旦妖魂被引出,这个法阵就会将其彻底炼化,化为最精纯的能量,再灌注到林薇体内。
好一个恶毒的计划!
好一个狠心的闺蜜!
他们千算万算,却算错了一点。
他们以为我只是一缕弱小的残魂。
却不知,我乃是上古大妖!
即便虎落平阳,也不是区区凡人可以觊觎的!
更巧的是……
我抬起头,冰冷的目光穿透了神庙的屋顶,望向夜空。
今夜过后,便是甲辰龙年。
不对。
按照古老的纪年法,应该是……
蛇年!
我的本命之年!
每逢蛇年,我的力量便会迎来一次井喷式的复苏。
而他们,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用这炼妖法阵来**我。
这哪里是在炼化我?
这分明是在给我……进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