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洲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针,精准地扎进林晚狂跳的心脏里。
那句“比斗拱还精巧”的评语,与其说是赞叹,
不如说是将她精心策划的报复彻底钉在了审判台上。他指尖香烟的猩红光点,
在昏暗中明明灭灭,如同他眼底深处那簇危险又难以捉摸的火苗。
林晚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留下冰冷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羞耻。她下意识地想后退,
脚跟却绊到了地上散落的碎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她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
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双在阴影里亮得惊人的眼睛。“你……”她的声音干涩嘶哑,
带着破音的颤抖,“你早就知道?”她指的是他等在暗处,
也指他可能知道她往咖啡里加盐。顾承洲没有回答。他缓缓直起身,离开倚靠的承重柱,
一步步朝她走来。锃亮的皮鞋踩过碎石和玻璃渣,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
每一步都像踏在林晚紧绷的神经上。
他最终停在那辆被涂得面目全非、如同巨大讽刺艺术品的阿斯顿马丁前,
距离林晚只有一步之遥。浓烈刺鼻的油漆味混合着机油和尘土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弥漫。
他垂眸,目光扫过引擎盖上那几个鲜红刺目、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危险!施工区域!
减速慢行!!!”,又缓缓抬起,落在林晚沾满橘红油漆、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上,最后,
定格在她苍白却依旧倔强不屈的脸上。“胆子很大。”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
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几乎让林晚窒息。“也很蠢。”他补充道,声音低沉而清晰,
“毁掉一辆车,除了让你赔得倾家荡产,或者进去蹲几天,还有什么意义?”“意义?
”林晚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最后的引线,她猛地抬起头,
眼中爆发出比刚才更炽烈的火焰,混合着委屈、愤怒和破釜沉舟的绝望,“意义就是告诉你!
顾承洲!我不是你支票能打发、咖啡能戏弄的玩物!你撞碎了我的梦想,
我就毁了你的‘玩具’!一报还一报!很公平!”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带着孤狼般的凄厉。顾承洲的眼神骤然一沉!
那里面翻滚的情绪变得更加复杂难辨。他猛地抬手,林晚下意识地闭眼瑟缩了一下,
以为他要动手。然而,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只是用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却没有弄疼她。林晚惊愕地睁开眼。下一秒,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猛地向前一拽!林晚猝不及防,整个人踉跄着撞进顾承洲的怀里!
坚硬如铁的胸膛,带着滚烫的体温和清冽的雪松气息,瞬间将她包裹。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愤怒、委屈、叫嚣,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撞得粉碎!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下那颗心脏,沉稳而有力地搏动着,隔着薄薄的衣物,
传递着惊人的热度和力量。“一报还一报?”顾承洲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带着灼热的呼吸,吹拂着她的发顶,那声音里压抑着一种林晚从未听过的、近乎狂暴的情绪,
“林晚,你告诉我,我撞碎的是你的模型,还是你的心?”林晚浑身剧震!
被他攥住的手腕皮肤滚烫,被他禁锢在怀里的身体僵硬如石。她试图挣扎,
却被他紧紧地箍住,动弹不得。他有力的手臂像铁箍,带着一种宣告**的霸道。“放开我!
”她声音发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回答我!”顾承洲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低下头,深邃的眼眸锁住她惊慌失措的眼睛,
那里面翻滚着惊涛骇浪,“那祠堂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祠堂?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林晚混乱的思绪被打断,
一丝尘封已久的、模糊的影像碎片在脑海中闪过——破败的雕梁画栋,
阳光透过高窗洒下的光柱里飞舞的尘埃,
还有……一个模糊的、似乎带着温暖笑意的……少年身影?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她只觉得此刻的顾承洲危险到了极点,
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怒意、探究和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执拗气息,
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跟你有什么关系!”她用力别开脸,拒绝回答。
顾承洲看着她倔强的侧脸,被汗水和尘土沾染的肌肤在惨白灯光下透出一种脆弱的莹白,
紧抿的唇瓣却昭示着绝不屈服。他眼底深处那团幽暗的火,烧得更旺了。
就在林晚以为他要爆发更可怕的怒火时,顾承洲却突然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但另一只手却更快地伸向她工装外套的口袋!林晚根本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口袋一轻。
下一秒,
黄的糖画照片——那个举着兔子糖画、笑得缺了门牙的小女孩照片——被顾承洲捏在了指间!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张脆弱的纸片,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过照片上小女孩灿烂的笑容,
又缓缓移向林晚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脸。空气仿佛凝固了。
工地刺耳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和两人之间激烈到几乎要爆开的心跳声。顾承洲的眼神,从最初的冰冷审视,
到难以置信的震动,再到一种近乎偏执的确认,最后,
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翻涌着惊涛骇浪的幽暗。他捏着照片的手指,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果然……”他低喃出声,声音嘶哑得厉害,
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的沉重和……痛楚?“林晚……竟然真的是你……”林晚如遭雷击!
