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严寒,我的手上长满了冻疮,整只手红肿干硬流着脓。可是从前,我一向身体很好,
丝毫不畏寒,也从不长冻疮。反倒是妹妹,原本到这个季节会长死皮生冻疮的手,
大胆地露在寒风之中,越来越光滑洁白。妈妈从房子里跑出来让妹妹穿上棉手套。
妹妹耍脾气说**,妈妈耐心地给她一点点穿上,
嘴里满是我从未感受过的关心「冻着我们家梦梦可怎么行」我跑过去,
小心翼翼地问「还有没多余的手套...」话还没说完,我就被徐梦一脚踢翻在雪地上。
冰水一瞬沁入我单薄的衣服,我手上的冻疮血也融到了雪里。
「去年你还和我炫耀和我说你不怕冷,从没长过冻疮」我的话一下子滞在了嘴里。因为这话,
我确实说过。我妈转过头对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是在告诉我,
让我乖乖的,偷偷的,别让妹妹知道诅咒的事情。……半月前,
平时从不让我进她房间的妈妈,突然给我递了一个面包,领着我进了她房间。
妈妈从来只让徐梦进她的房间,这是我第一次进来。洁白的墙壁,温暖的小毯子,
和我的住的地下室完全不一样。她拉着我的手温柔地说,「妈妈有个事情拜托你。」
「你也知道,梦梦一直以来体弱多病,不像你皮糙肉厚,上次妈妈请大师来看。」
「大师说你是天生贱种,该让着妹妹,这个家才能有未来。」「所以现在,需要你配合,
做一个仪式,把你身上的气运让给妹妹。」我不过十三岁,吃穿用度,生杀大权都在她手里,
询问,不过是一种可有可无的程序罢了。果然,她见我没有答话,突然变了脸色。
「要是你不做,那以后就去外面乞讨要饭吧。」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勉强点了点头。
她马上拿来尖刀,割破了我的额头,要取我的心头血。我一边说疼,
她一边用手掐住了我的嘴巴说「别叫。」我倒在一边,虚弱地睁开眼。
看她对着我鲜红的血露出满意的微笑。当天半夜,她又要我和大师完成双生祭祀仪式。
大师是个精明恶心的老头。他用念咒语一样的语调告诉我,双生双生,
就好像在两个人之间连接了一条脐带。从此我的身体、命运都会用来滋养徐梦。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年,五年过后,徐梦的容貌大变样,学习成绩也不断上升。现在,
她已经是成绩排名第一的校花,受尽所有人的艳羡。
妈妈也慢慢地把双生诅咒的事情告诉了她,而之前不告诉她的原因竟然是怕她于心不忍。
妈妈从来没我懂徐梦,她是个天生的坏种。强取豪夺的事情,她明明最喜欢了。
但是妈妈却觉得她是世上最好、最善良的宝贝。真是可笑。气运流转,
她们拿捏我也变得愈发容易。一个硬币,就是我活下去的来源。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差,
妈妈在我身上蓄养了无数伤痕,刀割的,尖针刺的..她相信的双生,是我越坏,
徐梦就会越好。我走在校园道路上,在人群中穿行而过。「天哪,
世界上怎么会有徐梦这么完美的人!」「是呀,不知道以后谁能和她在一起……」「要我说,
也就二班那个清冷学霸能配得上徐梦。」我听着这些惯常的话味同嚼蜡。是呀,
两个人的气运拼凑在一起。而她的厄运又全部由我来承受。她怎么能不完美呢。
「那好像是徐梦的姐姐,徐初初。」「咦,她也太不像她妹妹了。」「是吧,她皮肤很差,
成绩排名倒数,和她妹妹比,徐初初就是地上泥和田里鸡。」......突然,
我绊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下巴好痛...膝盖也不行了...不过相比于往常,
这次的厄运还是比较easy的。不过是摔跤。我直接轻松把握拿捏!可是这次,
我还没有像往常一样自己挣扎着站起来。一个人就抱住了我,将我抱了起来。我诧异地转头,
然后更诧异了。抱我的居然是二班那个传闻中的清冷学霸祁尘!!我的第一反应是,糟了。
因为我知道一件别人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徐梦一直其实暗恋他。「同学,你脚扭了,
我送你去医务室吧」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的大脑飞速转动。他这一抱我,
徐梦一定不会让我好过。但是!!我本来就够不好过了。多一点简直就是挠痒痒。
于是我的头心安理得地往他的身体里蹭了一下,顺便抱紧了他说「好。」有帅哥不抱大傻*!
