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晚晚,最后一次了。”
冰冷的手术台上,苏晚的意识在麻醉剂的作用下渐渐模糊。
耳边是她丈夫顾延之温柔的安抚,可那声音却透着一股让她彻骨寒凉的冷静。
这是她第五次躺在这里。
五年,五次怀孕,五次流产。
每一次,都是顾延之亲自操刀,为她进行清宫手术。
他总说,是她身体太弱,保不住孩子。
她信了。
直到麻醉剂彻底生效前,她听见顾延之压低了声音,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
“若微,别担心,我已经用苏晚做了五次模拟,你那台剖腹产手术,我绝对不会失手。”
一瞬间,地狱降临。
手术室的无影灯亮得刺目,晃得苏晚一阵晕眩。
身体的痛楚远不及心脏被活生生撕开的万分之一。
原来,她这五年的满心期待,她那五个未曾见过天日的孩子,都只是他为初恋手术练手的耗材。
多么可笑。
多么残忍。
器械冰冷的碰撞声在耳边响起,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敲碎她的骨头。
顾延之的动作精准而稳定,不带一丝一毫的私人感情,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与他同床共枕五年的妻子,而是一具没有任何生命的教学模型。
苏晚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她不能就这么昏过去。
她要记住这一切,记住这份深入骨髓的恨意。
“延之……”
她用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
顾延之手上的动作一顿,俯下身,依旧是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怎么了,晚晚?是不是很痛?再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那曾经让她无比眷恋的温度,此刻却让她觉得恶心。
苏晚看着他,看着这张她爱了整整八年的脸。
从大学时的青涩爱恋,到步入婚姻的甜蜜相守,她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现在才知道,她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肚子好痛……比之前每一次都痛……”
苏晚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监测仪器上的心率曲线疯狂跳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旁边的护士脸色一变,急忙喊道:“顾医生,病人情况不对,心率过速,血压在下降!”
顾延之的眉头终于蹙了起来。
他检查了一下苏晚的情况,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arct的烦躁。
计划被打乱了。
他本想速战速决,然后去陪若微。
“加大镇静剂剂量。”他冷声吩咐。
“可是顾医生,病人的情况……”
“执行命令!”顾延之的声音里透出不容置喙的威严。
他是这家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是外科领域的天才,所有人都必须服从他。
护士不敢再多言,只能照做。
然而,镇静剂推进去,苏晚的“症状”却愈发严重,她开始抽搐,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不行……我要死了……延之,我是不是要死了……”她死死抓着顾延之的手臂,眼中满是“惊恐”。
顾延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知道,今天的手术是做不下去了。
如果苏晚真的死在手术台上,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麻烦,尤其是在若微手术的关键时期,他不能出任何岔子。
“停止手术,转入重症监护室观察!”
他迅速做出决断,脱下沾血的手套,扔进托盘。
在他转身的瞬间,苏晚看到他拿出手机,快速地发着信息,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焦急与担忧。
她知道,那信息是发给谁的。
被推入重-症监护室的路上,苏晚缓缓闭上了眼睛。
脸上血色褪尽,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可没人知道,在那具看似虚弱的身体里,一颗淬了毒的心,正在重新搏动。
顾延之,林若微。
这场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她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苏晚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顾延之才出现,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衣着整洁,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
他大概是陪了林若微一夜,赶在上班前过来“探望”她。
“晚晚,感觉怎么样?”他坐在床边,伸手想探她的额头。
苏晚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顾延之的手僵在半空,他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她。
“怎么了?”
“没事,”苏晚垂下眼帘,声音沙哑,“昨晚……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女人的脆弱和后怕。
顾延之的疑虑被打消了些。
他收回手,语气放缓了些:“别胡思乱想,只是术中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现在已经没事了。”
小小的意外?
苏晚在心里冷笑。
是啊,对于一个屠夫来说,宰杀一只羔羊时,羔羊的挣扎确实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延之,”苏晚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看着他,“我们……是不是不该要孩子?每一次……每一次都这样,我真的怕了。”
她要让他放松警惕。
她要让他以为,她还是那个被他蒙在鼓里,爱他如命的蠢女人。
顾延之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她这副依赖他、信任他的样子。
果然,他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别怕,晚晚,都怪我,是我没用,没有保护好你和孩子。你先好好养身体,孩子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他说得那么情真意切,仿佛真的是一个自责又深情的丈夫。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那通电话,苏晚几乎又要被他骗过去了。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
林若微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裙,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延之哥,我给你熬了汤。呀,苏晚姐,你醒了?”
她看到苏晚,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仿佛两人是关系亲密的姐妹。
苏晚看着她那张清纯无辜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是这个女人,享受着本该属于她孩子的一切。
“若微,你怎么来了?”顾延之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桶,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宠溺,“不是让你在病房好好休息吗?”
“我睡不着,担心你忙了一晚上没吃东西。”林若微的目光落在顾延之略带褶皱的白大褂上,伸出手,细心地替他抚平,“苏晚姐怎么样了?我听说她手术出了意外,吓死我了。”
她说着,看向苏晚,眼中满是担忧。
“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的病,延之哥也不会那么大压力,苏晚姐也不会……”
她欲言又止,眼圈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
好一朵娇弱动人的白莲花。
苏晚冷眼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不关你的事。”苏晚开口,声音虚弱但清晰,“这是我和延之的命。”
林若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苏晚会这么说。
顾延之也有些意外地看了苏晚一眼。
“苏晚姐,你千万别这么想。”林若微连忙擦掉眼泪,走到床边,“你和延之哥感情那么好,以后一定会有很多健康的宝宝的。我的病……唉,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年。”
她说着,又开始自怨自艾,楚楚可怜地看着顾延之。
这是在提醒顾延之,她才是那个最需要他的人。
也是在警告苏晚,不要妄想霸占顾延之。
“若微,别说傻话。”顾延之立刻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抚,“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的手术,我一定会成功的。”
他抱着她,就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两人深情对望,完全当苏晚是空气。
苏晚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将这刺眼又恶心的画面,一帧一帧刻进脑子里。
她缓缓地,无声地,握紧了藏在被子下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刚刚拨出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她没有出声,只是将手机的听筒,对准了那对狗男女。
她要让电话那头的人,听清楚这一切。
听清楚她的丈夫,是如何当着她这个“垂危”的妻子的面,与另一个女人山盟海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