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苏晚挽着邝振的手臂,走进一家格调高雅的私房菜馆。她今天打扮得格外精心,一身香奈儿的早春套装,衬得她容光焕发,眉眼间带着一种被娇宠惯了的、理所当然的明媚。
“老公,今天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苏晚的声音甜得发腻,手指在他臂弯里轻轻挠了挠,“是我大学时关系特别好的学弟,裴昊。他呀,可有本事了,自己创业,搞了个互联网项目,前景特别好!就是……就是启动资金上还差点火候。”
邝振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几天前衣帽间里那场无声的风暴从未发生过。“哦?晚晚的朋友,那自然要见见。”他语气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包厢门被侍者推开。里面已经坐着一个年轻男人,见他们进来,立刻站起身,脸上堆满了热情又带着点刻意讨好的笑容。他穿着剪裁合体的休闲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整个人透着一股急于证明自己的张扬。
“邝总!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裴昊几步迎上来,双手伸出,姿态放得很低,眼神却带着掩饰不住的野心和打量,飞快地在邝振身上扫过,又在苏晚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黏腻得让邝振胃里一阵翻腾。
“裴先生,幸会。”邝振伸出手,和他虚握了一下,指尖冰凉。他清晰地捕捉到裴昊和苏晚之间那一个短暂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眼神交汇——带着心照不宣的亲昵。
“哎呀,叫什么裴先生,太见外了!”苏晚娇嗔地插话,自然地走到裴昊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动作亲昵得刺眼,“叫名字就行!裴昊,快坐快坐,别站着。”
三人落座。精致的菜肴流水般端上来。裴昊显然做足了功课,席间妙语连珠,极力推销着他的项目——“智联生活”APP,一个整合社区服务、线上商城和社交功能的平台。他讲得唾沫横飞,描绘着宏大的蓝图和诱人的市场前景。
“邝总,您看,现在O2O是大趋势,我们抓住了社区这个下沉市场的痛点,用户粘性绝对高!只要资金到位,我有信心半年内用户量突破百万,一年内实现盈利!”裴昊的眼睛亮得惊人,紧紧盯着邝振,像盯着一个巨大的金矿。
苏晚在一旁帮腔,身体微微倾向裴昊那边,语气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是啊老公,裴昊真的特别有想法,也特别拼!他们团队我都见过,都是名校毕业的精英!这个项目绝对靠谱!你就帮帮他嘛!”她摇晃着邝振的手臂,撒娇的意味十足。
邝振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清蒸石斑鱼,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脸上始终带着那副温和的、倾听者的表情。他偶尔点点头,问几个看似关键实则无关痛痒的问题,比如“用户获取成本估算过吗?”“竞品分析做得如何?”
裴昊对答如流,显然准备充分,但邝振能听出他话语里那些被刻意美化的数据和过于乐观的预期。一个典型的、被风口吹起来的、野心勃勃却根基虚浮的创业者。
“听起来,确实是个有潜力的方向。”邝振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从容。他看向裴昊,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
裴昊和苏晚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充满了期待。
邝振微微一笑,那笑容在裴昊看来是鼓励,在苏晚看来是宠爱,只有邝振自己知道,那里面淬满了冰。“这样吧,”他语气轻松,仿佛在决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个人,先投三百万天使轮。算是对晚晚朋友的……一点支持。”
“真的?!”裴昊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脸涨得通红,“太感谢您了邝总!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晚晚姐,你看,我就说邝总慧眼识珠!”他兴奋地看向苏晚。
苏晚也笑得像朵盛开的罂粟花,带着得偿所愿的满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她亲昵地挽住邝振的胳膊,头靠在他肩上:“老公你最好了!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邝振任由她靠着,感受着那虚假的温存,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冻土般的死寂。他拿起桌上的钢笔,侍者适时地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格式标准的投资意向书。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邝振的名字,龙飞凤舞地签在了“投资人”那一栏。
“合作愉快,裴总。”邝振合上文件夹,递给裴昊,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愉快!太愉快了!邝总,您真是我的贵人!”裴昊双手接过文件,紧紧抱在胸前,仿佛抱着通往成功的金钥匙,激动得语无伦次。
苏晚依偎在邝振身边,看着裴昊兴奋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丈夫那看似温和的眼底,正翻涌着足以将眼前这对男女彻底吞噬的、冰冷而残酷的漩涡。
邝振端起面前的红酒杯,对着兴奋的裴昊和依偎着自己的苏晚,微微示意。猩红的酒液在灯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
“Cheers。”他轻声说,声音淹没在裴昊激动的感谢和苏晚娇媚的笑声中。
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场精心策划的毁灭,随着这三百万的“支持”,正式拉开了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