......处理完伤口之后,我们出门就遇见了徐梦。旁边是她的小跟班。
一看就是通风报信的。徐梦走上前。「初初,你怎么样了?」她关心地看着我,只有我知道,
她平静温柔的眼底背后是无尽的风暴。她一边搀扶上我,
一边用指甲死死刺入我尚未痊愈的伤口。我忍着身上的疼,露出一个微笑,
然后眼疾手快地猛地扇了她一巴掌,「别假惺惺了。」
她的脸上一下子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本能的,徐梦的瞳孔突然放大,像是要把我吃了。
但是祁尘就在一旁看着,她只是表情变了,身体却没有动作。我赌的就是,她不敢发作,
不敢让祁尘知道她骨子里,是个恶劣的坏种。就算拿走了我再多的气运,
也还是洗不清心底的赃污。几乎是下一秒,徐梦就哭了,挤出了五六滴泪水。
两只手转过我的身子,委屈地对我说「初初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难道就因为我学习比你好,
长得比你漂亮,你就完全不顾姐妹亲情吗?」祁尘走上前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徐梦眼里闪过得逞的快意。我很平静。因为我本来就不需要他的任何同情和关爱。
就算他觉得我是个坏人也无所谓。徐梦立刻乘胜追击,拉着祁尘的手说「祁尘,
你不要怪初初,初初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难言之隐。」惯用的绿茶套路,徐梦学的很烂。
祁尘自然地转头对上了徐梦,她大大的无辜的眼睛还闪烁着泪水。我见犹怜。
没有一个男人会不相信这样的面庞这样的眼睛说出的话。可是…祁尘接的话却让徐梦宫寒。
「对,我也相信,初初同学一定有她自己的难言之隐。」祁尘握着我的手,真诚地说。
徐梦愣住了。我也...合着你小子是油盐不进呀。想置我于死地是吧。
你骂我、打我都可以。护着我?简直就是想让我死。当晚我决定不回家了。
就让徐梦对着空荡荡的地下室踢墙泄愤吧。我掰着手指头数,我现在快十九岁。
我原本打算考上大学再想办法逃离那个家的。现在可能得提前了。因为祁尘,那个脑瘫。
我走在路边,想着去哪里过夜。突然一个人从路边闪了出来,还戴着黑色的口罩。
但是这个身形,很熟悉。很像.....还没思考完,我的身子就被提起来,喉咙被扼住。
我有点无法呼吸,但又能感觉到他并不想掐死我。夜光之下,
他黑溜溜的眼睛像打量猎物一样打量我。然后缓缓开口,「抓到你了,小老鼠。」这个声音,
这个眼睛,不会错了,百分之九十九是祁尘!下一秒,他松开了我脖子上的手,抱住了我。
然后低下头在我脖子嗅了嗅,「好香。」我整个人直接僵硬石化。「可是,
我三天没洗澡了诶……」他抬起头,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说的不是你身上的香味。」
这家伙,怎么神神叨叨的。「不过也确实该洗澡了,跟我回家吧。」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仿佛早知道我无家可归。来到他家,祁尘先是给我的伤口上药。他抬起我的胳膊一顿操作。
差点没给我整死。「小老鼠,我要谢谢你。」「别叫我小老鼠!」我气愤地看着他。嗯?
等下,他谢我什么?「我爸因为你死了,你是我的恩人。」等下?你爸是?
