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公主,您慢点!」「呵呵,阿兰,你追不上我!」深宫庭院内,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天际,
身穿宫女服的少女正追赶着前面跑得飞快的小公主。她生怕公主一不小心跌倒,
但又不敢跑得太快超过公主惹得公主生气。还未调整好自己如何才能有个恰当速度的阿兰,
就听到自己担心的声音。「哎呦!」越是担心的事情越是会发生。「啊,公主!」
阿兰只恨此刻不能飞奔到公主面前,奈何刚才她故意放慢了速度。梨花飞扬,落至来人脚下,
平底黑色的官靴堪堪停在小公主面前。正流泪喊疼的公主扬起沾满泪水的脸颊,
就看到伸到面前的手,骨节修长,色泽白皙,指甲修剪得分外整齐,
莹润的指尖还泛着淡淡的药香。这手可真好看,比母后的手保养得还好呢。「公主殿下,
这地上莫不是比你那金丝楠木的床还要舒适么?」来人轻笑一声,
声音也透着一股魅惑人心的味道,说完手又往前递了递。
可惜只有六岁的小公主并不能听出这话的意味,
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这只她认为比自己母后的手还要好看的手。
终于赶到的阿兰见状赶忙福了福身子,「见过苏太医!」
然后便从苏子言手上接过公主抱在怀里。「你是太医?那你给我瞧瞧吧。」
公主天真的语气引得苏子言起了逗弄的心思。「公主殿下,微臣给人瞧病有个规矩,」
他在小公主专注的眼神里弯了弯眉眼,「我苏子言这一生只给美人瞧病。」小公主歪了歪头,
搂着阿兰脖子的手指着自己说:「可是我是公主呀,父皇说只要我愿意,
没有人敢不听我的话。」「嗯,公主若是美人,臣自然会按照规矩办事的。」
苏子言露出思索的神情。「那个美人比我的身份还高吗?为什么你宁愿给她瞧病也不给我瞧?
」「噗嗤!」阿兰忍不住笑出声来,「公主,苏太医在逗你呢,
咱们公主现在就是一个小美人,长大了也必定是个大美人。」「嗯,
只要公主说自己是个美人,我这就给你瞧瞧看刚才摔哪了。」苏子言含笑望着公主。
「我是个美人!」小公主大声说道,惹得两人又是一阵好笑。初见子言,
他让我说出我是美人,彼时我并不知道他是在逗我,也并不明白这句话说了又有何意义。
但他当时的笑容我却一辈子也无法忘记。待我再长大些,知道了有一个词叫做一见钟情,
我自认若我当时就懂这词的含义,想必当时的我便是这样一种状况了。但我不知道这世上,
关乎情之一字的词何其之多,而且,它们也并不都是美好的。自那以后,
我便只让苏子言给我瞧病,他虽比我大了整整二十岁,但却丝毫不在我面前摆出长者的姿态。
而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到了三十多岁的时候依然保养得像二十多岁。因着这个,
宫中还有许多妃子向他寻求青春永驻的秘方。而闻名太医院乃至整个皇宫的苏大太医,
这个时候总会抖开一抹春光明媚的笑,慢悠悠地说道:「秘方唯有一味药,那就是——睡觉。
」说完还会大笑着离去,惹得妃子们在背后纷纷骂他不正经。苏子言曾和我说起过这个,
那时他无辜的冲我诉说,那个睡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奈何宫里的人听人说话之前心里总是转了七八个弯,曲解他的意思想偏了方向还来骂他,
着实冤枉了好人哪。而我会专注地看着他的笑容,陪着他一起鄙视那些心里弯弯绕的人。
那些和苏子言在一起的时光,总能让我忘记了所有,只记得他的笑。
但他的笑却并不是只给我一人看的。待到公主长到十六岁的时候,她终于不得不承认,
自己喜欢上了苏子言。2昨晚做梦,梦到和一个人在床上颠鸾倒凤,起床后的琉璃坐在床边,
想着梦里那个人的容颜,顿时羞红了脸。阿兰拿着洗漱用具进来看到满面通红的琉璃,
惊诧道:「公主是病了吗?脸色红得这么厉害,要不叫苏太医来给您瞧瞧?」
听到苏太医三个字,又想到昨晚在梦里他对自己做的事,琉璃的脸显得愈发红艳了,
「不用了,只不过刚醒来,脸捂得热了点。」说罢起身让阿兰伺候自己穿衣。「说起苏太医,