她看着那张照片,再看看顾承洲脸上那复杂得难以形容的神情,尘封的记忆闸门,
被那句“祠堂”和他此刻的眼神,猛地撞开了一道缝隙!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旋转,
与废墟工地的冰冷重叠、剥离……取而代之的,是十五年前,闽南那个潮湿闷热的夏天午后。
阳光炙烤着大地,空气里弥漫着南方特有的、混合着泥土和植物蒸腾的浓郁气息。
八岁的林晚,穿着洗得发白的小花裙子,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羊角辫,像只不知愁的小麻雀,
在村子后山那座早已荒废、摇摇欲坠的古老祠堂里探险。祠堂很大,很旧,
高高的穹顶上结满了蛛网,彩绘的木雕神像蒙着厚厚的灰尘,面目模糊。
午后的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棂和高高的天窗射进来,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柱,光柱里,
尘埃像金色的精灵在跳舞。空旷的殿堂里,只有她小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的清脆回响,
和她自己因为新奇而微微急促的呼吸声。她不怕。这里是她最爱的秘密基地,
藏着无数她想象出来的宝藏和故事。“吱呀——”一声轻微的木门转动声,
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林晚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猛地躲到一根粗大的、雕刻着繁复云纹的廊柱后面,只探出半个小脑袋,
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祠堂那扇沉重破败的侧门。逆着光,一个瘦高的身影走了进来。
看起来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穿着明显不合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裤腿短了一截。他低着头,
脚步有些踉跄,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当他走到一束光柱下时,林晚看清了他的脸。
很清俊的一张脸,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阴郁和疲惫,嘴角似乎还有一块新鲜的淤青。
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苍白的皮肤上。最让林晚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
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冰冷、警惕,充满了对周遭一切的敌意和疏离。
少年似乎没料到祠堂里有人。他猛地抬头,那双冰冷的眼睛瞬间锁定了柱子后面的林晚!
林晚吓得缩回了头,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她能感觉到那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钉在柱子上。过了几秒,没有动静。
林晚又悄悄探出头。少年已经不再看她。他靠在另一根斑驳的柱子旁,微微喘着气,
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似乎很累,也很痛苦。他一只手按着腹部,
指缝间似乎有暗红色的东西渗出来。血?!林晚的小脸一下子白了。她虽然调皮,
但心地善良。她犹豫了一下,看着少年痛苦隐忍的侧脸,还有那触目惊心的血迹,
小小的心里充满了同情。她想起了口袋里,妈妈早上刚给她买的,一直舍不得吃的兔子糖画。
她鼓起勇气,像只小松鼠一样,轻手轻脚地挪了过去。在距离少年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不敢靠太近。少年瞬间睁开了眼!那眼神凌厉得像要杀人,吓得林晚差点尖叫出声。
“你……你流血了……”林晚的声音小小的,带着明显的颤抖,指了指他的腹部。
少年没说话,只是用那双冰冷的、充满戒备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像一头受伤的孤狼。
林晚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但看着他按着腹部、脸色苍白的样子,还是把心一横。
她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用透明油纸包着的、晶莹剔透的兔子糖画。小兔子栩栩如生,
在透过天窗的光线下,折射出琥珀般诱人的光泽。她伸出小手,把糖画递过去,
声音依旧怯生生的,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纯粹的善意:“给……给你吃。
甜的……吃了就不疼了。”少年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小豆丁一样、扎着可笑辫子、脸上还沾着灰的小姑娘,
又看看她手里那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散发着甜蜜香气的糖画。他眼中的冰层,
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毫无杂质的善意撞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那戒备和敌意,
第一次出现了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触动?他盯着糖画,
又盯着林晚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很久很久。久到林晚举得手都有些酸了,
小脸上满是紧张和期待。终于,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迟疑地,伸出了那只没沾血的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糖画油纸的瞬间——“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头顶炸开!整个祠堂剧烈地摇晃起来!
