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七年前,沈之砚被认回顶级豪门那天。我拿着他妈打发的一百万跑路了。重逢那天,
我狼狈地趴在地上找摄影角度。而沈之砚,是镜头里的新郎。“童芯,我婚礼那天,
你会来吗?”我笑了笑:“不随份子钱,可以去蹭席吗?”他眼眸一黯:“这么多年了,
你还是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没辩解。当然重要了。毕竟,
我还要攒钱给自己买块好墓地呢。……镜头闯入新人身影的刹那。我脑子全是懵的。
说不清是贫血所致,还是眼前这个人。男人眼神清冷寡淡:童芯,当初的一百万,
这么不经花?”“现在过成这样,是遭报应了吗?”我下意识别开脸,手忙脚乱整理假发。
起身时一阵眩晕,险些被宽大的裤腿绊倒。样子看起来有点滑稽。眼前的沈之砚,
褪去了年少时的桀骜张扬,眉眼间多了矜贵冷沉。他挽着的新娘,肤白貌美,身姿窈窕。
二人并肩而立,宛若一对璧人。新娘娇嗲道:“亲爱的,一百万就让她离你而去吗?
”“你随便送我对耳环可都不止一百万呢。”她的刻意提醒,加深了沈之砚对我的坏印象。
“她、从小到大就是个为了钱什么都可以不要的财迷。”他冷冷扫过我,语气平淡,
像在陈述世人皆知的真理。话落,他目光倏地柔和,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尖。“不过啊,
也多亏了她,才让我遇到你这么纯洁的小天使。”我稳住身形后,
挤出标准的职业微笑:“两位新人这么般配,不如多洗几套照片?我给你们算友情价呗!
”果然,沈之砚对我的恨意又深了几度。他视线落在我胸前的相机上。
微微挑眉:“人都可以不要,东西倒舍不得丢?”我勾了勾嘴角:“这么好的相机,
扔了多可惜?新买不得花好几万?”他眉头紧蹙,讥诮道:“你永远都这么精打细算,
离了钱你会死吗?”我没接话。何止会死。死前……还很疼。设备、人员一切就绪,
拍摄正式开始。“老公,往中间靠靠,笑一笑,别那么紧绷。”话落,空气像被冻住了。
我握相机的手一顿,才后知后觉闯了祸。沈之砚面色复杂盯着我。
柏青荷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我和阿砚都要结婚了,你故意的吗?”我慌忙摆手,
“沈太太您误会了!这是我们摄影圈的行话,对男客户都这么称呼,方便引导姿势,
没别的意思。”沈之砚闻言,扯了下嘴角:“见人就喊老公?童芯,你的自尊呢?”自尊?
自尊能换成止痛药吗?拍摄期间,柏青荷想方设法刁难我。“童大摄影师,
镜头再低点更显气质,你跪下拍吧。”我没争辩,跪了下去,膝盖剧痛来袭,
淤青一层叠一层。可她仍皱眉摆手:“角度还是不对,再低些,把阿砚拍得挺拔些。
”我眼前频频发黑,刚勉强起身,就听见她兴高采烈:“楼顶视野好,你上去拍个俯视图吧,
肯定好看!”我抬头望去,是栋烂尾楼,足足十几层高。我本能将求救的目光,
落到沈之砚身上。他好整以暇迎上我的视线,却带着玩弄的神色。“还不快去?
你不是想挣钱吗?”第十层时,撕心裂肺的咳意猛烈涌来。我习惯性抹去嘴角的血,
从兜里摸出药,干咽下去。稍许平复后,我咬牙继续向上爬。沈之砚,是我欠你的。
2到楼顶后,远方的人面容模糊,我竟有些恍惚了。仿佛与沈之砚相拥而吻的新娘。是我。
思绪倒流。认识他那年,他十岁,我八岁。那时他还不是沈之砚,只是孤儿院里的瘦小男孩。
那年,我妈被我爸失手打死。或许,因为她忘了买那碟下酒菜。或许,
仅仅因为她没能生一个儿子。原因是什么,早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妈死了,
我爸进了监狱,我成了谁都不要的孤儿。我在雪地里冻得失去知觉,是沈之砚发现了我。
他脱下单薄的外套裹住我,揉着我的头发。“别怕,我以后护着你。
”雪地里留下他深深浅浅的脚印,我的身体和心,在他背上渐渐回暖。自从有了他的保护,
我没再饿过一顿饭、没再挨过一顿打。在这世上,他是我唯一在意的人,
也是唯一在意我的人。而我为了攒钱让他读大学,成了院里出了名的小财迷。
他那时问我:“你这么爱钱,以后不会把我卖了吧?”我哈哈打趣:“那当然,
等把你养肥点,再卖个好价钱。”相依为命十年,我们早成了离不开彼此的人。
我十八岁那年,一切都变了。沈家来认亲后,他成了豪门继承人。而我,
拿到了乳腺癌晚期的确诊书。医生说,没有痊愈的可能。翌日,沈母单独约见我,
拿出一百万的支票,语气轻蔑。“阿砚需要门当户对的联姻,你的出身配不上他。拿了钱,
永远消失。”换作健康的我,一定会泼她一杯水,骂她句:“老妖婆,还搞血统论?
