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染泥的木剑沈默的手指第三次被木刺扎到时,
终于把那柄歪扭的木剑削出了个像样的形状。外门柴房的光线很暗,只有扇小窗漏进点微光,
照在他满是裂口的手背上。血珠顺着指缝滴在木剑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
他赶紧用袖口去擦,却把木剑上刚刻好的“晚”字蹭花了——那是他偷偷刻的林晚星的名字,
笔画歪歪扭扭,像条没力气的小蛇。“还磨蹭什么?”管事的呵斥声从门外传来,
“丹房的药渣再不清理,今晚别想领辟谷丹!”沈默慌忙把木剑塞进怀里,
拍了拍沾着木屑的道袍。这是他入青云宗的第三个月,作为全宗门唯一的五行杂灵根,
他的日子比柴房的药渣还不如。测灵那日,测灵盘只泛出微弱的五色光,
长老捻着胡须说“尚可收录”,语气却像在说“勉强能当个烧火工”。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觉得只要足够努力,总能跟上那些灵根卓绝的弟子。直到七日前,
他在剑坪角落看见林晚星练剑。少女穿着银纹内门道袍,冰蓝色发带在风里飘成条线,
手里的“流霜剑”挽出片雪光,剑气劈开晨雾时,连朝阳都似被她劈开了道缝。
她是青云宗百年难遇的单系冰灵根,十五岁凝金丹,掌门亲赐“晚星”之名,
说她是“黑夜启明的星”。沈默看得呆了,怀里的木剑差点掉出来。
那天他被师兄们堵在藏经阁后,正是林晚星路过,皱着眉说了句“无趣”,
师兄们便讪讪地放了他。她没给任何赏赐,甚至没再看他一眼,可沈默觉得,
那是他来到这冰冷宗门后,唯一触到过的光。他开始偷偷攒月例。
外门弟子每月能领两块下品灵石,他省了又省,把其中一块换成了块像样的桃木,
躲在柴房削了整整半月,才成了这柄木剑。他想送给林晚星,
却连靠近剑坪的资格都没有——内门弟子的练剑地,外门杂役靠近三尺,就会被护阵弹飞。
今夜月上中天时,沈默揣着木剑溜到了剑坪外的桃林里。他知道林晚星有夜练的习惯,
总在寅时到剑坪打坐。他蹲在桃树后,手心的汗把木剑浸得发潮,听见脚步声时,
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林晚星披着件素白披风,发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走到剑坪中央,
刚要盘膝坐下,忽然瞥见桃林里的影子。“谁?”沈默吓得差点把木剑扔了,
慌忙从树后跑出来,膝盖一软竟跪在了地上。“林…林师姐。”他把木剑举过头顶,
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这个…送你。”月光照在木剑上,能清晰看见歪扭的“晚”字,
还有未擦净的血痕。林晚星的眉峰蹙了起来,像看见什么脏东西:“拿开。”“师姐,
这是桃木做的,能…能安神。”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指腹蹭过木刺扎出的伤口,
“我刻了半个月…”“我说拿开。”她的声音冷了几分,流霜剑不知何时已出鞘,
剑尖离他的咽喉只有寸许。剑气带着寒意,削断了他颊边的一缕头发。沈默的手僵在半空,
木剑“啪”地掉在地上,摔断了个角。他看着林晚星的眼睛,
那双被弟子们夸作“比星辰还亮”的眸子,此刻只有冰封的漠然。“外门杂役,不该来这。
”她收剑入鞘,转身时披风扫过他的手背,像块冰碾过皮肤。沈默跪在地上,
看着那柄断了角的木剑,直到林晚星的身影消失在剑坪尽头,才慢慢捡起来。断口硌着掌心,
疼得他眼眶发酸。他忽然想起入山那天,娘塞给他的那袋桂花糕,说“遇着贵人就献上”。
可他连靠近贵人的资格,都没有。第二章:焦糊的丹香沈默第一次烧糊丹炉时,
整个外门都闻到了焦糊味。他蹲在丹房后院,看着冒着黑烟的丹炉,
手里攥着本破旧的《百草经》,纸页被火烤得卷了边。炉里的丹药早已成了黑炭,
散发出股刺鼻的糊味,混着他偷偷加的安神草,竟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气息。“沈默!
你闯了大祸!”丹房管事拎着他的后领把他拽起来,“这可是给内门弟子炼的清心丹,
你赔得起吗?”他被按在地上罚跪,膝盖压着滚烫的青石板,听着管事的怒骂,
眼睛却盯着内门的方向。再过三日,就是林晚星的生辰。
他听说金丹修士生辰要吃安神丹稳固境界,便偷偷溜进废弃的丹房,想给她炼一炉。
他攒了三个月的月例,才换来了安神草和赤铁矿——据说赤铁矿能让丹药带点暖意,
适合冰灵根修士。可他连最基础的控火诀都练不熟练,五行灵力在体内乱撞,
好不容易引动火苗,却控制不住火候,把好好的药材烧成了炭。罚跪到半夜,管事走了,
他才拖着发麻的腿爬起来。丹炉已经凉透,他扒开黑炭,在炉底找到几粒没完全烧糊的丹药,
黑黢黢的,像被踩过的泥球。他把这几粒“丹药”小心翼翼地包进油纸,藏在怀里。
回到柴房时,看见同屋的杂役在分辟谷丹,每人两个,灰扑扑的像石头。他没去抢,
摸出怀里的黑炭丹药,放在鼻尖闻了闻——除了焦糊味,好像真有那么点安神草的清香。
生辰那日,沈默揣着油纸包,在山门口等了整整一天。内门弟子从他面前走过,
穿着绣云纹的道袍,腰间挂着精致的玉佩,看他的眼神像看块路边的石子。他缩在门柱后,
手心的汗把油纸泡软了,丹药的焦糊味顺着风飘出去,引来路过弟子的嗤笑。“哪来的糊味?