听说他今早又被他夫人赶出家门了。」阿兰笑着开始讲述刚听到的流言,
「苏太医昨夜彻夜未归,大清早才出现在家门口,管家刚给他开了门,
他夫人就拿着棍子把他打了出去。
苏太医他只好在宫门口等到其他上朝的人来了才跟着一起进来了,
大家还都说苏太医今儿来的可真早啊。」阿兰见自己说了这许久,公主也没半个声音,
正在整理公主衣服下摆的她一抬头就看到公主苍白着一张脸,顿时吓了一跳。「公主!」
阿兰直起身,「还是让太医来瞧瞧吧,别是又得了什么病您自己不知道。」
「你是在盼着我得病吗?」琉璃冷冷地说道,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冷硬,
看到阿兰低下头抖了一下身子弱弱地回了一句「奴婢不敢!」
才平定了一下说道「那就让苏子言来瞧瞧吧!」说完撩开帘子出了内室。
苏子言今儿大清早就等在宫门口,这会困得不行,正准备在太医院寻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却又被朝露殿的人叫走了。其他太医摇头看着他出了太医院的门,纷纷感叹,
苏太医这工作好当啊,每日给公主瞧病,都不是什么大病,
**还能得好多公主赏的稀罕玩意。到底是天家贵胄,三天两头的头疼脑热,
公主的金贵身子也就见了苏子言才能好点。大家唏嘘了一会就开始各自开工开始忙活了。
阿兰领着苏子言进到朝露殿时,公主正在用早膳,苏子言放下医箱看了看公主的气色,
好像没什么毛病。他行了个礼,待要说话却听公主先开口问道:「苏太医用过早膳了吗?
没有的话就陪我一起吃点吧!」「是!」因着之前公主也留他吃过膳食,
他推辞过几次后索性也顺从了。后来皇上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只说苏太医医术高明,
为我朝第一大恩人,我皇家请他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其实他并不是看在苏太医的医术上说的这句话,可见皇上对公主确实是百般宠爱。
平日里见了他总是喜笑颜开的公主殿下,今日与他说话却语气淡淡的,命人伺候苏子言落座,
为他拿来碗筷之后就不再多说。苏子言默默忍着困意吃了一顿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饭,
待公主放下筷子开始净口,他也放下筷子。「不知道公主今天是哪里不舒服?」
苏子言绽开笑颜看着琉璃。琉璃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笑,往日里觉得能让自己心跳加速的笑,
一想到他日日对他夫人也是这般笑着,心里就有点很不是滋味。苏子言今年三十六,
父皇今年三十九,为什么明明只差了这几岁,父皇看上去就是个正常的三十多岁的人,
而面前这个人笑起来居然还和自己初见他时一样。清俊儒雅的面孔,
像是被岁月给遗弃了似的,不曾在他脸上刻下痕迹。「本公主今日身子并没有什么不适,
只不过,想叫苏太医来和我说说话而已。」琉璃并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不开心,
撑起一抹明艳的笑,望着对面的人。苏子言无语望天,
敢情是这位公主太无聊了要找人解闷然后就找上了他。这位公主小的时候就很是缠人,
没病也要让自己故意受个凉,发个热,今儿碰了一下桌子伤了腿,明儿走路崴了脚。
待他拿着药箱急急忙忙赶来,总能看到小公主和她的侍女正在说笑的脸,
见到他后立马变成了一副生病难受的样子。想他苏子言堂堂太医院第一大医官,
竟落得个整日被这小公主戏弄的地步。他的医术是拿来救人的,不是供这位祖宗玩乐的。
3后来有几次再有朝露殿的小太监来请他给公主瞧病,
他就一摆手让自己的一个随侍官跟他走。待到公主发觉这个苏太医竟躲了好几天不来见自己,
就哭着告到自己父皇那里。不知道皇上和苏子言最后是怎么达成的协议,
反正以后只要是公主的贴身侍女阿兰来请,他就必然不能推辞。
「听说苏太医今日进宫的时间很早?」「咳,身为朝廷医官,
自然要时时心系自己的本职工作。这点早又算得了什么。」怎么公主连这种无聊流言也打听?