荒谬至极!”可那时的我攥着确诊书,强忍泪水,深深朝她鞠了一躬。“谢谢阿姨!
”她说的对,不只出身,我的身体、未来、命运……通通都配不上了。早在那一刻,
我就没有自尊了。我终究还是把沈之砚卖了。一百万,还有点贵。我拿着那笔钱,
搬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化疗、打工、生存,像棵杂草一样,拼命活下去。
每次病发痛得不行时,我都是想着沈之砚挺了过来。七年过去了,
我早已熬过了最难捱的时刻,也终于可以平静地面对他。取景器的光晃了晃眼,我回过神来。
眼前的人,被蓄满的泪水模糊了,擦干后我才回到现实。他,还是沈之砚。而我,
早成了他生命里该被抹去的旧人。3下楼时,我一个趔趄差点滚下台阶。
沈之砚下意识伸手想扶我,却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柏青荷见状,笑得前仰后合。
沈之砚冷眼睨我,眼底闪过一阵快意。傍晚收工后,柏青荷看了底片,不满地噘起嘴。
“这拍的都是什么呀?构图乱七八糟的,你到底是不是专业的?”我看着完美的光景构图,
瞬间懂了。她不满的不是我的作品,而是我这个人。我平静地提议:“如果沈太太不满意,
明天可以为您们更换一位摄影师。”她像是玩上瘾了:“算了,明天换个场景再拍吧。
”我埋头收设备,听见她娇嗔:“哼!我就是看不惯她当年那么对你,想替你出出气。
”沈之砚没有言语。我却余光瞥见,他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像他第一次捡到我时,
也用同样的动作安抚我,“别怕,我以后护着你。”我攥紧相机背带,
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原来我还是做不到平静地面对这一切。离开时,
柏青荷故意伸脚一绊。我猛地扑倒在地,第一反应是护住假发。久跪的膝盖,撕裂般疼,
血一瞬浸染裤腿。可下一秒,相机落地的碎裂声让我心一沉。所有的疼痛我都感觉不到了,
连滚带爬捡起相机。这九年,它一点小磕小碰都不曾有。如今,它却这么轻而易举坏了。
或许,它和我一样都该退场了。我咬唇憋回眼泪,听见沈之砚凉薄的笑:“心疼了?
”“你拍得这么难看,浪费我们一天的时间,还没道歉就想走?”“给青荷磕头道歉!不多,
也就十个,磕了我给你十万。”十个头,十万。很值。我毫不犹豫,
对着柏青荷重重磕了十下。剧痛、眩晕、咳意,都被对钱的渴望死死压了下去。磕完后,
我晕乎乎站起身,颤抖打开收款码。“沈总,十万,请兑现。”他脸色铁青,
咬牙低吼:“童芯,你真的无可救药!”我看着他的愤怒,忽然想笑。医生说,
我只剩三个月。本就,无可救药了。我都如他所愿了,他怎么还生气了?应该是更恨我了吧。
我没说话,抱着相机就走。“童芯,”背后传来他的声音,“一个月后我婚礼,你会来吗?
”我停下脚步,回头笑了笑:“不随份子钱,可以去蹭席吗?”他眼眸一黯:“这么多年了,
你还是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没有辩解。一个月后……那时的我,大概还没死吧。
也好,还能亲自去见证他的幸福。第二天,我却高烧不退。承诺的照片,也食言了。
4在医院熬过了三天。我再一次,幸运地和死神擦肩而过。我坐在轮椅上,
正和推我的顾珩医生讨论病情。沈之砚突然怒气冲冲挡在前面。“童芯!这么擅长当逃兵?
为了躲我,连苦肉计都演上了?”顾医生眉头微蹙,欲开口,我对他摇摇头。
转而对沈之砚微笑:“不好意思,沈总,一点小感冒,等我出院了就给你们拍。
”柏青荷轻嗤一声:“不必了,你的技术,实在不敢恭维,我们换了更专业的团队。
”她边说边摸腹部,大概……是怀孕了。心中泛起阵阵酸涩,我对顾珩低声道:“我们走吧。
”回病房路上,顾珩探询:“那就是你一直忘不掉的人吗?”没想到我藏得严严实实的心思,
竟被他发现了。他解释道:“前几天你发着高烧,还在修他的婚纱照,
一边修还一边偷偷抹泪。”我扯了个勉强的笑:“顾医生,不怪他,是我骗他在先。
”“我刚刚是不是很难看?这假发……他应该没看出来吧?