「你身上有双生诅咒,是我爸下的。」「但是他下完不久就死了,他死了,
我妈和我才能从地下室出来。」听完这些话,我猛得站起来,抓住了他的身体摇晃。
「那你会解诅咒吗?」有生以来,我对于活下去的渴望第一次这么强烈。「我什么也不会。」
他看着我,不好意思地说。我的希望破灭了,我放开了祁尘。「那我走了。」我叹了口气。
祁尘抓住了我的手,但我猛得甩开了。「我得回去了。」徐梦给我发了消息,再不回去,
她就把我养的小黑猫杀了。我一个人走在凌晨半夜的路上。觉得有些恶心而窒息。
但是我没注意到,我的身后,始终还是有一双眼睛跟着。从小和我相依为命的,不是我妈,
更不可能是徐梦,而是一只眼睛闪着光的黑猫。小时候,
我自己也就是勉强从我妈手里拿到一口饭,更别提喂猫了。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活下来的,
也从不愿意克扣自己,分它半口吃的。可是有一天,我不小心碰掉了徐梦的玻璃玩偶,
玩偶整个碎了,徐梦生气得一整天都不吃饭。我妈把我关进了地下室,铁门关上的前一秒,
黑黑溜了进来。我定睛一看,才看见它的嘴里居然叼着一袋小面包。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给我的,但我虎口夺食,靠着那一点面包活了一天半。可是最后半天,
黑黑却和快死了一样,应该是之前饿了太久。黑夜太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放出去。
生平第一次,我腐烂的内心,生出了一点怜悯,——我怕它真的死了。
阴森的屋子里几乎没有光,但我知道,铁门上有许多不平整的地方,每一处都是利刃,
我爬了过去,顺着伤口割下了自己的一点肉,喂给了那只黑猫。最后,我们都活了下来。
也是那次之后,我彻底明白了,我对于我妈什么都不是。我比不上徐梦一点可有可无的心情。
更不可能和她争一种叫母爱的东西。但是我不明白,我和徐梦都是她的女儿。为什么,
为什么她能偏心徐梦这么多。走到家的时候,黑黑的身影一蹦一跳地走在我前面。
我猛得意识到,原来徐梦骗了我。她根本没有抓住黑黑!我提起了一口气,想着叫住黑黑。
可它正背对着我往屋子里跑,眨眼之间,徐梦就跑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那团黑毛。
它的脖子被从后提起。随着手上力气的增大,徐梦脸上更是显现出狰狞的面孔。
即使隔着十米的距离,我依旧能感受到黑黑的痛苦。徐梦狡黠的眼神随意扫过我和黑黑,
仿佛在看木板上待宰的肉。「过来给我磕头求饶。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给你们一条活路。」
黑夜之中,一点月光的虚影打在徐梦的左脸。我抓紧了手中的胡椒粉,假装听话地走近。
再往前迈了几步,徐梦的脸一下子来到了我面前,我低头,弯下腰,眼看着就要跪下去。
就在这时候,黑黑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原本温顺的猫科动物竟然往徐梦手上咬了一口,
从徐梦身上跳下来。不深不浅的牙印,居然留下了血痕。徐梦猛得撒开手。「妈!」
她朝着屋子里大喊了一声,我本能地往后退,想要带着黑黑出去避一避。
可是我的耳边却传来大门上锁的声音。糟了。果然,我转头就看见了我妈。
她的声音中透出一股阴冷,「胆子肥了。」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每次都是这样,
无论我怎么样想要摆脱一切的桎梏,只要诅咒在,我就永远是这样的结局。
我永远走不出这里,永远会落在他们手里。趁着她们不注意,我冲上去抱住了黑黑,
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然后昂起头和徐梦说,「我们谈一笔交易。」我暗示了徐梦,
我想和她讲祁尘的事。她会心一笑,让妈妈先进房间去。妈妈从背后走过,
狠狠捏了一把我的肉。「妈。」我没忍住,叫了她一声,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她的身子停了一下,我知道她听到了。可是那一下过后,她还是头也没回地走了进去。
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遥远的屏障。我只能听见徐梦尖锐的声音在我耳边越来越大。
