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穿成了被太子退婚的侯府**。她躲进道观夜观天象,
推演出七星连珠引天火焚城的凶兆。可当她警告众人时,却被当作疯妇关进柴房。
十五天后,京城果然燃起大火,烧毁了半座城池。
太子萧景珩查案时发现火势蔓延路线竟与沈知微的预言分毫不差。他闯进柴房质问,
却见沈知微正用血在墙上画着下一场灾祸的星图。“殿下,”她头也不回,
“下一次是地动,就在七日后。”萧景珩看着满墙血痕:“你为何不早说?
”沈知微惨然一笑:“泄露天机,是要瞎眼的。”话音未落,她眼中突然流下两行血泪。
雨。冰冷的、连绵不断的秋雨,敲打着玄都观陈旧的瓦片,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声响,
像是不知疲倦的叹息。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湿气,混杂着古旧木材腐朽的味道,
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挥之不去的香灰气息。观内本就昏暗,
此刻更是被沉沉的雨幕和夜色压得透不过气来,只有偏殿角落里,一盏孤零零的油灯,
在穿窗而入的湿冷夜风中,顽强地跳跃着昏黄的光晕。光影的边缘,
勾勒出一个女子单薄的身影。沈知微。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道袍,
宽大的袍袖掩住了原本属于侯府**的纤细手腕。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
几缕碎发垂落在苍白的颊边,更添几分脆弱。她坐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旧木桌前,
面前摊开着一本边角磨损得厉害的《开元占经》,书页泛黄,墨迹也有些晕染。
旁边放着几枚边缘磨得光滑的铜钱,还有一小块龟甲。
她的指尖在一页密密麻麻的星宿图上缓慢移动,指腹冰凉,眼神却专注得近乎凝固,
穿透了眼前昏黄的灯火,仿佛投向了窗外那被厚重铅云完全遮蔽的、不可见的苍穹深处。
手指最终停留在北斗七星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微微发颤。“不对……”她低语,
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又带着一种被巨大冰水浸透的寒意,
“方位…偏移了…这不应该……”她猛地站起身,带倒了身下的木凳,
发出一声刺耳的刮擦声。她快步走到窗边,用力推开那扇吱嘎作响的窗棂。
冰冷的雨水夹杂着寒气扑面而来,瞬间打湿了她的鬓角衣襟。她浑然未觉,
只是固执地仰着头,目光死死盯在头顶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吞噬一切光亮的墨色天穹上。
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无尽的、压抑的黑暗和冰冷的雨滴。可她的“眼”里,
那幅只有她能“看见”的星图,却前所未有的清晰,带着令人窒息的凶厉之气。北斗七星,
那柄亘古悬挂于北天的巨大银勺,本该循着固有的轨迹,守护人间安宁。然而此刻,
在她“眼”中,七颗主星的位置发生了极其细微却又惊心动魄的偏移。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它们不再遵循那恒定的弧度,
而是以一种难以察觉的、却无比坚定的姿态,缓缓地、扭曲地,朝着同一个点靠拢!
一种冰冷彻骨的恐惧,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她的头顶,头皮阵阵发麻。
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七星连珠!这并非吉兆,恰恰相反,
在《乙巳占》和《灵台秘苑》中都有明确记载:“七星若聚,形如贯索,其下分野,
必有焚城之灾!”尤其当这种异常星象出现在代表皇权与帝都的紫微垣分野之下时,
其预兆更是凶险万分——天火焚城!沈知微猛地关上窗户,隔绝了外面冰冷的雨幕,
背脊紧紧抵在湿冷的窗框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闭了闭眼,
试图平复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恐惧,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她快步回到桌边,一把抓过那几枚铜钱。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一缩。深吸一口气,
摒除所有杂念,心中默念所求。手腕沉稳一掷。叮铃铃——铜钱落在龟甲上,
发出清脆而单调的撞击声,在寂静的雨夜中格外刺耳。她俯下身,就着油灯微弱的光芒,
死死盯着那几枚铜钱散落的位置、正反、以及它们与龟甲裂纹构成的诡异角度。第一爻,
老阳变阴。第二爻,少阴不变。第三爻,少阳不变。
……她的手指随着卦象的呈现而越来越冷,脸色也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
最后一枚铜钱落定。“离上乾下……”她盯着龟甲上那几道如同命运刻痕般的裂纹,
艰涩地吐出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天火同人!”同人卦,离火在乾天之上!
卦象直指——光明陨落,烈焰焚天,大凶之兆!
结合那扭曲的七星连珠之象……沈知微的身体晃了一下,手撑住桌面才勉强站稳。
喉咙里涌上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七星连珠引动天火,焚毁帝都!
时间……她脑中飞速计算着星辰运行的轨迹,结合卦象的显应时间。
“十五日……”她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最多……十五日……”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攥紧拳头,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不行!必须说出来!必须警告!