”他叹了口气:“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的病吧。”说完,他摸了摸我的头。躺到病床上,
柏青荷轻抚腹部的画面,挥之不去。下一刻,她破门而入,冲到跟前甩了我一巴掌。“**,
你偏要阴魂不散吗?”我捂脸轻笑:“看你这样子……是不是就算他要娶你了,
也还是忘不了我这个阴魂?”这脱口而出的话,让我自己都感到心惊。
我才发现我对柏青荷嫉妒得发狂。凭什么?凭什么我爱了那么久的人,
她轻而易举就拥有了?这份嫉妒让我变得如此刻薄丑陋。她气急败坏、双目血红,又扬起手。
巴掌还没落下,她却脚一软,跌坐在地。“阿砚!童芯她……她不仅骂我,还推我!
我的肚子……好疼……”我在错愕中还没反应过来。沈之砚带着怒火,一下子把我拽倒在地。
额头重重磕在床架上,温热的血滑到嘴角。咸咸的、腥腥的。挣扎中,他一把揪住我的假发,
狠狠一扯!假发脱落,光秃秃的头顶。我蓦地僵住,像个偷吃糖被抓的孩子。
羞愧、局促、不知所措。沈之砚难以置信盯着我,声音发颤:“童芯,
你的头发……怎么回事?”我呆愣片刻,及时扯出一抹羞赧的笑。
“我男朋友喜欢我玩cosplay,我想满足他的小癖好。”“童芯!
”沈之砚将假发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你就这么贱?为了一个男人,
连自己的头发都不要?”我不禁哑然失笑。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好骗。又或许,
是他从未想过我会骗他。毕竟我们曾发誓,这辈子永远对对方坦诚,绝不撒谎。可如今,
我用最拙劣的谎言骗他,他却信了。病房门口很快围满了人,指指点点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女人怎么回事啊?勾引别人老公?”“看着病恹恹的,没想到这么不知廉耻!
”那些话像密密麻麻的针,刺进我的心里。抬头望去,沈之砚冷眼看着我,
而柏青荷嘴角勾起得意的笑。之后的一切都混沌不清。闭眼前,
是沈之砚扶着柏青荷离去、头也不回的背影。5来这座城市后,一次次治疗,
早就耗光了那一百万。没有学历又时常犯病的我,找工作极难。我一边拍摄,一边做些杂活。
出院后,去酒店打杂,听见阿姨们八卦:“听说最近那场婚礼,男方是个大人物,
伴手礼都是相机,一台就得好几万呢!”拿相机做伴手礼?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天方夜谭。
我擦着碗盘嗤笑:“真想跟有钱人拼了。”出门透气,却迎面撞见沈之砚挽着柏青荷走来。
我慌忙压低帽檐。原来,他就是那个大人物,伴手礼是好几万的相机。相机……我才惊觉,
他邀我参加婚礼,不过是想趁机讽刺我。我视若珍宝的东西,他可以随意给任何人。晚宴前,
柏青荷突然出现,拽住我的手腕。“童芯!耳环呢?我提过耳环比一百万贵,你就偷了?
”我脑中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思考她何时认出了我。
“啪——”一记狠厉的耳光扇在我脸上。“贪得无厌的贼!”“我只传菜,连前厅都没进!
”我捂着**辣的脸,颤声解释,“大家都可以为我作证的。”周围服务员全低了头,
没人敢吭声。沈之砚赶来时,眉头紧锁:“又怎么了?”“我没偷耳环!”我强压哽咽,
“监控能证明!”视频里,我蹲在后花园角落,鬼鬼祟祟的,怕被人发现的样子。
可没人知道,那时我化疗反应犯了,偷偷缩在那擦血。
我支支吾吾说:“我……我只是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透气?”沈之砚目光冰冷,
“出去找!找不到别进来。”“砰——”门被他重重关上。下一秒倾盆大雨,我全身湿透,
布料黏糊糊贴在身上,冷得牙齿打颤。腿开始发抖,我扶墙蹲坐在地,泥水混着冷汗流下。
我不明白。为什么沈之砚不肯信我?在他眼里,我就算贪财,又何曾做过偷鸡摸狗的勾当?
身体的病痛,浸骨的寒意,却永远比不上心里的痛。我如鲠在喉,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沈之砚不紧不慢开口:“进来。”“不是说找不到不准进?
”我抬眼看他,泪水混着雨水流下。“青荷记错了。”他漫不经心,“落在化妆间了,
本就是不值钱的玩意儿,犯不着较真。”不值钱的玩意儿。一句记错了,
就抹平了我所有的污蔑和痛苦,甚至连一句道歉都没有。我咬紧牙关,沉默地瞪着他。
他却忽然脱下大衣披在我肩上。靠近时,呼吸一顿:“怎么瘦得这么厉害?以前……不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