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夜。乌云蔽月,星子隐匿。整个镇北王府笼罩在一片不祥的黑暗中,
唯有西苑还亮着几盏微弱的灯火,如同蛰伏的兽眼,窥视着这场即将到来的杀戮。新房内,
沈知微为萧彻换上夜行衣。
他的身体恢复得比她预想的要快——右臂已经能够较为灵活地活动,双腿虽然还不能行走,
但在她的搀扶下,已经能够短暂站立。更重要的是,他的嗓音恢复了不少,虽然依旧嘶哑,
但已经能够吐出简短的词句。"够了。"当沈知微想为他绑上护膝时,萧彻突然开口,
声音低沉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自己来。"沈知微微微一愣,
随即会意——这是一个将军最后的尊严。她沉默地退开一步,
看着萧彻用那只恢复了些许知觉的右手,艰难却坚定地为自己系紧护膝。
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剧烈的颤抖和汗水,但他咬紧牙关,不发一言。穿戴完毕,
萧彻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跃,
那些狰狞的疤痕在光影交错中更显骇人,却也奇异地透出一股令人心颤的坚毅。
沈知微检查着手中的匕首和银针,又将一瓶陈伯给的"清心丹"收入袖中。
她的动作利落而精准,眼神冷静得可怕。今夜,她不是那个深闺中的庶女,
而是一个为了生存而战的战士。"时间到了。"影卫低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看向萧彻。他已经睁开眼,浑浊的右眼中燃烧着令人心惊的战意。
她推来早已准备好的轮椅,搀扶他坐上去。"记住我们的计划。"她低声叮嘱,
"你只负责辨认北燕密使,不要逞强动手。"萧彻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放心……我……惜命。"他的声音嘶哑难辨,
但眼中的锐利却如同出鞘的利剑,寒芒逼人。这一刻,那个曾经叱咤沙场的镇北王,
似乎又回来了。沈知微推着轮椅,悄无声息地离开新房。三名影卫如同幽灵般从暗处现身,
一人前方探路,两人断后,将他们护在中间。夜风凄冷,带着初秋的肃杀。
一行人沿着僻静的小径,向西角门方向潜行。沿途的巡夜侍卫早已被影卫调开,
整个王府如同无人之境,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为这场秘密行动增添了几分诡谲。
西角门附近有一处废弃的花房,正好作为埋伏地点。沈知微将萧彻的轮椅安置在花房暗处,
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西角门的一举一动,却又不会被发现。"他们来了。
"最前方的影卫突然低声道。沈知微屏住呼吸,透过花房破败的窗棂向外望去。
只见西角门处,一个佝偻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摸到门前,轻轻拨开门闩——正是张妈妈!
门开了一条缝,三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借着微弱的星光,
沈知微看清了为首那人的面容——高鼻深目,左颊一道狰狞的刀疤,典型的北燕人特征!
萧彻的身体猛地绷紧,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沈知微立刻按住他的肩膀,感受到他身体剧烈的颤抖——那是愤怒到极致的表现。"是他?
"她轻声问。萧彻重重点头,
副将……呼延……烈……半年前……伏击……主谋……"每一个词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带着深入骨髓的恨意。沈知微心头一震。没想到柳如瑶勾结的竟是如此重量级的人物!
北燕副将亲自潜入大梁京城,这是要置萧彻于死地啊!张妈妈领着三人匆匆向西苑方向走去。
影卫之一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其余两人则留在原地警戒。"按计划行事。
"沈知微低声对萧彻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萧彻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惊人:"危……险……"他的眼中满是担忧和不舍,与方才的杀意凛然判若两人。
沈知微心头微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我不会有事。"说完,
她悄无声息地滑出花房,如同夜色中的一道阴影,迅速向西苑方向潜去。西苑内灯火幽暗,
主屋的窗纸上映出几个人影。沈知微借着花木的掩护,潜到窗下,屏息聆听。
"……王爷根本没病重!他在装!"柳如瑶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尖锐,
"那个女人在帮他恢复!我亲眼看到他的手指能动了!""冷静,柳姑娘。
"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带着浓重的北燕口音,"就算他能动一根手指,离拿剑还差得远。
今夜我们就送他上路,永绝后患。""不行!"柳如瑶的声音更加激动,
"王府现在戒备森严,那个**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你们必须带我走!立刻!
皇上已经起疑了,若是查到北燕密使的事,我就完了!""柳姑娘,"那北燕人冷笑一声,
"你以为你还能回头吗?从你给我们传递军情,害萧彻中伏的那天起,你就是北燕的人了。
现在想抽身?晚了!""你!"柳如瑶似乎气急败坏,"呼延烈!
别忘了是谁帮你混进京城的!若没有我,你们连萧彻的面都见不到!""所以呢?
"呼延烈的声音充满讥诮,"现在你想让我们放弃刺杀萧彻,带你逃回北燕?做梦!
萧彻不死,北燕永无宁日!今夜要么他死,要么……"他故意拖长了音调,"你陪他一起死。
"室内传来柳如瑶歇斯底里的哭喊和张妈妈的劝慰声。沈知微听得心头火起,
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手刃了这对狗男女。但她强自按捺,继续潜伏聆听。"行了,
"呼延烈不耐烦地打断柳如瑶的哭闹,"按原计划行事。你负责在萧彻的药里下毒,
我们的人会在子时制造混乱,趁乱结果了他。事成之后,自会有人带你离开。""不!
"柳如瑶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坚决,"我不干了!皇上已经起疑,李德全那老狐狸也在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