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在云层深处滚动,沉闷而压抑,像一头被铁链锁住的凶兽在低吼。
铅灰色的乌云沉甸甸地压着皇城最高的飞檐,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带着一股暴雨将至的土腥气。钦天监白发苍苍的老监正匍匐在冰冷的金砖地上,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妖星陨落,紫气西移……此乃、此乃东宫易主之兆啊!殿下!
祭星之事,万万不可!”萧凛端坐案后,玄色常服衬得他面色愈发冷峻。
烛火在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跳跃,映不出半分波澜。他指尖捻着一枚墨玉扳指,缓缓转动,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孤意已决。戌时三刻,登摘星台。”“殿下!
万万不可!天象示警,雷霆之怒非人力可挡……”老监正几乎要哭出来,
额头在金砖上磕得砰砰作响。“拖下去。”萧凛眼皮都未抬一下。两名内侍无声上前,
架起瘫软的老监正,迅速拖离大殿。殿内重归死寂,
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愈发沉闷的雷声。沈昭昭垂手侍立在殿柱的阴影里,
指尖冰凉。她看着萧凛起身,玄色衣袍拂过地面,带起一阵冷风。他走到殿门前,
望着外面黑沉如墨的天穹,侧脸线条绷得如同刀刻。“你留下。”他没有回头,
声音清晰地传来。沈昭昭心口猛地一缩。留下?留在安全的殿内,
看着他独自登上那三十丈高台,去迎接那所谓的“雷霆之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尖锐的疼痛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
萧凛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抬步便走。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摘星台的漫长回廊尽头,
像一滴墨融入更深的黑暗。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的风声雷动,
也隔绝了沈昭昭的视线。她僵立在原地,殿内死寂的空气像粘稠的胶水,将她牢牢裹住。
钦天监的哀嚎、老监正额头的血痕、萧凛决绝的背影……在她脑中疯狂交织。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他。可若他死了……她的仇,她的恨,她重活一世的挣扎,又算什么?
一股冰冷的决绝猛地冲上头顶,压过了所有的恐惧和警告。沈昭昭猛地转身,
冲向殿侧通往偏殿的角门。她不能留下。摘星台高三十丈,孤悬于皇城之巅。
汉白玉的栏杆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泛着惨白的光。狂风在狭窄的台顶呼啸盘旋,
发出鬼哭般的尖啸,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悬挂在檐角的巨大铜铃被狂风撕扯着,
疯狂摇摆撞击,发出震耳欲聋、令人心胆俱裂的“哐当”巨响,仿佛万千冤魂在同时嘶吼。
萧凛独自立于高台中央,玄色衣袍在狂风中猎猎翻飞,像一面逆风招展的旗帜。
他仰头望着墨汁般翻滚的云层,云缝间偶尔有惨白的电光一闪即逝,
短暂地照亮他冷峻的侧脸,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没。雷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如同沉重的战鼓在头顶擂动,震得脚下的石台都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