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发烧了,难受。”“忍着!吵什么吵,你爸那个废物还没回来,
我上哪儿给你弄钱看病!”尖利的咒骂声刺破耳膜,苏婉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
破旧的土坯房,昏暗的煤油灯,还有身下硌人的木板床。这不是她上辈子临死前,
在城中村租的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这是八零年代,北疆军区大院,她和陆衡的家!
她回来了,回到了抛夫弃子,跟野男人私奔的这一天!床边,年仅四岁的儿子陆念满脸通红,
小嘴干裂,正用一双浸满水汽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上辈子,
她就是被儿子的哭闹和贫穷逼得发了疯,卷走家里所有的钱,
跟着一个自称诗人的小白脸跑了。结果呢?钱被骗光,人被卖掉,最后染了一身病,
像条野狗一样死在臭水沟里。而她抛弃的丈夫陆衡,却一路高升,成了最年轻的将军。
她的儿子陆念,也成了享誉国内外的科学家。他们成了她遥不可及的星辰,而她,
是他们人生里最不堪的污点。重来一世,她绝不会再犯蠢!什么狗屁爱情,什么诗人,
都滚他妈的蛋!搞钱!才是唯一的正经事!1苏婉从床上坐起来,摸了摸儿子滚烫的额头。
这温度,至少三十九度了。她掀开被子下床,在积满灰尘的柜子里翻找起来。很快,
她找到了一个用手帕包裹得整整齐齐的小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三十块钱和一些粮票。
这是家里全部的积蓄。上辈子,她就是带着这笔钱,头也不回地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陆衡出任务九死一生换来的血汗钱,成了她和那个野男人潇得意的资本。可笑,又可悲。
苏婉抽出十块钱和大部分粮票,剩下的二十块,她重新包好,塞进了枕头底下。她拿着钱,
抱起烧得迷迷糊糊的儿子,一脚踹开房门。隔壁的军嫂王婶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看到她抱着孩子出来,立马扯着嗓子喊。“哟,苏婉,舍得出门了?你家小念这是咋了?
”王婶的语调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整个军区大院谁不知道,
团长陆衡娶了个城里来的娇**,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整天就知道抱怨。陆团长一出任务,
她就把自己和孩子锁在家里,饭都懒得做。要不是陆团长人缘好,邻里之间帮衬着,
这娘俩早饿死了。苏婉懒得理她,抱着孩子径直往军区卫生院走。王婶撇撇嘴,
对着旁边纳鞋底的李嫂子小声嘀咕。“看她那样子,肯定是孩子病得不行了,装不下去了。
”李嫂子叹了口气,“陆团长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媳妇。”“谁说不是呢?等陆团长回来,
我非得好好说道说道,这种女人,就该休了!”身后的议论声越来越小,
苏婉的脚步却丝毫没有停顿。别人的看法,她不在乎。这辈子,她只为自己活。到了卫生院,
医生检查后,说是急性肺炎,得马上住院打针。苏婉二话不说,拿着那十块钱去交了住院费。
青霉素注射进儿子小小的身体里,烧总算是慢慢退了下去。看着儿子安静下来的睡颜,
苏婉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懈。她坐在病床边,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路。离婚,是必须的。
但不是现在。她现在身无分文,离了婚,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更何况,
陆衡还在外面执行任务,她连他的人都见不着。她必须在他回来之前,为自己挣到第一桶金。
八十年代,遍地是黄金。只要有胆子,有脑子,就不怕没钱赚。而她,
有上辈子几十年的记忆,知道未来几十年的经济走向,这就是她最大的本钱。
她要先去南方的深城。那里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
服装、电子、房地产……无数的机会在等着她。可路费从哪儿来?总不能又像上辈子一样,
偷走陆衡的血汗钱。苏婉的脑子飞速运转着。忽然,她想到了一个人——她妈,周玉兰。
上辈子她私奔后,周玉兰来军区大闹了一场,从陆衡那里讹走了一大笔钱,
说是给她的“青春损失费”。那笔钱,陆衡给了。这个男人,就是这样,
永远把责任扛在自己肩上,哪怕对方毫无道理。这辈子,这笔钱,她得自己来要。打定主意,
苏婉立刻起身,去了邮局。她花了两毛钱,给远在老家的周玉兰拍了一封电报。
内容很简单:“人快死了,速来。”2电报发出去的第三天,周玉兰就杀到了军区大院。
她穿着一身自认为时髦的的确良碎花裙,烫着卷发,一进院子就嚎啕大哭。“我的女儿啊!
