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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泽的脸庞由铁青转为酱紫，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破的风箱。
周遭指指点点的目光、幸灾乐祸的窃笑，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纳兰家百年清誉，眼看就要毁于一旦！
“好！好！”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决绝。
“老李！去！开库房！取银票！这孽障欠下的债，我纳兰家认了！”
他只想立刻结束这场噩梦般的羞辱，哪怕倾家荡产，也要将这奇耻大辱关在门内！
管家老李面如土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老爷！府内…府内能动用的现银，加上各房的体己，满打满算…也凑不足三万两啊！那五万三千两…实在是…”
“凑不足就去钱庄拆借！去当铺典当！听不到吗？！”
纳兰泽双目赤红，如同择人而噬的困兽，一脚踹在老李肩头，“滚去办！半个时辰内凑不齐，你也别回来了！”
“呵呵，纳兰大人息怒，何必如此大动肝火？”
烟柳阁管事红袖掩口轻笑，那笑容如同淬了蜜的毒针，“这笔账嘛，其实已经有人替您替纳兰家，结清了。”
“结清了？”
纳兰泽猛地一愣，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第一个念头便是二皇子！
定是二皇子殿下不愿见纳兰家受辱，暗中出手相助！
一股暖流夹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涌上心头。
然而，红袖接下来的动作，却将他这丝庆幸彻底碾碎！
只见她素手轻拍。
“哗啦！”
两名壮汉猛地将之前那面写着“欠债白银五万三千两”的横幅翻转过来！
另一面，同样用刺眼的金漆，书写着更大、更醒目的一行字：
【大皇子洛言，念及姻亲之谊，慨然代偿纳兰府债务：白银五万三千两整！】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头顶炸响！
纳兰泽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喉头，眼前金星乱冒，踉跄着后退两步，若非老李眼疾手快搀扶，几乎当场栽倒！
是洛言！
竟然是那个被他视为弃子、被他亲自登门羞辱退婚的废物大皇子！
这哪里是雪中送炭？这分明是杀人诛心！
是在天下人面前，用最响亮的耳光，将他纳兰家的脸皮彻底撕下！
是在用这五万三千两的“恩情”，将他纳兰泽，将整个纳兰家，架在火上反复炙烤！
你纳兰家不是嫌贫爱富，急着攀附二皇子吗？
不是视大皇子如敝履，迫不及待要退婚划清界限吗？
好！
如今你们纳兰家丢人现眼、欠下巨债的丑事传遍全城，恰恰是你们瞧不上的“废物”大皇子，以“姻亲”之名，替你们还了这肮脏债！
这份“恩情”，这份“姻亲之谊”，你纳兰家认还是不认？这婚，你纳兰家还退是不退？！
“洛言！竖子安敢如此辱我！！”
纳兰泽喉头腥甜，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指甲深深嵌入老李的胳膊，留下血痕。
他恨不得立刻冲去静澜苑，将那个废物碎尸万段！
沿街酒楼-雅间
宋玉凭栏而立，望着楼下纳兰泽那副摇摇欲坠、羞愤欲绝的模样，激动得手心全是汗，忍不住抚掌低叹：
“高！实在是高！公子此计，恩威并施，杀人诛心！
这纳兰家，如今是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眼中闪烁着狂热的钦佩：“纳兰泽这老匹夫，昨夜还趾高气扬地去退婚，攀附二皇子。
今日却被公子反手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
退婚？
他纳兰家若敢在公子替他家还了‘风流债’之后还提退婚，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这‘忘恩负义’、‘攀龙附凤’的骂名，他纳兰家背定了！
公子这是用五万三千两白银，买断了纳兰家退婚的路！妙啊！太妙了！”
楼下百姓的议论声浪越来越高，夹杂着对纳兰家的鄙夷和对大皇子“仁义”（实则诛心）的复杂议论。
纳兰泽站在府门前，如同被扒光了示众，每一道目光都像鞭子抽在他身上。
然而，亭中的洛言，只是慢条斯理地品着新沏的香茗，嘴角噙着一丝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淡漠笑意。
“不急，宋玉。”他放下茶盏，声音平静无波，“送礼，讲究个成双成对。本皇子这份‘贺礼’，还有下半阙没唱完呢。”
宋玉一愣：“下半阙？公子还有后手？”
洛言笑而不语，目光投向纳兰府门口。
只见管家老李连滚爬爬地从府内冲出，脸色比死人还难看，他冲到纳兰泽身边，也顾不得体统，附在纳兰泽耳边，急促地低语了几句。
刹那间！
纳兰泽如同被一道无形的九天玄雷劈中！
他脸上的羞愤、暴怒、怨毒…所有表情瞬间凝固！
紧接着，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脸上褪去，变得一片死灰！
高大的身躯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若非老李死死架住，早已瘫软在地！
他猛地抬头，望向静澜苑的方向，眼中不再是愤怒，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逆…逆子…孽畜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嚎叫，猛地从纳兰泽喉咙里爆发出来，充满了痛彻心扉的绝望和滔天的恨意！
他猛地挣脱老李的搀扶，指着还被绑在木桩上、兀自“呜呜”挣扎的纳兰朵，目眦欲裂，声音嘶哑如夜枭：
“来人！给我把这孽畜捆结实了！
拖…拖到后院猪圈里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给他一口水！一粒米！
让他跟畜生同吃同住！让他好好清醒清醒！我纳兰家…我纳兰家怎么出了你这等丧尽天良的孽障！！”
吼完这一句，纳兰泽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瞬间佝偻下去，脸上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
他不再看任何人，在老李的搀扶下，失魂落魄地、几乎是拖着脚步，踉跄着逃也似地躲回了那扇象征着百年清贵的朱门之后。
“砰！”沉重的府门紧紧关闭，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目光和喧嚣。
只留下满街愕然的百姓，和被拖死狗般拽走的纳兰朵绝望的呜咽。
宋玉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摸不着头脑：“公子…这…纳兰泽怎么突然像是被抽了魂？那管家到底说了什么？”
洛言轻笑一声，端起茶盏，目光幽深如古潭：
“不过是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一年前，他这宝贝儿子纳兰朵，强掳民女，意图不轨，事后更欲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幸而那女子命不该绝，被烟柳阁暗中救下。
更巧的是，那女子…竟珠胎暗结。”
洛言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字字如刀：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
前些时日，那女子已为纳兰家…诞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而且前几日，这个纳兰朵不小心伤到了命根，此生怕是。。。。。。。”
他轻轻吹了吹茶沫，嘴角的弧度冰冷而残酷：
“纳兰家不是嫌弃本皇子这‘废物’女婿，想攀高枝吗？
本皇子就发发善心，先送他们一个嫡亲的大孙子，续上纳兰家的香火。这礼，够不够重？”
宋玉倒吸一口凉气，浑身汗毛倒竖！
杀人诛心！断子绝孙！
公子这哪里是送礼？这是绝户计啊！
将纳兰朵的禽兽行径彻底坐实！
将纳兰家最看重的“清贵门风”踩进十八层地狱！更致命的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孙子”，将成为悬在纳兰家头顶的利剑！
他望向洛言那平静无波的侧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直透四肢百骸。
这位大皇子，哪里是什么废物？
分明是…算无遗策、心狠手辣的阎罗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