哪怕……哪怕代价再大!念头一起,
一股尖锐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毫无征兆地刺入她的双眼!“呃啊!”她痛哼一声,
眼前瞬间一片模糊,金星乱冒,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下去,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桌面上,
冷汗涔涔而下。泄露天机……反噬……已经开始了吗?她死死咬着下唇,
直到尝到咸腥的铁锈味。不行!不能停!比起即将到来的焚城之祸,这点痛苦算什么?
她颤抖着手,摸索着抓起桌上一支秃了毛的劣质毛笔,蘸了蘸早已干涸大半的墨汁,
又狠狠心,用力咬破自己的指尖。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滴落在砚台里,与那点残墨混合,
变成一种诡异的暗紫色。忍着双眼针扎般的剧痛和阵阵晕眩,她铺开一张粗糙的黄裱纸。
笔尖颤抖着,饱蘸着血与墨的混合物,落下第一笔。她要画下来!
把星图、卦象、预兆的时间,都清晰地画下来!这是证据!
油灯的火苗在她专注的描绘中不安地跳跃,将她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
像一个在命运巨网中徒劳挣扎的囚徒。窗外,雨声依旧,是天地间唯一的、冷漠的背景音。
雨后的清晨,带着泥土和草木被冲刷后的清新气息,也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凉意。
玄都观偏僻的后院柴房外,却笼罩着一层截然不同的压抑。沈知微穿着一身半旧的素色襦裙,
外面罩着那件宽大的粗布道袍,宽大的袖口下,手指紧紧攥着一卷用细麻绳捆好的黄裱纸。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
她无视了路上遇到的几个小道士惊诧、探究甚至带着一丝鄙夷的目光,
径直穿过湿漉漉、铺着青苔的庭院,走向观主清玄道人平日处理观务的静室。
静室的门虚掩着。她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抬手,
指节在斑驳的木门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笃、笃、笃。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平和却略显疏淡的声音。沈知微推门而入。室内陈设简单,
一桌一椅,一个蒲团,墙上挂着“清静无为”的条幅。清玄道人年约五旬,面容清癯,
三缕长须,身着整洁的青色道袍,正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
目光平静地落在沈知微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沈居士。”清玄道人微微颔首,
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晨课已毕,此刻寻贫道,有何要事?
”他的目光扫过沈知微手中那卷扎眼的黄裱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沈知微上前一步,
双手将那卷黄裱纸呈上,声音因为紧张和一夜未眠的疲惫而略显沙哑,却异常清晰:“观主,
弟子昨夜推演星象,又卜得一卦,皆为大凶之兆!七星偏移,连珠之象已成,卦显天火同人,
预示……预示十五日内,帝都将有焚城之祸!请观主速速示警,早做防备!
”她将手中的纸卷又往前递了递,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清玄道人脸上的平和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愕、荒谬,
最后沉淀为冰冷严厉的神情。他没有去接那卷纸,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沈知微,
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刺穿。“焚城之祸?”清玄道人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斥责,“沈居士!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他猛地站起身,
拂尘重重一甩,宽大的袍袖带起一股劲风:“七星连珠?天火焚城?
此等骇人听闻、动摇社稷根基的无稽之谈,岂可妄言!贫道看你是在这方外之地待久了,
心神不宁,被魇住了吧!”他的声音严厉,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沈知微心上。“观主!
”沈知微急切地上前一步,试图将手中的星图卦象展开,“并非妄言!星图偏移,卦象清晰!
您看这……”她指着纸上用血墨绘制的扭曲星图和诡异的卦象,指尖因为激动而颤抖。
“够了!”清玄道人厉声打断,脸色铁青,“休要再拿这些鬼画符来蛊惑人心!沈知微,
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被永宁侯府送来清修思过的!前番太子殿下退婚之事,
已闹得满城风雨,侯府颜面扫地!你非但不知收敛,静心思过,反而在此妖言惑众,
编造此等灭门祸国的大凶之兆!你是嫌侯府如今的处境还不够艰难?
还是嫌自己身上的污名不够多?你想把整个玄都观也拖下水吗?!”他指着沈知微,
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贫道念在与你父亲有几分旧情,容你在此栖身,已是破例!
你竟如此不知好歹,行此疯癫之举!若此等疯话传扬出去,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届时,莫说你自身难保,便是你父亲永宁侯,也要被你牵连获罪!”“观主!星象有异,
卦象示警,皆是事实!”沈知微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不是因为清玄的斥责,
而是因为那巨大灾难即将降临而无人相信的绝望,“天火焚城,绝非虚妄!十五日!
只有十五日!若不及早疏散百姓,加固屋舍,储备水源……”“住口!”清玄道人须发皆张,
显然是怒极,“冥顽不灵!我看你是彻底疯了!来人!”他一声断喝,
门外立刻闪进两个身材魁梧、穿着短打的杂役道人。“观主!”两人躬身应道。
清玄道人指着面色惨白、却依旧倔强地挺直脊背的沈知微,厉声道:“沈居士心神受损,
胡言乱语,需静养安神!将她带去后山柴房,好生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允许,
任何人不得靠近,更不得听信她任何疯言疯语!若让她跑出来,或让她的话传出去半个字,
唯你们是问!”“是!”两个杂役道人毫不犹豫地上前,一左一右,
粗鲁地架住了沈知微的胳膊。“放开我!”沈知微奋力挣扎,
手中的黄裱纸卷在撕扯中掉落在地,“观主!你会后悔的!十五天后!