「嗯,苏太医这份心我会禀明父皇的,那么既然如此,
以后就请苏太医寅时三刻准时来到宫门口等着开门。」琉璃笑望着他,悠悠说道,
「我想父皇若是知道了,一定也会很欣慰的,我朝有官如此,这是我皇族的福气,
也是百姓的福气。」说完公主便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寝殿,阿兰朝苏子言福了福身子,
追了上去。苏子言瘫坐在朝露殿雕花圆凳上,站起身子晃了两晃,随侍医官赶忙接住他,
「苏太医?」苏子言朝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然后便一步步向门口走去。
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自认一直以来自己对这位公主也是恭敬有加,
并没做什么忤逆她的事情,就算之前躲过她几次,可后来阿兰哪一次来请的时候他没来过?
想到这里苏子言顿觉自己的人生好生凄惨,在家里要面对那个母夜叉般的妻子,
在宫里还要伺候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公主殿下。他开始体会到,果然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殊不知,正因为他对公主太过恭敬,公主才不愿意。尤其随着公主年岁渐长,
苏子言就开始恪守男女有别,对公主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亲近,这就更让公主心里难受了。
奈何苏子言就算想破头也不会想到公主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小时候琉璃喜欢让他抱,
然后勒着他的脖子,或是骑在他身上让他往前爬。他那时只当这位公主殿下虽然身子金贵,
但是生她的人着实又没有空闲陪她。一个忙着朝堂风云变幻,一个忙着后宫勾心斗角。于是,
他就有点可怜这位小公主,虽然每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笑呵呵的,
但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却又不常陪自己玩耍。想自己小时候总是和父母一起玩闹,
那种感觉真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到。他就想尽量对这个可怜的小公主好一点,
所以拿她当自己孩子一样陪她玩闹。甚至还玩心大起教她去掏御花园树上的鸟蛋。
有时候给她讲书上的故事,看她在自己怀里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他自觉比起皇上,
自己才更像是她的父亲,当然这话他可不敢当着皇上的面说。并且,
他也不想要这么个身子骨金贵的孩子,他要是有了孩子,一定不要娇生惯养。
奈何公主长大后性子变得不如小时候那般可爱了,但还是没事就让他过来陪她说话。
不过现在,有时候和公主说话,他都猜不出这个公主殿下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想着定是公主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关系也不是很好,
整个皇宫大院就和自己这么一个御医有点交情,虽觉委实有点寒酸,
不过为了不让别人看出这位公主孤寂的性格便时时找自己来热闹一下自己的宫殿。
他也觉得自己的作用也只能是这样了,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时时召见他这么个御医呢?
