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顾言的婚姻,是明码标价的买卖。他给我钱救奶奶,
我给他当三个月的“顾太太”稳住公司。谁也没指望动真感情,
直到我在他书里翻到那张只剩三个月期限的死亡通知。正文1协议之下的秘密签协议那天,
顾家别墅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顾言的律师把打印好的A4纸推过来,
钢笔尖在“乙方义务”那行敲了敲:“林**,每月十万生活费,为期三年,
前提是不得干涉顾先生私生活。”我捏着笔的手沁出冷汗,奶奶的护工费催缴单还揣在兜里,
数字红得刺眼。“签吧。”顾言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
他穿深灰色西装,袖口露出的手表比我半年工资还贵,“对我们都好。”他声音很淡,
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扫了眼最后一页的签名栏,笔尖划破纸页的瞬间,
听见自己心跳得像擂鼓。“林**,这是首月生活费。”律师递来张黑卡,
金属边硌得我手心发疼。顾言全程没再看我一眼,起身时西装下摆扫过茶几,
把我带来的奶奶照片碰倒了。我弯腰去扶,他已经走进了书房,门“咔哒”一声落了锁。
搬进顾家的第一周,我没见过顾言几次。他的主卧在二楼最东边,我的房间在楼梯口,
像个随时待命的佣人房。每天早上七点,管家会准时把早餐放在我门口,
下午五点准时来收餐具,全程没说过三句话。奶奶的护工小陈每天会发段视频过来。
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对着镜头傻笑,手里攥着我买的花布手绢。“林姐,
老太太今天又念叨你呢。”小陈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
“护工费我给交上了,你别操心。”我盯着手机屏幕里奶奶的白发,摸了摸口袋里的黑卡。
顾言的钱像块烙铁,烫得人坐立难安。这天晚上,我起夜时撞见顾言从书房出来。
他穿着深色睡衣,领口松垮地敞着,锁骨处有颗淡褐色的痣。“喝水。”我没话找话,
指了指厨房的方向。他脚步顿了顿,没回头:“不用。”脚步声在走廊里响了两声,
突然停住。“下周陪我去趟青屿湾。”他的声音从黑暗里飘过来,“三天。”我愣住了。
青屿湾是去年春天我带奶奶看海的地方,也是我们唯一一次“偶遇”的地方。
那天他被记者追得钻进礁石缝,我把奶奶的遮阳帽扣在他头上,
笑他西装裤沾了泥像只落汤鸡。“为什么?”我追问。他没回答,主卧的门轻轻合上了。
顾言的书房比我租的整间公寓还大。书架从地板顶到天花板,摆满了烫金封面的法律书。
我踩着梯子够最高层的《民法典》,指尖一滑,一本厚厚的《公司法》砸在地毯上。
哗啦啦——夹在里面的几张纸飘了出来。最上面那张印着市中心医院的logo,
诊断结论那行字加粗得像要跳出来:罕见进行性心肌萎缩症,预计生存期三个月。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手里的书“啪”地掉在地上,
惊醒了趴在窗台打盹的猫。“什么声音?”顾言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慌得手忙脚乱,
把诊断报告往书里塞,指腹蹭过纸页上的“三个月”,像摸到了块冰。“没、没什么。
”我转身时撞翻了梯子,膝盖磕在书架棱角上,疼得眼冒金星。他走过来扶了我一把,
掌心的温度透过睡衣传过来。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点烟草的气息。“找什么?
”他目光扫过散落在地的书,视线在《公司法》上停了两秒。
“找……找上次落这儿的发圈。”我胡乱编着瞎话,弯腰去捡书。他突然按住我的手,
指腹轻轻擦过我刚才攥过诊断报告的地方。“林晓,”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有些事,
不知道更好。”我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那里面藏着太多东西——疲惫、不甘,还有点我看不懂的……恳求?