灰尘、瓦砾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祠堂要塌了!快跑!”外面隐约传来村民惊恐的呼喊。
林晚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糖画“啪嗒”掉在地上,瞬间摔得粉碎!她尖叫一声,抱头蹲下!
混乱中,她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她拽了过去!紧接着,
一个带着少年青草气息和淡淡血腥味的怀抱将她紧紧护住!
头顶传来沉重的瓦砾砸落声和少年压抑的闷哼!
她被死死地按在墙角一个相对坚固的神龛下方狭小的空间里。头顶是少年用身体构筑的屏障,
耳边是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还有外面此起彼伏的坍塌巨响和人们的哭喊……世界天旋地转,
陷入一片黑暗和恐惧的轰鸣。……不知过了多久,震动终于停止。林晚被呛得剧烈咳嗽,
脸上身上全是灰尘。她惊恐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少年紧紧护在身下。神龛上方塌了一大块,
粗大的横梁和瓦砾就砸在离他们头顶不到一尺的地方!是少年用背脊硬生生扛住了冲击!
“你……你没事吧?”林晚带着哭腔问。少年没有回答。他艰难地撑起身体,脸色惨白如纸,
额头上全是冷汗,嘴角又有新的血迹渗出。他看也没看林晚一眼,只是急促地喘息着,
目光扫过地上那堆碎裂的糖画,又极其复杂地、深深地看了林晚一眼。那一眼,
包含了太多林晚当时无法理解的情绪——有痛楚,有挣扎,
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她吸进去的黑暗,还有一丝……转瞬即逝的、难以言喻的……温柔?
然后,在救援的人声和光亮涌入祠堂废墟之前,他猛地推开挡路的碎石,
像一道融入黑暗的影子,踉跄着、却又无比决绝地,消失在了残垣断壁的阴影深处。
林晚只记得那个消失在黑暗里的、染血的、倔强又孤独的背影。后来,她被大人救出,
受了惊吓,发了一场高烧。关于祠堂坍塌的记忆变得混乱而模糊,
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给她挡下灾祸的少年,连同那摔碎的兔子糖画,
都如同一个遥远而破碎的梦境,被深深地埋在了记忆的尘埃里,
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和一种莫名的、带着忧伤的熟悉感。直到……此刻。
工地上惨白的灯光刺得林晚眼睛生疼。她看着顾承洲手中那张泛黄的糖画照片,
照片上小女孩灿烂的笑容如同一个残酷的对照。那些被遗忘的、破碎的记忆碎片,
在顾承洲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深邃眼眸注视下,如同被强光照射的底片,瞬间显影、重合!
带着青草和血腥味的怀抱……——和眼前这个西装革履、气场强大、眼神复杂难辨的顾承洲,
一点点、一点点地重叠在了一起!“是……是你?”林晚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卡车车身上,
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巨大的震惊和迟来的认知,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
让她头晕目眩,几乎无法呼吸。顾承洲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捏着照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眼底翻涌的情绪终于冲破了冰封的表面——那里面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
是跨越漫长时光的沉痛,是积压了十五年的、无处安放的……思念?
还有一丝被遗忘、被当成陌生“仇人”对待的……委屈和愤怒?他猛地向前一步,
高大的身影瞬间将林晚笼罩。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再次袭来,
却带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灼热的气息。“是我。”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每一个字都砸在林晚的心上,“祠堂里给你糖画的人是我。
替你挡下横梁的人是我。看着你摔碎糖画,又被你忘得一干二净的人……也是我!