我的婉婉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她一边哭,一边用眼睛四处打量,
那精明的算计几乎不加掩饰。苏婉正在病房里给儿子喂水,听到外面的动静,
便知道是她来了。她把水杯放下,对儿子轻声说:“念念,你乖乖躺着,妈妈出去一下。
”陆念懂事地点点头。苏婉走出病房,周玉兰一看见她,立马冲了上来,
抓着她的胳膊就开始摇。“婉婉!你怎么样了?是哪个天杀的把你害成这样!妈给你做主!
”苏婉被她摇得头晕。她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我没事。”周玉alan愣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女儿会是这种冷淡的反应。在她印象里,苏婉一向是懦弱又好拿捏的。“你没事?
那你发电报说你快死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赶过来,连厂里的工都没去上!
”周玉兰的嗓门瞬间拔高,引得走廊里的人纷纷侧目。苏婉不想在这里跟她吵,丢人。
“我们出去说。”她带着周玉兰来到卫生院后面的小树林。“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是不是陆衡那个当兵的欺负你了?”周玉兰迫不及待地问。“不是。”苏婉开门见山,
“我要钱。”周玉兰又愣住了,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要钱?
你跟我一个寡母要钱?苏婉,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我没跟你开玩笑。
”苏婉的表情很平静,“我要二百块钱。”“二百?!”周玉兰的音调直接劈了,
“你怎么不去抢!我一个月工资才三十五块,我上哪儿给你弄二百块!”“你拿得出来。
”苏婉笃定地说。她太了解她这个妈了。自私自利,嗜钱如命。父亲去世后,
厂里发了五百块的抚恤金,她一分没给苏婉,全都自己存着,还整天哭穷。
上辈子苏婉跑了之后,她就是拿着这笔钱,在老家买了套小房子,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周玉兰的脸色变了变,“我没有!一分钱都没有!”“没有?”苏婉忽然笑了,
“那我就只能去找陆衡要了。”“你找他要什么?”周玉兰警惕地看着她。“我要跟他离婚。
”苏婉一字一句地说,“然后我就告诉他,我之所以要离婚,是因为我妈觉得他穷,
给不起彩礼,所以怂恿我去找个更有钱的。”“你敢!”周玉兰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看我敢不敢。”苏婉迎上她的视线,毫不退缩,“反正我现在名声已经够臭了,
再多一条‘不孝’的罪名也无所谓。倒是你,要是让厂里的人知道你这么算计女婿,
你的脸往哪儿搁?”周玉兰气得浑身发抖。她怎么也想不通,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女儿,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还句句戳她的心窝子。“你……你这个不孝女!我白养你了!
”“二百块,换你后半辈子的清净,这笔买卖,你稳赚不赔。”苏婉不为所动。她知道,
周玉兰最在乎的就是她的名声和那点钱。只要拿捏住这两点,她就不得不妥协。果然,
周玉兰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绢包。
她哆哆嗦嗦地从里面数出二十张大团结,狠狠地摔在苏婉脸上。“给你!拿着钱赶紧滚!
