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手机紧贴着耳朵,像块刚从冻库刨出来的砖头,硌得我耳骨生疼。医院那头的声儿钻进耳朵,嗡嗡的,每个字都带着消毒水味的寒气。
“林先生,您太太苏晚女士的手术很成功,生命体征稳定……”
我杵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脚下是整个城市闪成一片的灯火,像廉价碎钻铺成的河。可这景儿落我眼里,就剩一片晃悠的光晕,虚得慌。
“嗯。”喉咙里挤出一个音儿,干得发涩。手指头无意识地收紧,指关节绷得死白,差点把手里那个无辜的咖啡纸杯捏爆。温乎的褐色液体从变形的杯口滋出来,顺着指缝往下淌,黏糊糊的,一股子廉价咖啡粉的焦糊味儿,啪嗒啪嗒滴在光溜的地板上。那声儿在安静得过分的顶层办公室里,放得贼大,敲得人心烦。
落地窗玻璃像面模糊镜子,映出我自个儿的影子。脸白得跟刚刷完的墙差不多,眉头拧得死紧,那褶子深得能夹死苍蝇。
电话那头还在叨叨,平稳得让人想砸手机:“……但是,有个情况得跟您说。苏女士在剧烈撞击下,脑部受了震荡冲击,产生了选择性失忆。初步评估,她的记忆…出现了大面积断档和混淆,目前稳定停留在……大约三年前的状态。”
三年前?
心脏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猛地攥住,狠狠一捏,直接停跳了。三年前……那是我们刚认识不久,还没……还没……
“说重点!”我嗓门猛地拔高,像根绷紧到极限的弦,嘶哑得劈了叉,带着一股连我自己都陌生的暴躁。玻璃上的影子也跟着晃了一下,眼神凶得能吃人。
电话那头好像被我突然的戾气噎着了,卡壳了两秒。背景里隐约传来仪器“滴滴”的单调声,更添堵。
“咳,”医生清了清嗓子,语气有点为难,又有点说不出口的荒谬,“重点就是……苏女士完全不记得自己已婚的事实,对‘林屿’这个名字也毫无印象。她目前……情绪挺活跃的,正在病房里,呃……”
他又卡壳了,好像在琢磨词儿。
“正在干啥?”我耐心彻底告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
“……她正在用您名下那张黑卡副卡,”医生的声儿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目睹大型社死现场的尴尬,“非常专注、兴致勃勃地……网购。买的东西主要是……呃,是几个当红小鲜肉的**版**集和高清海报。她还…还一边刷一边点评,说这个小奶狗真不错,那个腹肌线条绝了……”
“……”
我捏着手机,沉默了。
窗外城市灯火依旧晃眼,车流汇成一条条光的河。咖啡渍在脚边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空气里那股廉价的焦糊味好像更浓了。
三年前?
黑卡?
小奶狗?
腹肌?
行。苏晚,你真是好样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