窗外的月光爬进窗户,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我突然想起上周在他书房门口看到的药瓶,
标签上的药名和奶奶吃的心脏药很像。“我去收拾行李。”我抽回手,转身往外走,
眼泪砸在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声音。去青屿湾的前一晚,我把**塞进化妆包。
是小陈给的,上次奶奶心绞痛,就是靠这个缓过来的。我对着镜子练习了三遍怎么拧开瓶盖,
指尖总在发抖。顾言的车停在楼下,黑色SUV像头沉默的野兽。我拉开车门时,
他正在看平板,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公司报表。“走了。”他收起平板,发动汽车的瞬间,
我听见后座传来文件翻动的声音。高速路空旷得很,只有路灯在黑暗里拉出长长的影子。
我盯着导航上的路线,青屿湾还有两百多公里。“你奶奶……”顾言突然开口,又停住了。
“挺好的,”我抓紧了安全带,“小陈照顾得很仔细。”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过了不知多久,我从后视镜里瞥见辆银色轿车,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
上次去顾家送文件的司机提过,顾言继母赵曼丽最近在找**。“后面有车。
”我低声说。顾言瞥了眼后视镜,打方向盘拐进服务区。刚停稳,“砰”的一声巨响,
后保险杠被狠狠撞了一下。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冲下来,拍着引擎盖骂:“会不会开车!
”他后腰别着的相机镜头,正对着我们的车窗。顾言推开车门要下去,
我伸手按住他的胳膊。“坐着。”我抓起后座的备用车钥匙——上周顾言让管家放的,
说以防万一。我绕到车后,假装看撞痕,脚悄悄把SUV的钥匙踢进花坛。
旁边那辆落满灰的越野车突然闪了闪灯,是顾言平时放在这儿保养的车。“赔你五百够不够?
”我冲黑夹克喊,趁他数钱的功夫,拉着顾言钻进越野车。轮胎碾过碎石子的声音特别响,
后视镜里,那男人的脸扭曲成一团。“你——”顾言刚开口,
突然按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他的脸瞬间白得像纸,指缝间渗出冷汗。
我摸出化妆包里的**,倒出一粒塞进他嘴里。薄荷味在车厢里散开,
他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你知道?”他盯着我,眼神里有惊讶,还有点别的什么。
我握紧方向盘,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海岸线。“到了再说。”车窗外的风越来越大,
带着咸腥的海水味。我知道,青屿湾快到了。可我没告诉顾言,刚才慌乱中,
我把那张诊断报告也塞进了包里。有些事,躲不掉的。
2青屿湾的真相越野车在沿海公路上飞驰,车轮碾过路面的碎石,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车窗开了条缝,带着咸味的海风灌进来,吹得我额前的碎发乱飞。顾言靠在副驾驶座上,
闭着眼睛,脸色比刚才好了些。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裤的膝盖处,
那里还留着上次在青屿湾礁石上蹭出的浅痕。“还有多久?”他突然开口,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我瞥了眼导航:“四十分钟。”他“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
但我从后视镜里看见,他的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蝶。其实我知道他没睡。刚才在服务区,
他攥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泛白。那辆银色轿车撞上来的时候,
他第一反应不是看车损,而是往我这边靠了靠,像要护住什么。
这个认知让我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又酸了一下。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
被一份协议硬生生拧成了麻花。他需要一个“顾太太”堵住股东的嘴,
我需要钱救奶奶的命。交易而已,谁也不该动真格的。可那张诊断报告像根刺,
扎在我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车拐进一条岔路时,天开始擦黑。
路两旁的木麻黄树影影绰绰,像举着刀的鬼。“快到了。”顾言直起身,
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灯火。青屿湾的小屋在半山腰,面朝大海。去年我带奶奶来的时候,
房东是个梳着麻花辫的阿婆,总给我们送刚蒸好的鱼丸。可车刚开到山脚,
就看见路口横着根粗木头,像故意设下的路障。“下来。”顾言推开车门,
动作快得让我没反应过来。他绕到车后,弯腰去搬那根碗口粗的木头。我刚要下车帮忙,
就看见他身子一歪,捂着胸口闷哼了一声。“别动!”我冲过去扶住他,