「别给我耍花样,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我低下头,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扬起了嘴角。该怎么骗这个自大无脑的蠢货呢。我假装找东西找了半天,
徐梦伸头,拼命想看我摸索着皱巴巴的口袋的那只手。下一秒,
我利索地递给她一样东西「今天我和祁尘的事情完全是意外,祁尘一定是因为喜欢你,
才会一根筋顺着你的话说。」「你看看这个,是我偷偷发现,
他在草稿纸上写了好几个你的名字,他一定是喜欢你。」徐梦攥紧了那张小纸条。
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了几个徐梦。她一下子激动起来。被祁尘这种高岭之花一样的人喜欢,
她的名字只会在这所学校长盛不衰。「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在学校里配合你,
让祁尘和你在一起。有我在,一定更能衬托出你的光环。」
「祁尘一定会打破什么不近女色的传言,爱上你。」我信誓旦旦地说。
徐梦听完我乱七八糟的一堆「宣讲」,居然信了。说我一定要成为她搭上祁尘的垫脚石。
我松了一口气,可是刚说完,怀中的黑黑就扭着头对上我的眼睛。
我居然从它不太清楚的五官看出,它似乎有几分生气。难道它是责怪我没有好好教训徐梦,
还对她卑躬屈膝?我捏了一把他的脸蛋。拜托,请问是谁刚救了你?安抚好徐梦,
我坚定地抱着黑黑,把它扔出了门外,看着它自言自语地说「走吧,不要再回来。」
我这样的人不配有软肋。就算沉溺于无尽深渊,也该一个人独自溃烂。
我相信黑黑是有灵性的,它紧紧盯着我,不愿意离开。于是我猛得把它推在草丛上,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不要再回来了。这里不是你的家。也不是我的家。……天算不如人算,
祁尘第二天就站在校门口,像根柱子一样。我低着头缩着身子,
假装自己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走过。下一秒,却被一只手一把拦住。千万不要是他。
千万不要是他。我勇毅地抬头,结结实实对上了祁尘的眼睛。他真的太好看了。离我太近了,
我会犯病。「衣服,你昨天弄脏的,给我洗了。」经过了昨晚的经历,
祁尘已经在我面前彻底变成了这种不近人情、说不上话的死样。听完他说的,
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听听这是人话吗?「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我本来想不理他,可是下一秒,我灵机一动,又从他手里把衣服夺了下来。「谢了哈。」
然后在他震惊的目光下潇洒离开。……我递给徐梦的第一个投名状。就是这件衣服。
但是给徐梦之前,我率先、不小心、意外从口袋里搜刮到了两百元现金。干洗费是吧?
我美美地收下了。「知道祁尘早上找**嘛吗?」厕所的角落里,
我像捧着圣物一样捧着这件衣服。徐梦皱着眉头,露出疑惑的神色,「不知道。」
「祁尘让我把这件衣服给你,让你帮他洗。他什么时候和女生走这么近过?」「要我说,
这就是定情信物!今天他能叫你洗衣服,明天就能叫你一起回家,大后天就能...」
「总之,你是独一无二的,唯一的!」在我的滔滔不绝之下,徐梦的神色逐渐变得甜蜜,
从我的手中接过了衣服。晚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徐梦开始一点一点洗衣服上的污渍。
我打开了我的老式旧手机,拍了一个画质模糊的视频,发给祁尘。备注:在洗了。
妈妈吃着瓜子走过,推搡着叫我去帮徐梦。徐梦紧紧抱着她的衣服,嫌弃地看着我,
「这衣服不是她能洗的。」果然,诅咒能改气运,但还是改不了原本的性格和智商。她,
注定是个娇妻蠢货。徐梦去还衣服的时候,我提前知会了祁尘。「洗好的衣服徐梦会还给你,
换衣服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对她,态度尽量亲密一点。」几秒之后,
信息框另一端的祁尘回复「呵呵,真是姐妹情深呢。」我撇撇嘴,给你洗了,还不满意?