但他着实又不想再当这暖气氛的摆设了,他决定再见到公主一定要说清楚自己的想法。
况且公主到了这个年龄,也正是该嫁人的时候。想她每日里只和他说话聊天,
不去结交那些年轻的权贵,皇上居然也不急,这宠爱着实很是伟大啊。下午的时候,
苏子言就接到皇上跟前大太监富康传来的圣旨,另带赏了不少玩意儿。等富康走后,
看着众人围在那堆东西旁看来看去,还拿起掂了掂,纷纷露出羡慕的神情,
他哭笑不得地送走这些来看热闹的人,关上房门。怎么就没人听到旨意里说的话呢,
自己往后每日要跟着鸡的节奏醒来,站在宫门口等着上值。
可恨的是皇上居然把公主的意思给改成了他自己乐意这么干。说什么爱卿竟执意如此,
连朕的公主劝慰之言都不听,既然连最亲近的公主都无法说动爱卿,
那朕也不好驳了卿的美意。最后还说只盼我朝多出几个像卿这样为国着想的人云云。苍天哪,
傻子才会以这样的方式为国着想好吧。他真的很想问问公主,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了,
惹得你这么折磨人。4正是初冬时节,早上的空气还透着一股直射人心的凉意,
虽还没有下过雪,但这冬日里的风,着实就像能刮破人皮肤的刀子似的,刀刀凌厉。
苏大太医今儿早早就裹了狐皮夹袄,脚上蹬着自家夫人给新做的厚厚的棉靴,
搓着手站在宫门口不停跺脚。
刚换过岗的守卫看他冷的那个样子就忍不住笑道:「到底是当官的身子,
苏太医穿成这样了还冷,我们哥几个当值这么多年可是天天就站在这里,
这会子却并不觉得多冷,更何况现在还没到下雪的时候。」「我怎么能和哥几个比呢,
主要是现在不能睡觉着实让人痛苦啊!」他望着头上半明半暗的天,又将视线投到前方。
雾蒙蒙的大路上,似是有个人影若隐若现,他眯了眯眼睛,
终于瞧清却是有个人正向这里走来。
难道还有人和他一样傻大清早不睡觉来表示自己对国家的衷心?「你这死鬼!」还没看清脸,
来人一句话登时吓了苏子言一跳。「夫人,你怎么来了?」「我让你拿上手炉,
你只一口答应着却穿好衣服就走了,我怕小厮们偷懒半路上折回不给你送来,
只好亲自来送了!」苏夫人说完将手上拿着的一个冒着热气的精致手炉塞到自家相公手上。
「怎敢劳烦夫人再跑一趟呢?」苏子言知道她才不是怕小厮半道偷懒,
明明是不放心自己想来看看。接过手炉,笑着凑到她跟前含住她半只耳垂,
惹得苏夫人一把推开他,「混账,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有人呢!」「哪里有人?
我看这朗朗星光下,只我和夫人二人正在谈笑,哪里还有旁人?」说着又要往前凑,
被苏夫人伸手挡开了。「你就拿你这张哄万花楼红儿姑娘的嘴在皇上跟前说话,迟早得出事。
现在终于报应来了吧。」说完狠狠瞪了苏子言一眼。「哎呀,夫人,
这你可就着实冤枉我了啊。再说自打与你成亲,我哪还去过什么万花楼千花楼,
更不认识什么红儿姑娘啊。」说完笑眯眯拉过苏夫人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一下,顿时惊道「啊,
手这么凉,我给你暖暖!」说着就拉开衣襟将自家夫人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
嘴里还嘶嘶了两声。苏夫人听他声音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奈何被抓得太紧就犹豫着没抽出来,
只听得那人又道,「夫人的手可真软啊……」这下苏夫人再也不犹豫了,
腾的一下抽出自己的手,一拳打在苏子言胸口,「你这老不正经的!」「呵呵,
我也就对夫人不正经啊!」听得苏夫人又羞红了脸,苏子言又趁机揩了两把油。此时,
与苏子言只有一个城门之隔的皇宫里面,正站着一个面如死灰的艳丽少女,
她死死抓着手中拿着的一个手炉,贝齿在嘴上咬出了一道印子。她也担心他,
一出门就一阵风凌厉地刮来,害得她裹紧了披风,当时她就后悔了,
不该使小性子这么惩罚他。叫阿兰拿过来手炉匆匆赶来想着先给他暖着,
若他还像以往那样对自己笑一下,天亮就让父皇撤去旨意。但他却不该让她听见这样的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