我没你这个女儿!”钱像雪花一样散落一地。苏婉蹲下身,一张一张地捡起来,
仔细地抚平上面的褶皱。“谢谢妈。”她把钱揣进兜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周玉兰看着她的背影,气得心口疼,却又无可奈何。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
已经彻底失控了。3拿到钱,苏婉第一时间就去火车站买了一张去深城的卧铺票。
八十年代的火车票还很紧张,尤其是卧铺,要不是她塞了两条烟给售票员,根本买不到。
票是三天后的。这三天,她得把一切都安排好。首先是儿子陆念。
她不可能带着一个四岁的孩子去闯荡。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留给陆衡。虽然她不爱陆衡,
但她承认,他是个好父亲。上辈子,他一个人把陆念拉扯大,培养得那么优秀,
足以证明一切。她写了一封信,信里只有一句话:我去追求我想要的生活了,勿念。
她把信和剩下的二十块钱,还有那张离婚申请书,一起放在了床头柜上。她知道,
陆衡看到这封信,一定会同意离婚。这个男人,有着军人特有的骄傲和自尊,
他绝不会挽留一个一心想走的女人。做完这一切,她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熟睡的儿子。
小家伙的脸蛋已经恢复了红润,呼吸平稳。苏婉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可手伸到一半,
又缩了回来。对不起,念念。妈妈这辈子,不想再过那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了。
等妈妈在外面站稳了脚跟,一定会回来补偿你。她在心里默念着,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没有眼泪,没有不舍。只有一颗奔向自由和财富的,滚烫的心。三天后,
苏婉登上了南下的绿皮火车。车厢里挤满了人,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泡面味和各种奇怪的味道。她好不容易挤到自己的卧铺,刚把行李放好,
就听到下铺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苏婉?真的是你!”苏-婉-低头一看,
一个穿着白衬衫,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仰头看着她。男人长相斯文,气质儒雅,
正是上辈子骗她私奔的那个“诗人”——林宇飞。苏婉的心猛地一沉。真是阴魂不散!
怎么在这儿都能碰到他!林宇-飞-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激动得说不出话了。他站起身,
殷勤地帮她整理行李。“真巧啊,没想到我们能在这里遇到。你也是去深城吗?”“嗯。
”苏婉冷淡地应了一声。她现在看到这张脸就犯恶心。上辈子,就是这个男人,
用几句花言巧语就把她骗得团团转,让她抛夫弃子,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他根本不是什么诗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人贩子!“那太好了!我们可以做个伴。
”林宇飞笑得一脸灿烂,“我跟你说,深城那地方,机会遍地都是,只要我们去了,
肯定能闯出一番天地!”他开始滔滔不绝地描绘着未来的蓝图,就像上辈子一样。苏婉听着,
只觉得讽刺。她靠在床头,闭上眼睛,懒得再看他一眼。林宇飞自顾自说了一会儿,
发现苏婉没什么反应,有些尴尬。“苏婉,你怎么了?不高兴吗?”“我累了,想睡会儿。
”苏婉连眼睛都懒得睁。林-宇-飞-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坐了回去。火车缓缓开动,
载着一车厢的人,奔向各自的未来。苏婉躺在卧铺上,听着火车“况且况且”的声音,
心里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她必须想个办法,摆脱林宇飞这个狗皮膏药。否则,等到了深城,
他肯定会像上辈子一样缠上自己。她可不想再被他卖一次。就在这时,火车突然一个急刹车,
整个车厢的人都往前冲去。苏婉没坐稳,直接从上铺摔了下来。不偏不倚,
正好砸在林宇飞的身上。4.“哎哟!”林宇飞被砸得惨叫一声,感觉自己的腰都快断了。
苏婉也摔得七荤八素,额头磕在了桌角上,瞬间起了一个大包。“对不起,对不起!
”她挣扎着想从林宇飞身上爬起来,可手腕却被他一把抓住。“苏婉,你没事吧?
