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庶出千金,不堪重负长安三月,春寒料峭。沈府正堂上,却比春寒更冷三分。“啪!
”一封信摔在檀木桌上,墨迹未干,字字如钉。“沈宛凝未死,已被护送至京,三日内到府。
”沈夫人脸色瞬间煞白,捏着那信的指节发白,指甲深嵌进掌心。“荒唐!
十五年前那场乱军,她若还活着,为何迟迟不归?这分明是有人设局,要毁我沈府清誉!
”堂下丫鬟跪着,哆哆嗦嗦,“夫人,
信是摄政王府传来的...有王印...”沈夫人倏然抬眼,眼中惊惧一闪而过。摄政王府?
楚无言。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疯子,他一句话能决定沈府一门生死。
而他偏偏出手为一个“死了”的沈宛凝撑腰?这场局,谁下的?这时,
一道清婉却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稳稳地切断了堂上的躁乱。“母亲不必忧心。
她不过一个失踪多年的‘野丫头’,真真假假,沈府不认,她便什么都不是。
”说话之人一袭月白流烟裙,腰系金线软带,步履从容,唇角微挑,似笑非笑。沈鸢。
沈府现任嫡女,沈夫人一手教养的掌上明珠。她温柔端方,才名远扬,
多少世家子弟趋之若鹜,连摄政王府的世子都曾托媒人说过亲。
但只有少数人知道——她不是嫡出,是庶出。而真正的嫡女,
才是那个十五年前“失踪”的沈宛凝。沈夫人强自镇定:“鸢儿说得对。宛凝若回来,
真伪自有验血一途。咱们母女这些年风风雨雨,怎能让个外人搅了平静?”沈鸢垂眸,
似乎无意道:“母亲莫非忘了,她若真是嫡女,我这嫡位,便要归还?”空气一滞。
沈夫人的脸色瞬间铁青,但很快又笑起来,声音温柔如水:“你是我一手教养的女儿,
我沈府的掌珠,她就算是回来,也不过是个生疏的陌生人。”沈鸢唇角微扬,
眼中却寒光暗涌。她当然知道,这场“回归”不过是开局的第一颗棋子。三日后,
沈宛凝入府。她身着旧衫,鞋履破旧,鬓发微乱,却直直地站在沈府大门口。她没有哭,
也没有求。只是抬头,看着那扇雕花朱门,眼中没有仰望,只有冷。“沈宛凝,
拜见父亲母亲。”堂上众人屏息。沈老爷望着那张面孔,
眼中浮现出数十年前那位亡妻的影子,一时动容。“好……好孩子,你能回来,
是沈家之幸……”沈夫人拦在前方,笑不达眼:“既然回来,先验血。
”沈宛凝毫不犹豫伸出手指,眼神淡漠如水。验血石染红,清晰分明。沈府上下轰然。
沈夫人强压怒意:“你既是我沈家嫡女,自当守我家规矩,从今日起,暂住偏院,
规矩重新学起,月银三钱。”沈宛凝眼神未动,只淡淡一笑:“好。只要沈府愿认我,
偏院也好,柴房也罢。总归是家。”她转身离去,那背影纤弱却执拗,仿佛山中的青松,
不声不响地扎根在寒风之中。沈鸢望着那抹身影,笑意却慢慢敛去。她在心底冷笑:装可怜?
斗权谋?你才刚回来,而我,已经是这里的主人了十五年。你以为你是归来凤凰?不。
你不知道,这个沈府,从一开始,就不是你的归处。而你踏进来的那一刻,便是我布的局。
2真假颠倒,百口莫辩沈宛凝入住偏院不过一夜,第二日天未亮,府里便炸开了锅。
“什么?!大夫人那串南海夜明珠串坠不见了?”“昨夜入了库,今日清点便少了!
