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致远张燕姜黎《你的糖，我不尝》全文(宋致远张燕姜黎)章节免费阅读
五年了。宋致远回来了。开着乌黑锃亮的小轿车，穿着一身我没见过的干部服，
像个俯瞰人间的天神。他停在我面前，摇下车窗，递给我一颗大白兔奶糖。就像当年，
他许诺要娶我时那样。可他现在说：“姜黎，听说你为了这个傻子放弃了我？这糖，赏你的。
”车里，他漂亮时髦的妻子笑得花枝乱颤。我身后，我那只会傻笑的丈夫，
第一次露出了獠牙，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不许欺负我媳妇！
”01黑色的吉普车像一头闯入泥潭的铁兽，停在了田埂上。车轮溅起的泥点，
崩到了我的裤腿上。我没抬头，继续弯腰，将手里的秧苗用力按进水田里。冷。
泥水刺骨的冷。但我早就习惯了。背上的陈大石动了动，
含混不清地哼唧：“媳……媳妇，累。”我拍了拍他的腿，声音很轻：“快好了，大石，
插完这几排就回家。”车门开了。一双纤尘不染的皮鞋，踩在了干净的田埂上。那双鞋，
比我们全村人过年穿的新鞋都亮。一个我刻在骨子里，又花了五年时间拼命忘记的声音，
从头顶砸下来。“姜黎。”我的身体僵住了。就那么一瞬。然后，我慢慢的直起腰，转过身。
宋致远。真的是他。五年了，他变了，又好像没变。更高了，也更挺拔了。
一身藏青色的干部服，胸口的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庞英俊依旧，
只是那双曾盛满星光和我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居高临下。
他像在看一坨……泥。我就是那坨泥。我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他。
他的目光从我满是泥污的脸上，滑到我破旧打着补丁的衣服上，最后，
落在我背着的陈大石身上。大石咧着嘴，对着他傻笑，口水顺着嘴角淌下来。
宋致远眼里的冰，更厚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开。是大白兔奶糖。
糖纸在我眼前飘了一下，落进泥水里，晕开一小片乳白。“听说，你为了他放弃了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鞭子一样抽在我心上。“这糖，赏你的。”他把糖递到我面前，
姿态像是施舍路边的乞丐。车里，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轻笑。我顺着声音望过去，
车窗摇下来一半，露出一张涂着口红的、精致漂亮的脸。张燕。她对着我，做了个口型。
“谢谢你。”谢谢我，把宋致远让给了她。我笑了。背上的大石好像感觉到了我的颤抖，
不安地扭动起来。我没有去接那颗糖。伸出手，太脏了。心，也早就凉透了。
就在宋致远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我背上的大石突然挣扎着探出身子。他对着宋致远，
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你！不许欺负我媳妇！”他张开嘴，一口唾沫星子混着傻气，
直直喷向宋致e远那张干净英俊的脸。宋致远脸黑了。他猛地后退一步，
眼里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我却在这一刻，轻轻拍了拍大石的背。“大石，真棒。
”这是五年来，我第一次，对他笑得这么真心。宋致远死死盯着我，
像是要在我脸上盯出个洞。“姜黎，你可真行。”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猛地转身，
摔上车门。吉普车发出一声咆哮，绝尘而去。只留下一股难闻的尾气，
和被碾碎在泥里的那颗，大白兔奶糖。我看着那抹白色，慢慢的蹲下身。
大石还在我背上叫嚷：“坏人！打他！打他！”我把脸埋进膝盖里。没有哭。只是觉得，
这七十年代的风，**的冷啊。02回到家，大石还在为刚才的事兴奋。他挥舞着胳膊，
嘴里重复着：“媳妇！我！保护你！”我给他擦干净脸和手，从锅里盛出温着的玉米糊糊。
“饿了吧，快吃。”他立刻被吃的吸引了注意力，抱着碗呼噜呼噜地吃起来。
这就是我的丈夫，陈大石。大队书记陈大奎的傻儿子。他今年二十七，心智却只有七八岁。
五年前，我嫁给了他。村里人都说，我是为了留城指标，自甘堕落，嫁给一个傻子。他们说，
我为了一个傻子，抛弃了前途无量的宋致远。我从不解释。解释给谁听呢？吃完饭，
我把大石哄睡，拿出我的针灸包，仔细擦拭着里面的银针。嫁过来后，
我重拾了在城里学过的一点皮毛，跟着村里的老赤脚医生学本事，现在也算半个赤脚医生。
谁家头疼脑热，腰酸腿疼，都回来找我。“姜医生！姜医生在家吗？”门外传来急促的喊声。
是李婶。我赶紧开门，一股冷风灌了进来。“李婶，怎么了？”“哎哟我的姜医生！快！
我家那口子从坡上摔下来了，腿好像断了！”李婶急得满头大汗，我二话不说，
背上药箱就往外走。“大石睡了，我把门锁好，你别急，我先去看看。”李婶家乱成一团，
她男人躺在床上，疼得龇牙咧嘴。我检查了一下，还好，不是骨折，是脱臼了。“李婶，