十五天后你们就知道了!放开!我说的是真的!
帝都会……”一块带着汗臭味的破布粗暴地塞进了她的嘴里,
将她后面所有绝望的呐喊和警告都堵了回去。她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
身体被两个孔武有力的道人死死钳制着,双脚几乎离地,硬生生被拖出了静室。
“呜——呜——”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卷沾了灰尘的黄裱纸,又猛地转向清玄道人,
那眼神里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对灾难的恐惧,
以及一种近乎燃烧的、想要唤醒所有人的疯狂。清玄道人避开了她的目光,脸色阴沉如水,
看着沈知微被拖走的方向,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卷“妖言惑众”的纸,
对旁边侍立的一个小道士冷冷道:“把那东西,拿去丹房烧了!灰烬都给我埋了!今日之事,
谁敢外传,观规处置!”“是,观主。”小道士战战兢兢地应下,捡起那卷纸,
快步退了出去。静室里恢复了死寂。清玄道人缓缓坐回蒲团上,闭上眼,
手指却无意识地捻动着拂尘的玉柄,指节发白。方才沈知微那绝望而疯狂的眼神,不知为何,
竟在他心底投下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阴影。柴房的门被“哐当”一声重重关上,
粗大的木栓落下,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天光。随即是铁链缠绕门环的哗啦声响,
最后是落锁的、冰冷的“咔嚓”一声。
整个世界瞬间被压缩进一个弥漫着霉味、尘土味和干草腐败气味的狭小空间里。
只有高高的、钉着几根木条的小窗,透进几缕惨淡的光线,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沈知微嘴里的破布被抽走,她踉跄几步,跌坐在冰冷潮湿、堆满杂乱干草的地上,
激起一片呛人的灰尘。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咳了出来。“老实待着!
”门外传来看守杂役道人粗声粗气的警告,“再敢胡说八道,有你好看!”脚步声渐渐远去。
柴房里只剩下死寂,和沈知微粗重的喘息声。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剧烈起伏,
不是因为刚才的挣扎,而是因为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巨大的无力感。他们不信!
他们把她当疯子关起来了!而灾难,正在一分一秒地逼近!她抬起头,
透过那小窗的木条缝隙,望向外面那一小块灰蒙蒙的天空。白昼的光线如此无力,
根本无法穿透那厚重的、预示着毁灭的云层。但在她眼中,那七颗凶星的轨迹,
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那个致命的交汇点。“十五天……”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
带着无尽的绝望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狠厉,“只剩下十五天了……”时间,
在绝望的等待中,被拉得无比漫长,却又快得令人心悸。一天,两天,
三天……柴房外看守的道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从最初的警惕呵斥,到后来的麻木无视,
偶尔还会隔着门板低声嘲笑几句“疯婆子”、“妄想症”。送来的食物越来越差,
从最初的粗面馒头、清水,到后来几乎只剩下些难以下咽的、带着馊味的残羹冷炙。
沈知微默默地吃着,强迫自己咽下去,维持着体力。她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墙角,闭着眼睛,
似乎在睡觉,又似乎只是在保存精力。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意识从未真正休息过。每一天,
每一个时辰,她都在心中反复推演、计算。星图的位置,星辰运行的轨迹,
卦象的细微变化……她的大脑像一个精密的仪器,疯狂运转着,试图从这既定的凶兆中,
寻找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可以改变结局的“变数”。然而,
每一次推演的结果都冰冷地指向同一个终点——焚城!泄露天机的反噬如影随形。
每一次她试图集中精神去感应、去计算那星辰轨迹的细节时,双眼便会传来针扎般的剧痛,
眼前阵阵发黑,有时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下。她知道那是什么,
只是无力地用手背抹去。第六天,反噬带来的剧痛和晕眩达到了一个高峰。
她蜷缩在干草堆里,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视野里一片血红,
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细针在搅动她的脑髓。她死死咬着干裂的下唇,
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没有痛呼出声。“不能……停下……”她在剧痛的间隙里,
对自己说,声音破碎不堪,
“必须……找到……破绽……”剧痛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沈知微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脱力地瘫软在地,眼前依旧模糊一片,
过了许久才勉强聚焦。她挣扎着爬到窗下,借着那微弱的光线,用指甲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划出一道道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代表星辰轨迹的刻痕,
记录下刚刚在剧空中捕捉到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天机变化——某个时辰,某个方位,
或许……存在一线生机?但那生机太过缥缈,如同风中的烛火。
她看着地上那凌乱而绝望的刻痕,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第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