门窗无破损,守夜丫鬟却被打晕,屋里干净得像被人‘清扫’过!”“可巧了,那丫鬟说,
夜里隐约看到一个穿着粗衣麻裙的女子进过库房……”沈夫人眉心紧蹙,沉声道:“来人,
把沈宛凝叫来。”不一会儿,沈宛凝被两名婆子架进了堂中,衣裙微皱,鬓发散乱,
显是从榻上被生生拽醒。“父亲,母亲。”她声音清冷,垂眸行礼。
沈夫人“啪”地一掌拍桌,目光如刀,“大胆!你竟偷夜明珠串坠?你以为你回了沈府,
就能无法无天了吗?”“我没有。”沈宛凝语气依旧平静,却引来一众嘲讽。“哟,
还敢嘴硬呢!”“你才回来,便敢伸手偷母亲的物件,沈府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沈鸢缓步而来,一袭杏黄绣梅花裙,盈盈拜下,“母亲息怒,
宛凝姐姐或许只是...一时贪念,并非真心为盗,不若交由父亲发落,
毕竟...咱们沈家的名声要紧。”一番话,既为自己撇清关系,又暗示沈宛凝“曾偷过”,
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沈宛凝静静看着她,仿佛在打量一张多年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唇角微微扬起:“沈**演得不错。你说我偷,何不搜我身?”此话一出,众人愣了愣。
“好大胆子!”沈夫人冷声道,“来人,搜!”婆子上前粗鲁地撕扯,连底衫都几乎翻出,
却连半粒珍珠也未搜出。一时间,堂中尴尬。沈鸢轻咳一声:“也许她藏得巧,
或者早就转移了。”“鸢儿。”沈夫人眼角一抽,“你莫要再替她说话,来人,
把偏院查个底朝天!”半个时辰后,一名小丫鬟气喘吁吁跑回来,手中捧着一只描金小盒。
“回夫人……在偏院井边的旧柴房后墙根下……找到了这个。”打开一看,
正是那串夜明珠串坠。沈夫人眸光一寒:“如何解释?”沈宛凝依旧神情淡然,
只一句话:“你说我藏的,就一定是我藏的?”沈老爷终于开口:“宛凝,不是父亲不信你。
可这东西若不是你动的手,又怎会出现在你院外?”“因为有人想栽赃我。”她答得利落。
沈鸢轻轻叹息:“宛凝姐姐,这府中对你已然诸多宽容,你何苦再负众望?”“我未负谁。
”她忽而抬眸看向沈鸢,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冷意微动,“倒是你,‘妹妹’,
你如何得知失物是‘夜明珠串坠’?”沈鸢一怔,旋即笑着掩唇:“昨夜我去请安,
恰巧见母亲佩戴。”沈宛凝轻轻点头,却再不言语。她知道,此刻说得越多,越显多余。
这场局,是沈鸢早已布下的——夜明珠并非贵重至极,却是祖母遗物,
触碰的是“情分”与“孝心”,一旦污点沾身,便如骨鲠在喉,百口莫辩。而她真正要夺的,
不是名声。是“信任”。堂上众人议论纷纷,沈夫人见大势已控,
冷笑一声:“既然物证确凿,念在你血脉情分,只罚你三日不食,禁足半月。
再有下次——逐出沈门!”沈宛凝已自顾转身,声音清清冷冷:“沈门又何曾有我的位分?
”夜里。偏院寒风扑面,孤灯微明。沈宛凝将药碗一饮而尽,苦涩自喉而下,却神色如常。
帘外忽然传来一声咳笑。“你倒是沉得住气。被污蔑、被诬陷、被罚不食,
竟连眼眸都未红一分。”沈宛凝缓缓转头,望向立在月色中的黑衣男子。男子一身青衫,
玉冠束发,容貌俊逸,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江子溯。”她喊出他的名字。
那人走近两步,低声道:“你确定,不让本侯直接出手?”她摇头:“时机未到。
若她要布局,那就让她以为,她赢得轻松些。”江子溯挑眉,笑意加深:“你就不怕被咬死?
她可不是温婉之人。”“越狠的人,越怕一个字。”“什么字?”“——输。
”3**现世,父母成仇沈府内院,雷雨交加。天公震怒,
似也在为某段尘封的往事做出审判。一辆马车悄然停在后门,
一名灰袍老者被雨水打得满身湿透,却执意提着一只陈旧木匣步入府中。
那是沈家旧仆——林德全。他已逃亡十五年,今日重返,只为送还一封——**。“夫人,
林德全求见。”门房语气颤抖。沈夫人猛地从椅上站起,手中茶盏应声而碎,砸出一地瓷片。
“他不是死了吗?”“说……他手中有东西要交给主人……是,是先夫人留的遗物。
”沈夫人面色如土,抬头看向沈鸢。沈鸢却只是笑,风轻云淡:“母亲既然心虚,
何不让他进来,看看他说的是真是假。”片刻后,林德全被引入大堂,他单膝跪下,
手捧木匣,脸上的褶子随着雨水褪去尘灰。“十五年前,西北乱军初起,
先夫人临终前将此物交予老奴,嘱咐有一日若沈宛凝归来,便交予沈老爷亲启。
”沈老爷听到“先夫人”三字,喉头一紧。他迟疑着接过木匣,木匣古旧,
雕着一朵带刺的蔷薇。
打开——是几件发黄的布料、一只女童佩戴过的银镯、以及——一封以**就的信。
那信封口处,封蜡早已风干破碎,唯有“沈”字仍旧苍劲如刀。沈老爷展开信纸,只看数行,
便脸色大变,手指颤得几乎握不住那封信。“老爷?”沈夫人声音拔高一线。他猛地抬头,
声音沙哑:“这是……当年明月的亲笔**。她在信中说,她临终时,
亲眼看见我们的嫡女宛凝被救下,而‘被送回府’的女婴,并非亲骨肉!”沈夫人脸色煞白,
踉跄后退一步,撞翻了屏风,金银漆雕的折扇碎落一地,震得人心慌。“胡说!