你和你儿子按住他，我给他复位。”“哎！好！”我深吸一口气，找准位置，
双手用力一推一送。“咔哒”一声。伴随着李大哥一声惨叫，腿，接上了。忙活完，
天都黑了。李婶感激地拉着我的手，硬要塞给我两个鸡蛋。“姜医生，太谢谢你了！
要不是你，我们都不知道该咋办！”我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回家的路上，
李婶陪我走了一段。“对了，姜医生，”她突然压低声音，“今天村里来的那些大干部，
你见着没？”我的脚步顿了一下。“听说了。”“听说是省里下来视察的，要待好几天呢！
领头那个姓宋，可年轻，可俊了！”李婶一脸羡慕，“听说他原来也是咱们这儿的知青呢，
真有出息！”我的心，沉了下去。要待好几天……“他们明天……要去哪儿？
”我听见自己用干涩的声音问。李婶想了想：“哦！我听我家那口子说，
明天好像要去视察各个村的卫生点……哎，那不就是要去你那儿吗？”我手里的两个鸡蛋，
差点没拿稳。他要来我的卫生点。那个由一间废弃牛棚改造，我一点点收拾出来的，
我唯一的……庇护所。他是来视察的。还是来……继续羞辱我的？03我的卫生点，
其实就是村西头一间没人住的土坯房。我花了好几天时间，把里面收拾干净，
用石灰水刷了墙，又自己做了几个木架子放草药。虽然简陋，但很干净。第二天一早，
我就把卫生点里里外外又打扫了一遍。我不想让他看见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上午十点左右，
他们来了。宋致远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几个我不认识的干部，张燕挽着他的胳膊，
也跟来了。她今天换了一件红色的确良衬衫，在灰扑扑的村子里，
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村长陈大奎，也就是我那个傻丈夫的爹，跟在最后面，满脸谄媚的笑。
“宋干事，您看，这就是我们村的卫生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宋致远没说话，
迈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在我身上。
我穿着自己最干净的一件打了补丁的蓝布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我朝他点了点头，
不卑不亢：“宋干事好。”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平静，愣了一下。旁边的张燕开了口，
声音娇滴滴的，带着一丝惊讶。“呀，致远，这不是姜黎姐吗？真没想到，
姜黎姐现在都是医生了。”她嘴上叫着“姐”，眼里却没有半分尊敬，只有看好戏的玩味。
“这条件……是有点艰苦啊。”她捏着鼻子，看了看我那些瓶瓶罐罐的草药，“这些药，
能治病吗？不会吃出问题吧？”这话太诛心了。我还没开口，
陈大奎就抢着说：“张同志你放心！姜黎的医术我们村里人都信得过！从来没出过岔子！
”陈大奎虽然**，但在维护我这件事上，他比谁都积极。因为他知道，这个家，这个村，
离不开我这个“傻媳妇”。宋致远终于开口了，声音冷得像冰。“是吗？”他走到药架前，
随手拿起一个小瓶子，打开闻了闻。“这是什么？”“是止血的草药粉。”我回答。
他放下瓶子，又拿起另一个。“这个呢？”“是治拉肚子的。”他一个一个地看过去，
每拿起一个，就问一句。我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他像一个严苛的老师，
在考校一个不及格的学生。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我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
是五年前那个雪夜，为了推开陈大奎，被他桌上的碎玻璃划的。很淡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但他看见了。他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我下意识地想把袖子拉下来，却忍住了。凭什么？
我没做错任何事。他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看来，你在这里过得不错。
”他意有所指，“家庭幸福，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四个字，他咬得特别重。
张燕立刻接话：“是啊，大石把你照顾得很好吧？我们来的时候，还看见你背着他呢셔，
感情真好。”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觉得像在看一出蹩脚的戏。我不想再跟他们废话。
“宋干事，如果视察结束了，我还要给村里的王奶奶送药。”我下了逐客令。
宋致远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放下手里的药瓶，用手指在落了一层薄灰的桌面上划了一下。
“卫生条件，不合格。”他淡淡地宣判。“药品存放，不规范。”“行医资格，存疑。