”林宇飞的眼睛里充满了关切,但苏婉却从他的手指力道中,感受到了一丝不怀好意的黏腻。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说:“我没事。”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着情况。
乘警也很快赶到,说是前方铁轨上突然出现了一块巨石,司机紧急刹车才避免了事故。
一场虚惊过后,火车又重新启动。林宇-飞-揉着自己的腰,一边倒吸冷气,
一边还想往苏婉身边凑。“苏婉,你额头都肿了,我帮你揉揉吧。”“不用了。
”苏婉躲开他的手,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小镜子。镜子里,她的额头红肿了一大片,
看起来有些吓人。但她的注意力,却不在伤口上。而在镜子反射出的,
林宇飞那双闪烁着贪婪和算计的眼睛。她心里一阵冷笑。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这个男人,
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演戏。他看上的,从来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口袋里的钱,
和她这张还算有几分姿色的脸。“你真的不用我帮忙?”林宇飞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我说,不用了。”苏婉加重了语气,眼神也变得冰冷。林宇飞被她看得一愣,
讪讪地收回了手。他总觉得,今天的苏婉,跟以前不太一样。以前的她,单纯又好骗,
自己随便说几句甜言蜜语,她就找不着北了。可今天的她,
浑身都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火车继续前行。到了晚上,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
苏婉躺在卧铺上,假装睡着了,实际上却一直保持着警惕。她知道,
林宇飞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果不其然,下半夜的时候,她感觉有人在悄悄地拉她的包。
苏婉猛地睁开眼,正好对上林宇飞那双做贼心虚的眼睛。“你干什么?”她厉声喝道。
林宇飞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包掉在了地上。车厢里的人都被惊醒了,纷纷探出头来。
“抓小偷啊!”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整个车厢瞬间炸开了锅。林宇飞脸色惨白,想跑,
却被旁边铺位的一个壮汉一把按住。“好你个小白脸,人模狗样的,
居然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我没有!我不是小偷!”林宇飞还在狡辩,
“这是我对象的包,我就是想帮她拿点东西!”他指着苏婉,试图祸水东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苏婉身上。苏婉从上铺跳下来,捡起自己的包,冷冷地看着林宇飞。
“我不认识他。”一句话,直接判了林宇飞的死刑。“你……苏婉!你这个**!
你明明答应跟我一起去深城的!”林宇飞气急败坏地吼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苏婉反问,“是你自己死皮赖脸地缠着我。现在偷东西被抓了,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你还要不要脸?”她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周围的人一听,立马明白了。
“原来是单相思,求爱不成,就想偷东西报复啊!”“这种男人真是太恶心了!”“打死他!
送他去见警察!”群情激奋,几个年轻小伙子冲上去,对着林宇-飞-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乘警很快赶来,把鼻青脸肿的林宇飞带走了。一场闹剧,就此收场。车厢里恢复了平静,
但再也没有人睡得着。大家都在小声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看向苏婉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和赞赏。“小姑娘,你做得对!就不能给这种**留面子!
”“是啊,幸亏你机智,不然钱被偷了都不知道。”苏婉对着众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回到自己的卧铺,把包紧紧地抱在怀里。解决了林宇飞这个麻烦,她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到了深城,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她。她闭上眼睛,
脑海里开始规划着未来的每一步。这一次,她不会再依赖任何人。她要靠自己的双手,
挣出一个锦绣前程!5.与此同时,北疆军区。陆衡终于结束了长达一个月的野外生存任务,
回到了大院。他满身疲惫,军装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下巴上也长出了一圈青色的胡茬。
但他顾不上休息,第一时间就往家的方向走。他想他的妻子,想他的儿子了。
这次任务凶险异常,他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回不来了。支撑他活下来的,就是对家人的思念。
他想象着,推开门,苏婉会像往常一样,虽然嘴上抱怨,
但还是会给他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儿子念念会扑进他怀里,奶声奶气地喊他“爸爸”。
然而,当他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时,迎接他的,却是一室的清冷和死寂。
屋子里积了一层薄薄的灰,桌上的碗筷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没有热气腾腾的面条,
也没有妻儿的欢声笑语。陆衡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苏婉?念念?”他喊了两声,
没有人回应。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他冲进卧室,床上空无一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就像没人睡过一样。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床头柜上。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
旁边放着一沓钱。陆衡的手有些颤抖,他拿起那封信。信纸上,是苏婉娟秀的字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