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一夜没睡。
她把房间里所有的窗户都打开,让夹杂着寒意的夜风灌进来,吹散那股致命的味道。
她就坐在床边,看着那个红色的煤气罐,像是在看一个死物,又像是在透过它,看清某些人丑陋的嘴脸。
天蒙蒙亮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是哥哥林风回来了。
他应该是接了母亲的电话,连夜从邻市的工地上赶回来的。
“小晚,开门。”林风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不耐烦。
林晚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林风站在门口,风尘仆仆,眉头紧锁。他看了一眼屋里的林晚,又看了一眼那个扎眼的煤气罐,脸色更加难看。
“怎么回事?大半夜的闹什么?”
他的语气不是关心,而是质问。
林晚的心又凉了半分。
“哥,你问我?”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你应该去问你的好老婆。”
话音刚落,张岚就挺着那并不明显的肚子,扶着王秀英的胳膊,从主卧里走了出来。
“老公,你可回来了!”张岚一看到林风,眼圈立刻就红了,委屈得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负,“你快评评理,我好心好意地收拾屋子,小晚她……她竟然说我要害她!”
王秀英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啊,阿风!**妹现在是越来越不懂事了!你媳妇怀着孕,她还这么气她,这要是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一唱一和,颠倒黑白。
林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向林晚,眼神里的责备几乎要溢出来。
“林晚!你嫂子怀着孕,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吗?为这么点小事,至于闹得全家不得安宁吗?”
小事?
林晚看着他。
在他们眼里,把一个漏气的煤气罐放在她的床头,竟然只是一件“小事”。
“哥,如果今天躺在医院里的,是我,而不是她肚子里的那块肉,你还会觉得这是小事吗?”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林风的火气也上来了,“什么叫一块肉?那是我儿子!再说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嫂子也说了,她不是故意的!”
“她说不是故意的,你就信?”
“我不信她,难道信你吗?”林风脱口而出。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进了林晚的心脏。
是啊。
一个是给他怀了“儿子”的枕边人。
一个是迟早要嫁出去的“丫头片子”。
他会信谁,答案一目了然。
林晚忽然不想再争辩了。
她看着眼前这“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只觉得无比讽刺。
“好。”她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既然你们都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那这个房间,我不住了。”
说完,她转身就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几件换洗的衣服,几本书,一个用了多年的旧背包。
“你这是干什么?你还想离家出走不成?”王秀英见状,顿时急了。
“妈,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林晚把几件衣服塞进背包,动作利落。
“你不住这,你能住哪?你有钱吗?”王秀英一把按住她的背包,气急败坏地说,“我告诉你林晚,今天你敢踏出这个家门一步,以后就别再回来!”
林风也沉着脸:“小晚,别闹了!快跟你嫂子道个歉,这事就算了。”
又是道歉。
在这个家里,无论对错,最后低头的永远是她。
张岚站在一旁,抱着胳膊,冷眼旁观,嘴角噙着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林晚看着他们,突然笑了。
“道歉?可以。”
她转过身,面向张岚,然后,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猛地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客厅里。
所有人都懵了。
林晚的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嫂子,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妈,对不起,我不该惹你们生气。”
“哥,对不起,我不该这么不懂事。”
她每说一句,都像是在用刀子割自己的肉,也像是在剜着对面三个人的心。
林风的脸色变得煞白,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秀英也愣住了,她没想到女儿会用这种方式来“道歉”。
只有张岚,脸上的得意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
林晚的目光,最后落在林风身上。
“哥,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林风看着妹妹脸上的红印,心里五味杂陈,有愧疚,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烦躁。
他最讨厌处理这种麻烦事。
“你……你冷静一下。”他最终还是挤出这么一句话,“先把东西放下,今天谁也别走了。”
他转头对张岚和王秀英说:“妈,阿岚,你们也少说两句。小晚,你回屋去。”
他这是在和稀泥。
林晚看懂了。
她没有再坚持要走,因为她知道,现在身无分文地走出去,才是最愚蠢的。
她默默地拎着包,转身回了那个小房间,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林风压低声音的安抚:“好了好了,别气了,为这点事不值得……”
林晚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冷硬。
她打开背包,拿出手机,翻到昨天拍下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煤气罐的阀门清晰可见,墙上的挂钟指向午夜两点零三分。
这是证据。
但仅仅一张照片,还不够。
张岚可以说阀门是她自己拧开的,照片是她自己拍来陷害她的。
她需要更直接,更有力的证据。
一个让张岚无法抵赖,让哥哥和母亲无话可说的证据。
林晚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那个小小的、平时用来夹书的夹子上。
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慢慢成形。
她打开购物软件,搜索了一个关键词。
针孔摄像头。
她需要钱,不多,三百块就够了。
她打开自己的微信钱包,余额显示:52.3元。
她大学毕业后工资不高,每个月还要交给家里一半作为“生活费”,剩下的钱所剩无几。
林晚抿了抿唇,点开了一个她很久没联系过的大学同学的头像。
“在吗?能借我三百块钱吗?急用,下周发了工资就还你。”
消息发出去后,她就静静地等着。
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大约过了五分钟,手机“叮”的一声。
同学没有多问,直接转了五百块过来。
“拿着先用,不着急还。”
林-晚的眼眶一热,心底涌上一股暖流。
她收了钱,回了句“谢谢”。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下了单,选择了加急配送。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
这个家,她迟早要离开。
但在离开之前,她要让那个恶毒的女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当天下午,快递就到了。
林晚趁着张岚和母亲出门买菜的功夫,取回了那个小小的包裹。
摄像头比她想象的还要小,可以完美地藏在那个书夹里。
她花了一点时间,把摄像头安装好,调整好角度,正对着自己的床和房门口。
然后,她把那个惹事的煤气罐,又从墙角拖了出来,放回了床头原来的位置。
她甚至还故意把阀门拧松了一点点,确保只要有人再动一下,就会有轻微的漏气声。
一切准备就绪。
她要给张岚,创造一个再次下手的机会。
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