摸到他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我来。”木头沉得像块铁,
我使出吃奶的劲才挪开一条缝。顾言靠在车门上,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
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他咬着牙说。我手忙脚乱地去摸口袋,
指尖却在这时顿住了——后车灯的光线下,路边的草丛里闪过一个黑色的影子,
手里还举着什么东西,镜头正对着我们。是那个穿黑夹克的侦探。他居然跟上来了。“上车。
”我把药塞进顾言嘴里,自己也钻进驾驶座,猛踩油门。越野车嘶吼着冲过障碍,
后视镜里,那个黑影被远远甩在后面,像只被遗弃的破布娃娃。海边小屋的院门没锁,
虚掩着。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院子里的石桌上积了层薄灰,
角落里的野菊开得正盛,黄灿灿的一片。去年我和奶奶住在这里时,
阿婆说这花是她老伴种的,能治头痛。“还住这间?”顾言指着东头的房间,
窗户正对着大海。我点点头。那间房有张宽大的木床,奶奶上次就睡在那里,
每天早上被海浪声叫醒,笑得像个孩子。推开门,屋里的陈设和记忆里差不多。
褪色的蓝印花布窗帘,靠墙的旧衣柜,还有窗台上放着的海螺壳。只是桌子上多了层灰,
床单被扯得乱七八糟,像是有人来过。“赵曼丽的人。”顾言的声音冷下来,
指着墙角散落的药板,“我的药。”我走过去捡起来,是治疗心肌萎缩的特效药,
包装被撕得粉碎。看来他们不仅跟踪,还提前来这儿打了埋伏。“我去镇上买。
”我抓起墙上的雨衣,转身就要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的铁皮上,噼里啪啦响得厉害。“等等。”顾言叫住我,
从口袋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这里面有钱,还有……”他顿了顿,“药店老板姓王,
就说是老顾介绍的。”我捏着信封,厚度让指尖发麻。这钱够奶奶请半年护工了。
可看着他苍白的脸,我突然觉得这钱烫得烧心。“不用。”我把信封塞回他口袋,
“我有钱。”他皱眉,还想说什么,我已经拉开了门。雨丝斜斜地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镇上的药店亮着昏黄的灯,在雨幕里像颗孤独的星星。我推开门,风铃叮当作响。
柜台后面坐着个戴老花镜的老头,正低头算账。听见动静,他抬起头,
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买药?”“有治疗心肌萎缩的药吗?”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声音发颤。老头放下笔,打量我半天:“处方药,凭证件。”“我没带,但我先生等着救命。
”我急得抓住柜台边缘,指节发白,“他得了罕见的心肌萎缩症,只剩三个月了,
药被人毁了……”说到最后几个字,我的声音哽咽了。不知道是因为急,
还是因为那句“只剩三个月”。老头的动作顿了顿,
摘下眼镜擦了擦:“你先生是不是姓顾?”我愣住了:“您认识他?”“去年秋天来过,
”老头往药架走,“也是个雨天,他给村里的老李送药,说这病他也有。
”我的心猛地一跳。顾言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老头拿着药盒走回来,
动作慢悠悠的:“他当时就跟我说,万一哪天他来不了,要是有个姑娘来买药,就让我先给。
”他顿了顿,看我的眼神多了点什么,“他还说,那姑娘可能有点倔,但心善。
”我接过药盒,指尖触到冰凉的塑料,突然说不出话来。“记账上。”老头摆了摆手,
“让他下次自己来结。”我掏出钱包要付钱,他却按住我的手:“丫头,有些人看着冷,
心里揣着团火。”回到小屋时,雨下得更大了。推开门,看见顾言坐在床边,
手里拿着张照片。是去年在青屿湾拍的。我和奶奶站在礁石上,他站在不远处,
被记者追得狼狈,却对着镜头偷偷比了个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拍下来的。“回来了。
”他把照片塞回抽屉,动作有点慌。我把药递给他,没提药店老板的话。有些事,
戳破了反而尴尬。他倒了杯水,吞下pills,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公司的电话。
”他突然说,指着桌上嗡嗡作响的手机,“董事会的。
”屏幕上跳动着“张秘书”三个字,后面跟着一串未接来电。我想起顾言之前说的,
赵曼丽联合股东要夺权。“我接?”我试探着问。他点了点头,靠在床头闭上眼,
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按下接听键,张秘书的声音劈头盖脸砸过来:“林**?顾总呢?
股东们都在会议室等着,赵总说再不到就启动股权回收!”“他在休息。
”我尽量让声音稳下来,学着顾言平时的语气,“告诉各位股东,股价波动是正常回调,
明天上午九点,我会代表顾总给出方案。”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传来赵曼丽尖利的声音:“林晓?你算什么东西!让顾言接电话!”“赵总。
”我攥紧手机,指节发白,“顾总现在不方便,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跟你说?