她……她已经疯了……那时明月神志不清,岂可信她一人之言?”沈老爷咬牙,
语气中却已无一分信任:“可这**与她字迹相符,还有明月的指环为印!林德全,
你可愿以命担保?”林德全跪地如钟:“老奴愿以项上人头为誓,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子孙不得善终!”大堂寂静如死。沈宛凝静静站在角落,眼神淡得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但她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抹冷意。——终于,这一刀,捅下去了。沈夫人却突然一笑,
极轻极冷。“老爷,您当真信这封**?”她徐徐走至中堂,目光扫过沈鸢、沈宛凝,
眼神锋利如刃。“好,既然信了这封信,那我便直言——十五年前,西北动乱,
您被召入军营,妾身独守中馈。宛凝下落不明,而沈鸢正是您庶出的骨血。
”她盯着沈老爷:“您既然信这信,那也得承认,是您将鸢儿送进嫡女之位,
您才是始作俑者。”沈老爷如被雷击,喉中一股腥甜涌上,竟“哇”地吐出一口血。
“你……你竟敢……”“我只是保全沈家名声。”沈夫人缓缓道,
“若不是我将沈鸢立为嫡女,你的仕途早断在‘亲女失踪’的罪名下。是我保你晋封三品,
是我稳了这沈府十多年基业。”沈鸢走上前一步,声音低柔,
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穿透力:“父亲,母亲说得不错。女儿虽非嫡出,但十五年来,
尽心尽力持家,未曾一日懈怠。如今宛凝姐姐归来,我并不妄图保嫡之位,
只望父亲明鉴:血统之外,是否还看人心?”一句话,软刀藏锋。将“沈宛凝”为血脉,
而“沈鸢”为功绩对立出来。众人一时哑口无言。而沈宛凝终于开口,声音平淡,
却带着一种极危险的镇定。“若不是我亲娘用命写下这封**,
你们是否准备让我一辈子都背着‘冒名顶替’的罪名,缩在偏院里为你们沈家的体面而活?
”“你们想让我低头,可惜,我这人——天生不跪。”她一步步走上前,
将那封**重新夺回,目光扫过所有人,字字清晰:“沈家欠我的,才刚开始还。”4她,
是局中人夜深,风止。沈府外院,一抹黑影翻墙入内,轻若游燕。未惊动一兵一卒,
便掠入偏院。屋内烛火未熄。沈宛凝一袭素衣,正倚窗而立,似早已等候。
“你来得比我预料的早。”那黑衣人落地,面带银狐面具,
语声低沉却悦耳:“摄政王听说**现世,让我查查,你到底是不是个能翻棋盘的女子。
”沈宛凝淡笑,不惧:“告诉楚无言,棋盘不是我翻的,我只是——拿起了别人丢下的子。
”男子盯着她,良久才道:“你倒是比传闻中冷得多。十五年后归来,受辱、被罚、被陷害,
如今血统虽正,却四面楚歌,你竟还能如此平静?”“因为这些还不算什么。
”她转身看向夜空,语气平静如井水:“我要的,从来不止一个‘嫡女’之位。
”银狐男子静了半晌:“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局面吗?父亲不信你,母亲要除你,
‘妹妹’装贤明实则步步为营,你身边无权无势,孤立无援。一个错字,你就会被永逐沈门。
”沈宛凝语气未变:“那你们摄政王府为什么还派你来?”他轻笑一声:“因为摄政王说,
‘凡是真金,不怕火炼;若是毒药,便该为我所用。’”“你是哪一种?”沈宛凝缓缓转身,
望着他:“你猜?”银狐男子盯着她,忽而道:“你认得我是谁吗?”沈宛凝不答,
反问:“你说呢?”他沉默三息,摘下面具——月光下,一张清隽如玉的脸显现,剑眉星目,
唇角却带着三分嘲弄的弧度。“江子溯。”沈宛凝早已知晓,面不改色:“权相之子,
世称‘江家公子’,实则摄政王麾下首谋——‘千面侯’。人前笑面佛,人后藏刀鬼。
”江子溯眼底闪过一丝赞赏。“有意思。你比传闻中的沈宛凝,更合我胃口。”他走近一步,
低声:“我要打破的是皇权;你要复仇的是沈府。你知道我们其实有着共同目标。
”沈宛凝一笑:“你要的是天下,我只要一个结。”江子溯盯着她:“结可以解,也可以斩。
你若愿助我,我便替你斩了沈鸢、沈夫人、甚至……你父亲。”“我要的不是他们的命。
”她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我要他们活着——亲眼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假女’,
如何覆了他们的一切。”江子溯眸光一暗:“好狠的心。”“狠?”沈宛凝淡淡一笑,
“若我温顺些,早死在后院墙下了。”忽而,她抬头看他,
眼中盈着月色与锋芒:“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借你这双手,把沈鸢推得更高些。
”江子溯微愣:“推她?”“是。”她目光如刀,“她不是喜欢演‘贤良嫡女’?
那我便亲手,把她扶上沈家主母之位、名满京华——再一朝,倾塌她的高楼,让她跌下云端,
粉身碎骨。”江子溯怔了怔,而后笑了——那笑声极轻,却带着欣赏与兴味。
“你不只是局中人。”“你是——下棋的人。”与此同时,沈府正厅。沈夫人披衣坐在榻前,
眉目阴鸷。“那封**的事,可查出来了吗?”侍女低声道:“传言不是从府中传出的,
而是从...摄政王府侧院的长史那里流出的。”沈夫人陡然起身:“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