徐梦去找祁尘的时候,我就跟在她后面五六米的地方。她抱着衣服,
当着众人的面叫出了祁尘,娇滴滴地把衣服递给他。走近的时候,徐梦假装摔跤,
眼见着就要故意扑他身上。突然,祁尘往后一退,徐梦脸着地摔在了地上,
原本精致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再站起来的时候,她的脸上沾满了灰尘,
原本洗干净的衣服又变黑了一块。「同学,我衣服又脏了。」他玩味地说了一句。
祁尘一开口,我原以为徐梦会生气,没想到她居然说了一句带着尾音的「讨厌」,
然后跑开了。甚至祁尘也一副捉摸不清楚的表情,愣在原地。果然,中午打饭回来的时候,
我就看见徐梦的好朋友就围着她说「青春期的男孩子都是这样,喜欢捉弄人。」
徐梦表面上嘟囔着,「真是烦死了,明天还要帮他打饭洗衣服。」眼底却掩不住笑意。
我看着徐梦精致的没吃几口的餐盒,扒拉着嘴里干巴的饭和咸菜。学校里的每个人,
包括老师都觉得,徐梦是天上的月亮,而我完全不能和她比,这样子相差大的两个人,
即使妈妈偏心一点也是应该的。所以这几年,
老师总是会偷偷把本应该发给我的学校礼品、助学金份额全部拿给徐梦。
班主任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我去问的时候,他笑嘻嘻地和我说,「你们不是一家人嘛,
你和你姐姐计较什么。」但是我一走出办公室的门,就听见他和其他老师打趣,
「这个徐初初,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她供着她姐姐就行了,还想着自己野鸡变凤凰呢。」
我心中压抑着情绪,但却只能离开。……晚上回到家,徐梦还在外面,我提前回了家。
我们的家在郊区的一套偏僻的房子里,平时这里很少人会来,安静得死寂。可是今天,
我一踏进院子,就听见了熙熙攘攘的声音。徐芳褪的声音在这里面尤为明显。尖锐,
而且高昂。忘了说了,徐芳褪就是我的妈妈。我站在门口,想着要不要推门进去,
就听见了她清晰的声音从门里传来。「2万块就行,低于2万块没门,这还只是预订价,
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再怎么说以后也能上个大学,拉回家多有面子。」
寒冷从我的脚爬到了我的心脏。我好像能听明白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又好像完全不明白。
「芳芳,要我说你也是运气不好,一个女儿这么优秀,一个这么烂,没办法,
养废了也只能卖了换点钱。」我听见徐芳褪轻蔑地笑了笑。「算了,没办法。
她是我和一个男的不小心生的。后来那男的好像是因为杀人被抓了,关进去不知道判多少年。
」「都怪我没及时把她打掉,这种畜生的种,生出来的也只会是小畜生。」「哎呀,
我还是命苦,比不上你们。」听到这句话,我的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原来,
我和徐梦不是一个爸爸。所以,我们天生就是不同的。在妈妈眼里,我们一个是基因优良的,
一个是基因恶劣的。理所应当应该得到不同的对待。屋子里女人们的声音的此起彼伏,
此时此刻,我是徐芳褪和她们闲聊的调味剂。我从来不知道徐芳褪以前是干什么的,
只知道她有许多女性好友。她们涂着劣质的指甲油,过期的化妆品,
每一副妆容都蹩脚而可笑。只有红色绿色的灯光之下,才能映照出那种廉价的妩媚。
从小到大,我听的最多的话就是,徐芳褪在别人面前骄傲地说徐梦是我们家的未来。
可惜她不知道,我会亲手撕了这个未来。从无边厄运爬回来的人,再也不会心慈手软。
在废弃柜子的最上层,我意外看到了徐芳褪多年前的日记本。徐梦,
是她和一个律师生的孩子。在她的描述里,那个律师又高傲又严谨,仿佛是一个不真实的人。
日记就停在那个律师说打算娶她的那天,然后就再也没有过一次记录。那时候我年纪还太小,
对于徐梦怎么出生这件事几乎没有记忆。......我拿着祁尘衣服里拿来的两百块钱,
坐上了一班去往蒲城监狱的公交车。我没有去见谁。而只是递了一个信。告诉里面的人,
你有一个女儿还活着。我不知道他被判了什么罪,要坐多少年牢,不知道他还有多久会出来。