”她冷笑,“一个拿了钱就乖乖闭嘴的傀儡,也配谈公司的事?”“我是不是傀儡,
明天就知道了。”我挂了电话,手心全是汗。顾言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看着我。
灯光在他眼里投下明明灭灭的光,看不真切情绪。“学挺快。”他突然笑了,
嘴角弯起个浅弧。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不像平时客套的抿嘴,而是真真切切的笑,
眼角甚至有了细纹。“你教的。”我别过脸,假装整理药盒,耳根却发烫。他没再说话,
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窗外的雨还在下,海浪拍打着礁石,哗啦,哗啦。屋里很静,
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我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他的睡颜。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
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盖着眼下的青黑。
原来卸下防备的顾言,也会有这样柔软的一面。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小陈的视频电话。我赶紧走到门外接起。“林姐!老太太不见了!
”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镜头里是空荡荡的养老院走廊,“刚才查房还在,转眼就没了!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什么时候发现的?有没有说要去哪?”“半小时前!
”小陈急得快哭了,“护工说老太太下午总念叨青屿湾,说要去看海……”青屿湾。
我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雨点打在脸上,冰凉刺骨。“你别急,”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冷静,“我让顾言的助理派人去找,调监控,沿着去青屿湾的路找。”挂了电话,
我转身要进屋找顾言,却看见他站在门口,不知听了多久。“我让助理去。”他拿起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着,“他认识养老院的人,方便。
”“可是……”我想说他身体不好,不该操心这些。“没事。”他打断我,
把手机揣回口袋,“你奶奶也是我奶奶。”这句话像颗小石子,投进我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那天晚上,顾言没回房睡。他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我给他盖毯子时,发现他手里攥着张纸条,是我上次落在他书房的,
上面写着奶奶喜欢吃的鱼丸做法。凌晨四点,小陈发来视频,说奶奶找到了,
在养老院门口的长椅上坐着,怀里抱着我买的花布手绢,说要等我带她去看海。
我看着屏幕里奶奶熟睡的脸,眼泪突然掉了下来。顾言被我的动静吵醒,
递给我张纸巾:“找到了?”“嗯。”我吸了吸鼻子,“谢谢你。”他摇摇头,
目光落在窗外。雨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海浪声温柔了许多。“去看日出?”他突然问。
我愣了愣,点了点头。我们并肩坐在礁石上,海风把他的西装吹得猎猎作响。
远处的海平面上,太阳像个红彤彤的蛋黄,一点点爬上来,把海水染成金红色。
“去年你也是在这里。”顾言突然说,“穿白色连衣裙,被礁石划破了膝盖。
”我没想到他还记得:“你当时像只落汤鸡。”他笑了,是那种从胸腔里发出来的笑声,
很好听。“其实那天我不是被记者追,”他望着海面,声音很轻,“是想一个人待着。
”我没接话,等着他说下去。“医生说,我可能撑不过冬天。”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想再来看看这里,就当……告别。”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疼得厉害。“别胡说。
”我抓起他的手,他的指尖冰凉,“王医生说,保持心情好,能活很久。
”他低头看我们交握的手,没说话。但我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回握了一下。就在这时,
我的手机响了,是顾言的助理。“林**,不好了!”他的声音带着惊慌,
“赵总联合股东,拿到了顾总患病的诊断报告,正在召开紧急会议,要罢免顾总的职务!
”我猛地站起来,顾言也跟着起身,脸色瞬间白了。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巨大的声响,
像是在为谁悲鸣。我看着顾言苍白的脸,突然握紧了他的手。“走,回去。
”我一字一顿地说,“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他看着我,眼里有惊讶,有犹豫,
最后都变成了坚定。“好。”他说。阳光越升越高,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终于不再是两条平行线。只是我们都没注意,不远处的礁石后面,
那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正举着相机,按下了快门。闪光灯在阳光下,像颗冰冷的星。
3风暴前夕我们刚走到小屋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顾言一把推开我,
自己先冲了进去。屋里的灯忽明忽灭,最后“啪”地一声彻底黑了。
我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之处,全是狼藉——椅子翻倒在地,
桌上的玻璃杯碎成了渣,墙角的药箱被踩扁,白色药片混着泥土散了一地。“赵曼丽!
”顾言的声音在黑暗里发颤,手紧紧攥着门框,指节泛白。我照向电闸盒,
保险丝烧得焦黑。水龙头被拧坏了,水顺着墙角流成小溪,没过我的帆布鞋。
最让人心慌的是,顾言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瓶空了,瓶身裂了道缝。“我去镇上买。
”我抓起雨衣就往外跑,手腕突然被攥住。顾言的手心冰凉,带着冷汗:“别去,
雨太大了。”“那你怎么办?”我甩开他的手,手电筒的光晃到他苍白的脸,“等着犯病?