像只烧焦的妖兽。”他把油纸包攥得更紧,直到日头西斜,才看见林晚星的身影。
她被一群内门弟子围着,手里捧着个锦盒,里面是支玉簪,簪头雕着朵雪莲,
在夕阳下泛着柔光。“晚星师妹,这是我寻遍东海才找到的暖玉,能温养冰灵根。
”送礼的师兄笑得温和。林晚星淡淡“嗯”了声,把玉簪递给身后的侍女,目光扫过人群,
恰好落在缩在门柱后的沈默身上。他像被烫到似的站直身体,慌忙掏出油纸包:“林师姐,
这个…给你。”周围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手里的油纸包上。
林晚星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像上次在剑坪时一样:“什么东西?”“是…是安神丹。
”他的声音发颤,把油纸包往前递了递,“我自己炼的,有点糊,但…有用的。
”有个穿紫袍的师兄笑出了声:“外门杂役也配炼丹?别是拿炉灰糊弄师妹吧。
”笑声像针一样扎进沈默的耳朵。他涨红了脸,想解释,却见林晚星抬手,没接油纸包,
反而指着他脚边的石子:“你的东西,配待在这里吗?”油纸包从他手里滑落,
黑黢黢的丹药滚出来,掉在石子堆里,分不清哪个是药,哪个是石头。
他看着林晚星转身离去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银带在风里飘成条冷硬的线。
周围的笑声越来越响,他却忽然听不见了,只觉得心口像被那炉焦糊的丹药堵住,又烫又闷,
喘不过气。那天晚上,他把滚进石子堆的丹药一颗颗捡回来,洗干净了,放在窗台上。
月光照在黑炭似的丹药上,竟反射出点微弱的光,像他藏在怀里的木剑断口。
第三章:雪地里的脚印沈默第一次在雪地里迷路时,怀里揣着块烤红薯。
那是他用三支木箭换来的——山下猎户说,红薯暖身,比辟谷丹强。他揣着红薯,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内门走,雪没到膝盖,灌进单薄的道袍,冻得他牙齿打颤。
昨夜下了场大雪,内门到外门的路被封住了。他听杂役说,林晚星今早要去后山寒潭练剑,
寒潭阴气重,雪天更甚。他想起自己怀里的红薯,也许…也许能让她暖和点。山路被雪覆盖,
他凭着记忆往前走,好几次掉进雪坑,爬起来时满身是雪,像个雪人。
怀里的红薯被体温焐得发软,散发出淡淡的甜香,成了他唯一的支撑。走到寒潭边时,
他看见林晚星正在练剑。她的流霜剑在雪地里划出银亮的弧线,剑气扫过水面,
激起的水花瞬间成冰,落在她的发间,像缀了串碎钻。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大概是寒潭的阴气侵体,练剑的动作也慢了几分。沈默躲在树后,把红薯从怀里掏出来。
皮已经被焐烂了,露出里面橙黄的肉,冒着热气。他刚要走出去,
却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上次送玉簪的紫袍师兄,提着个食盒走过去。“晚星师妹,
我让膳房做了姜母鸭,驱寒的。”师兄打开食盒,香气飘出很远。林晚星收剑的动作顿了顿,
接过食盒时,嘴角竟弯了下。那抹笑意像雪地里的阳光,晃得沈默眼睛发疼。
他捏着手里的烤红薯,忽然觉得这东西寒酸得可笑。
紫袍师兄看着她的手:“师妹的手怎么这么凉?”说着便要去碰她的指尖。
林晚星不着痕迹地避开,打开食盒舀了勺汤:“多谢师兄。”沈默缩在树后,看着他们说话,
怀里的红薯渐渐凉了下去。雪落在他的发上,融化成水,顺着脸颊流进衣领,
冻得他打了个寒颤。他忽然想起自己冻裂的脚后跟,想起丹房滚烫的青石板,
想起剑坪上那柄摔断的木剑。原来有些温暖,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他。他转身往回走,
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林晚星的声音:“站住。”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以为她要叫住自己,慌忙回头,却看见林晚星正看着紫袍师兄递过来的暖手炉,
淡淡道:“不必了,我还要练剑。”她的目光,从始至终没落在他身上。
沈默攥着凉透的红薯,一步步走回外门。雪地里的脚印歪歪扭扭,很快就被新雪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