”他每说一句，我的心就沉一分。陈大奎急了：“宋干事，这……”宋致远抬手，打断他。
“陈书记，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着想，我建议，这个卫生点，从今天起，暂时关停，
接受整改。”他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姜医生，你觉得呢？
”04卫生点被关了。宋致远亲自下的命令，陈大奎这个村支书也不敢说什么。
我默默地把草药都收好，锁上了那扇我亲手装上的木门。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村。下午，
我的家里就挤满了人。“姜医生，卫生点咋说关就关了？”“是啊！没了你，
我们以后看病咋办啊？”“我这老寒腿还等着你给扎针呢！”乡亲们七嘴八舌，
脸上都是焦虑。我只能一遍遍地安抚他们：“大家别急，只是暂时整改，很快就会好的。
”可我自己心里都没底。宋致远摆明了是冲着我来的。他要毁掉我在这里拥有的一切。
哪怕这一切，在他看来，一文不值。人群里，开始有了一些别的声音。
“还不是因为那个宋干事……我听说，他跟姜医生以前是……对象？”“我也听说了！
说是姜医生为了嫁给大石，把人家给甩了！”“啧啧啧，现在人家当大官回来了，
这不就是报复来了嘛！”“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她自己做的事，凭啥让我们跟着遭殃！
”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都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我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我不能倒下。我为的不是我自己，是这些离不开我的乡亲。晚上，
我把大石哄睡后，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去找宋致远。不是去求他。是去跟他谈。
用一个医生的身份，为了全村人的健康，跟他谈。他们住在乡**的招待所里。
我换上那件唯一没有补丁的衣服，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夜路，才走到招待所门口。
招待所的灯亮着，能看到里面的人影。我深吸一口气，正要敲门。门，从里面开了。出来的，
是张燕。她看到我，一点也不惊讶，反而笑了。“我就知道你会来。”她倚在门框上，
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找致远？”“我找宋干事。”我纠正她。“他不在。
”张燕笑了笑，“跟李书记喝酒去了。”她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像X光一样。“姜黎，
你还真是……不死心啊。”我不想跟她废话。“那我明天再来。”“别急着走啊。
”她拦住我，“我们聊聊。”她把我让进屋里，给我倒了杯水。水是热的，
暖意却到不了心底。我看着她，等着她开口。05“姜黎，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委屈？
”张燕坐在我对面，搅动着搪瓷杯里的茶叶。“觉得致远回来是故意报复你，毁了你的生活？
”我没说话。她笑了，像一只偷腥的猫。“你别誤會，他不是在报复你。
”“他只是……还爱你。”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让我觉得恶心。
“五年前你突然说要嫁给陈大石，把唯一的大学名额让给他，你知道他有多痛苦吗？
”张燕的眼神变得迷离，像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他喝得酩酊大醉，拉着我的手，
一遍遍地问我为什么。他说，你们明明那么好，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指标，嫁给一个傻子。
”“他说，他不信。他要去问你。”“是我拦住了他。”张燕看着我，笑得得意，
“我告诉他，姜黎你亲口对我说的，你说你受够了知青点的苦，你说陈大奎许诺你，
只要嫁给他儿子，以后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下地。”“我还告诉他，
我看见你拿着陈大奎给你的钱，去供销社买了新布料。”我浑身发冷。那笔钱，
是我卖掉了我媽留给我唯一的一只金戒指换来的。我是去给宋致远买新布料，
想给他做一身新衣服，让他体体面面地去上大学。可是在张燕嘴里，一切都变了味。
“他信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他为什么不信？”张燕反问，“事实就摆在眼前，
你嫁给了傻子，他拿着你‘换’来的名额回了城。在他心里，你就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
可以出卖爱情的女人。”“所以，他恨你。”“但是啊，姜黎，”张燕凑过来，压低了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