”他还想说什么,我已经冲进了雨里。风裹着雨点砸在脸上,疼得像小刀子割。山路泥泞,
好几次差点滑倒,我扶着路边的树干喘气,听见自己的心跳比雷声还响。
镇上的药店卷闸门拉到一半,我钻进去时,裤脚全湿透了,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王老板正收拾东西,见我这模样吓了一跳。“药!上次那种!”我扑到柜台前,
手撑着玻璃,指缝里全是泥。他皱着眉往药架走,脚步慢悠悠的:“丫头,不是我说你,
处方药不能天天这么买。”“他快不行了!”我嗓子发紧,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
“小屋被人砸了,水电全断了,药也被他们扔了……”王老板的动作顿住了,
转过身盯着我:“谁干的?”“他继母。”我抹了把脸,“就因为他爸的公司,
非要逼死他才甘心。”药店里静得能听见外面的雨声。王老板叹了口气,
从抽屉里摸出个棕色药瓶:“这是最后一瓶备用的,本来留着给老李的。”他顿了顿,
往我手里塞了包蜡烛,“回去点上,别摸黑干活。”我掏出钱包要付钱,
他按住我的手:“记顾言账上。”回到小屋时,顾言正坐在门槛上抽烟。烟蒂堆了一地,
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看见我手里的药瓶,他掐灭烟头站起来,腿却晃了晃。
“扶住我。”他低声说,胳膊搭在我肩上,重量压得我脖子发酸。我把他扶到床边,
摸出蜡烛点燃。橘黄色的火苗跳动着,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个脆弱的剪影。
他吞药的时候,手抖得厉害,药片掉在床单上,我捡起来喂到他嘴边。“委屈你了。
”他突然说,眼睛盯着跳动的烛芯。我没接话,转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玻璃。指尖被划破了,
血珠滴在白色地板上,像朵小小的红玫瑰。顾言要找创可贴,我按住他的手:“没事,
一会儿就凝住了。”后半夜雨停了,我找了把钳子修电闸,捣鼓半天也没亮。
顾言靠在床头看我,突然笑了:“别折腾了,明早叫电工来。”“省点钱。”我头也不抬,
继续跟电线较劲。他没说话。等我终于放弃,转身时,看见他正往我口袋里塞东西。
摸出来一看,是叠现金,崭新的钞票边缘割得手心发痒。“这是……”“护工费。
”他打断我,“明天让小陈先拿着。”我把钱塞回去,他又推过来。来回推搡间,
钞票散了一地,像只被撕碎的蝴蝶。“林晓!”他的声音突然拔高,
“你非要跟我分这么清?”“不然呢?”我捡起钞票,一张张理好,“我们本来就是交易。
”话刚说完,就看见他眼里的光灭了。像被风吹熄的烛火,连点烟的火星都没剩下。
第二天一早,电工还没来,赵曼丽倒先来了。她穿着香奈儿套装,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
在泥地里走得稳稳当当。身后跟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拎着个黑色公文包,一看就是律师。
“顾言呢?”她扫了眼屋里的狼藉,嘴角勾起冷笑,“看来过得不怎么样。
”顾言从里屋出来,脸色比昨天好了些,手里攥着个保温杯。看见赵曼丽,
他把杯子往桌上一墩,水溅出来打湿了文件。“滚。”他说。“别急着赶人啊。
”赵曼丽从律师手里拿过文件,拍在我面前,“林**,看看这个。”是我们的婚前协议,
最后一页签着我和顾言的名字。她的红指甲点着其中一条:“乙方不得干涉甲方任何事务,
甲方有权随时终止协议。”“你什么意思?”我捏着文件的手发抖。“意思就是,
”她往顾言身边凑了凑,声音娇得发腻,“言言现在需要静养,
不需要不相干的人在这儿添乱。”顾言猛地把她推开,动作太大扯到了胸口,
忍不住咳嗽起来:“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是你妈!”赵曼丽拔高声音,
“你爸临终前让我好好照顾你!”“照顾?”顾言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照顾到把我的药扔了?照顾到断我水电?”律师突然开口,
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顾先生,请您注意言辞。赵女士是您的法定监护人,
有权……”“她不是!”我突然站起来,打断他的话。所有人都愣住了。我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