”最后一句,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终于爆发的控诉。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眼中那团幽暗的火,终于彻底燃烧起来,带着一种要将林晚吞噬的炽热。
“林晚……”他念着她的名字,带着一种奇异的、滚烫的韵律,再次逼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灼热的呼吸。“你告诉我,这十五年,
这笔账……该怎么算?”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她因震惊而失血的唇瓣,
扫过她剧烈起伏的胸口,最后,
牢牢地锁住她那双写满了混乱、震惊、愧疚和一丝难以言喻悸动的眼睛。空气仿佛被点燃,
充满了火药味和一种即将失控的张力。林晚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腔。她想说对不起,
想解释自己当时太小、受了惊吓才忘记,想问他这些年去了哪里……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是下意识地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混着脸上的灰尘和油漆,狼狈不堪。看着她的眼泪,顾承洲眼底翻涌的怒意和控诉,
似乎被瞬间浇熄了一部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痛楚。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下一秒,他猛地伸出手,却不是要掐她,
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扣住了她的后颈!林晚惊得睁大了眼睛。然后,
他滚烫的、带着烟草气息的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掠夺和积压了十五年的渴望,
狠狠地覆上了她微张的、沾着泪水和灰尘的唇瓣!“唔——!”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思绪、所有的震惊、所有的愧疚和混乱,
都在这一瞬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霸道至极的吻炸得粉碎!他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
又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欲。他撬开她的齿关,攻城略地,
气息灼热而强势,像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林晚僵硬的身体在他怀中颤抖,
起初是抗拒,是震惊,但唇齿间那陌生又熟悉的气息,那记忆中若有似无的青草味道,
混杂着此刻浓烈的雪松与烟草,混合成一种奇异的、直击灵魂的冲击,
让她紧绷的神经一根根断裂。一种源自记忆深处、被遗忘的本能颤栗,
混合着一种排山倒海的委屈和迟来的巨大悲伤,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防线。
她紧握的拳头无力地松开,僵硬的身体在他强硬的怀抱里一点点软化,眼泪流得更凶,
咸涩的液体滑进两人纠缠的唇齿间。这个吻,不是在废墟上,而是在时光的断层里,
在十五年前坍塌的祠堂尘埃中,在那个摔碎的糖画甜香里,迟到了太久太久。
顾承洲感受到她的软化,感受到她的眼泪,他扣着她后颈的手力道微松,
吻却变得更加深入、更加缠绵,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珍重和痛楚。
他像在沙漠中跋涉了太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唯一的绿洲,贪婪地汲取着属于她的气息。
远处,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无声闪烁。废墟之上,警报声早已停歇,
只有那辆被涂得如同行为艺术品的阿斯顿马丁,和旁边锈迹斑斑的黄色卡车,
在惨白的灯光下,见证着这场跨越了漫长时光、始于碰撞、终于纠缠的激烈重逢。
不知过了多久,顾承洲才喘息着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看着她被泪水浸湿、红肿的唇瓣和依旧迷蒙含泪的眼睛,
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情绪。他抬起手,
用指腹极其粗粝地擦掉她脸颊上的泪痕和灰尘,动作带着一种笨拙的、近乎凶狠的温柔。
“林晚,”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后怕?“这一次,
你休想再忘了。”撞车喷漆事件最终被顾承洲以“工地设备调试意外”为由压了下去。
那辆价值千万的阿斯顿马丁被低调地拖走,再也没出现在工地。
林晚忐忑地等待着“倾家荡产”或“进去蹲几天”的审判,却等来了风平浪静。
只有刘工私下嘀咕了几句“顾总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看林晚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表面似乎平静了,但林晚和顾承洲之间,却陷入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僵持。
顾承洲不再让她泡咖啡,甚至不再刻意刁难。他将她调离了最苦最累的基层岗位,
安排进项目核心的古建修复顾问小组。这是一个需要深厚专业知识和经验的位置,
对林晚这个实习生来说简直是破格提拔。小组负责人是业内泰斗级的吴老,
对林晚扎实的古建基础和复原方案赞不绝口,只当是顾总慧眼识珠。只有林晚知道,
顾承洲看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审视或戏谑,
而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探究和某种她不敢深究的执拗。他会在她讲解斗拱结构时,
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她专注的侧脸上;会在她因为一个技术难题熬夜画图时,
“恰好”让助理送来温热的宵夜;会在项目会议上,不动声色地压下所有对她方案的非议。
他从不提祠堂,不提糖画,不提那个在废墟上惊心动魄的吻。仿佛那一切都未曾发生。
但他无处不在的、带着强大存在感的关注,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林晚牢牢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