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笔尖稳稳地落在草稿纸上,发出清晰而坚定的声响,在寂静得落针可闻的考场里,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击碎了江屿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紧攥着那颗从保温杯盖里取出的、崭新的蓝色薄荷糖。冰凉的糖纸紧贴着汗湿的掌心,
那清冽的薄荷气息似乎穿透了纸层,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的力量,
丝丝缕缕渗入他紧绷的神经,
迅速抚平了因丢失“锚点”而带来的巨大恐慌和脚下失重的虚空感。
不是他珍藏在胸前的那一颗。是林溪。她是什么时候,带着怎样的心思,
悄悄把这颗糖藏进保温杯盖里的?她是否一直知道这颗糖对他的意义?
是否预料到了他此刻的困境?这些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更强大的情感淹没。
他看着掌心里这颗静静躺着的蓝色星辰,仿佛看到了苏晚那双清澈的、带着期许的眼睛,
也看到了林溪那双总是带着关切和促狭笑意的眼睛,在这一刻重叠在一起。
这不是简单的替代,而是一种无声的接力——那颗寄托着苏晚最后心意的微光,
被林溪小心翼翼地接住,并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重新递到了他手中。光就在。这一次,
是两份心意共同的低语。江屿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考场的尘埃味道涌入肺腑,
带来一种近乎灼烧的清醒感。他不再低头看那颗糖,只是将它更紧地、更实在地攥在掌心,
仿佛要将那份力量完全汲取。然后,他抬起头,目光重新聚焦在试卷上。
第一道关于量子隧穿效应的复杂计算题,那些之前扭曲跳跃的字母和符号,
此刻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重新排列组合,变得清晰、稳定,甚至透露出一种内在的逻辑美感。
及速写本上苏晚描绘的那个沉浸在物理世界中的、眼神专注的自己……所有的碎片瞬间归位。
笔尖不再颤抖。它开始在草稿纸上流畅地游走,留下一行行清晰有力的推导公式,
每一个步骤都如同被那掌心的微光照亮,精准而迅捷。大脑高速运转,
摒弃了所有的杂念和恐惧,只剩下对物理规律纯粹的追逐和征服的欲望。
那道曾经如同天堑的难题,在冷静而锐利的思维下,被一层层剥开、解析、攻克。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中飞速流逝。考场里只剩下翻动试卷和书写的声音,气氛压抑而紧张。
监考老师锐利的目光扫过,江屿却浑然未觉。他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那道被他紧握的微光,
像一枚无形的定海神针,让他在这片无声的战场中稳如磐石。一道,两道,
三道……厚厚的试卷被他一页页翻过。难题依旧层出不穷,强度令人窒息。
每一次遇到新的障碍,每一次思维陷入短暂的迟滞,他便会下意识地收紧掌心,
感受着那颗糖坚硬的棱角和冰凉的触感。它像一枚微小的电极,每一次触碰,
都释放出一股清冽的电流,瞬间刺破迷雾,重新点燃他思维的火焰。他不再去想结果,
不去想冬令营的名额,不去想苏晚的静默,不去想苏父冰冷的眼神。他只为当下,
只为眼前这道题,只为对得起掌心里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微光。
当最后一道关于相对论时空弯曲的论证题完成,江屿在答案处落下最后一个清晰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