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公寓的。
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城市的霓虹灯刺得她眼睛生疼,周围的喧嚣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回响。
骗子。
全都是骗子。
她爱了四年的男人,是个骗子。
她心疼照顾了一年的病人,是个骗ac子。
就连那个看起来无辜又沉默的“哥哥”,也是这个惊天骗局的参与者。
她被这一家子人,耍得团团转。
他们把她的感情,她的同情,她的青春,当成什么了?
一件可以随意交换,随意丢弃的物品吗?
愤怒,屈辱,恶心,还有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茫然,几乎要将她撕碎。
她想尖叫,想质问,想把那个木盒子狠狠地摔在他们脸上。
可是,她又能去找谁呢?
去找那个躺在病床上,心安理得享受着她照顾的沈明轩?
去问他,为什么要抢走哥哥的人生,还要在他残疾之后,把这个烂摊子重新丢回去?
还是去找那个所谓的“哥哥”,真正的沈明宇?
去问他,既然爱她,为什么要骗她?既然陪了她四年,为什么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把她推给另一个人?
苏晚的脚步,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医院。
她站在住院部大楼下,抬头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那里,就像一个巨大的舞台。
上演着一出她从未看懂的荒诞戏剧。
而她,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最可笑的小丑。
不。
她不要再当小丑了。
她要去看戏。
她要知道,这两个人,这一家人,到底还能把这场戏,演到什么地步。
苏晚深吸一口气,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
她走进大楼,乘电梯上楼。
病房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依然守在那里。
是真正的沈明轩。
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低着头,身上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落寞。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看到是苏晚,他的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
“你……回来了?”他站起身,语气有些迟疑。
苏晚看着他。
看着这张她曾经无比熟悉的脸。
现在再看,只觉得陌生又可笑。
这张脸上,写满了她曾经误以为的“深情”和“隐忍”。
现在她知道了,那不是深情,是心虚。
那不是隐忍,是怯懦。
“嗯。”苏晚淡淡地应了一声,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推开了病房的门。
沈明轩在她身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病房里,那个“病人”,真正的沈明宇,正靠在床上玩手机,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看到苏晚进来,他立刻收起了手机,臉上换上了一副痛苦又不耐烦的表情。
“你还回来干什么?”
演技真好。
苏晚在心里冷笑。
如果不是看到了那本日记,她一定又会像以前一样,心软,愧疚,然后默默地忍受他所有的坏脾气。
但现在,她只觉得恶心。
“我回来给你削苹果。”
苏晚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拿起水果刀,一下一下地削着皮。
她的动作很慢,很稳。
苹果皮在她手中,连成一条完整的,长长的线。
这是她和他“恋爱”时养成的新习惯。
因为“沈明轩”说,他喜欢看她削苹果的样子,觉得很安心。
现在她知道了,喜欢看她削苹果的,是沈明宇。
是那个此刻躺在床上,用挑剔的眼神看着她的骗子。
“你今天怎么回事?”
真正的沈明宇察觉到了不对劲。
今天的苏晚,太平静了。
平静得让人心慌。
她没有因为他的坏脾气而露出受伤的表情,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柔声细语地哄他。
她只是安静地削着苹果,仿佛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没什么。”苏晚削好了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到他面前,“吃吧。”
沈明宇皱起眉,没有接。
“我不喜欢吃切成块的。”他挑剔地说,“我要整个啃。”
这是沈明軒的习惯。
沈明宇喜欢切成块,小口小口地吃。
苏晚在心里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是吗?我记错了。”
她说着,收回了果盘,然后将整个苹果递了过去。
“那你自己啃吧。”
她的态度,疏离又冷淡。
沈明宇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苏晚,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什么都没有。
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是一片他读不懂的平静。
“你……”
他还想说什么,苏晚却站了起来。
“我有点累,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她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站住!”
沈明宇在她身后喊道。
苏晚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苏晚,你到底什么意思?”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气急败坏,“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苏晚的身体,因为这句话,僵硬了一下。
她缓缓转过身,看着他。
“你觉得呢?”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只是用一种平静到近乎残酷的眼神,回望着他。
那眼神,让沈明宇没来由地一阵心虚。
“我……”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苏晚打断他,再次转身。
这一次,沈明宇没有再叫住她。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一种强烈的不安,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他的掌控。
苏晚走出病房,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沈明轩。
他一直没走。
“她……跟你说什么了?”沈明轩迎上来,小心翼翼地问。
苏晚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好笑。
这对兄弟,一个在里面演着残暴的病人,一个在外面扮演着深情的守护者。
他们到底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愧疚?同情?还是那份被他们践踏得一文不值的爱情?
“他问我,是不是外面有人了。”苏晚轻描淡写地说。
沈明轩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
“那你……”
“我没有回答。”苏晚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你说,我应该怎么回答?”
沈明轩的嘴唇翕动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苏晚知道,他在害怕。
害怕她承认。
害怕她真的离开。
害怕这个由他们全家联手编织的骗局,最终功亏一篑。
很好。
那就让他继续害怕吧。
苏晚不再看他,迈步向电梯走去。
“苏晚!”
沈明軒在她身后,终于鼓起勇气叫住了她。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那本日记……你是不是看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