但是我就是递了那样一个消息,然后攥着寒风又回到了一直生活的那个城市。
听徐芳褪上次的意思,她是打算先让我上大学,再用婚姻操控我以后的人生。我不得不承认,
现在,我的一切身份,关系都完全依附于她。根本无法逃离。这次的月考成绩下来,
徐初初是年级前三十,而我是年级前三百。明明小学的时候,
我甚至当过老师口中的神童和香饽饽。可是后来,我根本没有时间学习,
记忆力也变得没那么好。成绩一点点退步。光荣榜上,祁尘还是年级第一,
享受着老师和同学的追捧。开家长会的时候,徐芳褪只去了徐梦那个班。上次分流,
她到了最好的班,而我留在了原地。家长签到表上,只有我后面的名字空着。
班主任又把我叫去,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一顿。「人蠢还不多读书,
上次的辅导班为什么不交钱来参加。」为了赚钱,他违规开了辅导班,
要求班上所有人都交钱去参加。而我没有去。在他眼中,那些不会读书但有钱的还有些价值,
像我这种又没钱又不会读书的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低着头没说话。
他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又继续喋喋不休「你长得难看。更要交钱读书,知道不?
你又不是你姐姐,以后这个成绩,只能给别人洗碗擦地。」我不屑地笑了一下。
他立马恼羞成怒「徐初初,你笑什么?」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老师,
你的烂课,大家都说贴钱都不想去上,
家长们私下都说给你面子才勉强让孩子去上你的课外辅导课,你不知道吗?」
我的语气天真无邪。他的话一下子滞在嘴里,
虚心地看了看办公室里正做着自己事情的另外两个老师。「当个老师就把自己当个玩意了,
我妈拿捏着我的命我都要和她呛一呛,你算什么东西?」我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保温杯。砰,
一砸。他立马涨红了脸,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额头,
破口大骂说要罚我在国旗下当着全校人的面罚站三十分钟。见我面色不动,
他跳脚着想拿东西扔我。我双手插兜往后一退。然后拿出校规问他,他是不是梦做多了。
他只是个班主任,不是教导主任,更不是校长,没有这个权力。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
墙壁上还有摄像头。他本来更多的话都憋了下去,最后只憋出来一句「徐初初你等着,
我多的是日子治你!你......」我懒得听他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一出门,
我就闻到了熟悉的沐浴露味道。两只有劲的手抓住了我的腰,将我抱了起来,
顺势捂上了我的眼睛。我不禁感叹,祁尘的出场方式,每一次都是这么有病。
再次睁眼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一个空旷的草坪上。阳光晒得我睁不开眼。祁尘拉着我的手,
挽起了我的袖子。我定睛一看,他的手上居然是几瓶药。冰凉的感觉擦过我的胳膊,
我被摆弄着四肢,悠闲地躺着。「怎么不说话?」「死了。」我随意地答道。过了几秒,
我又补了一句「我恨你爸爸。如果不是他,我还能比现在过得好点。」
说着说着脾气有些上来了,我撇开祁尘的手,拍了拍身上的草站了起来。逆光之下,
我挡住了祁尘身上的阳光,将他笼罩在阴影之中。祁尘沉默了几秒,
然后抬起手拉住我的衣服,仰视着我,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眼神说「可是,你现在也很好呀。
初初,你不知道你有多好。」他的语调既缱绻又悠长,像是在念诗文咒语。
如果说之前的事情都还在我的理解范围内,那祁尘现在的状态就是让我头皮发麻。
我看不清他眼里的情感。我不会像徐梦那个蠢货一样以为这属于某种单纯的男女之情。
直觉告诉我,我身上有祁尘想要的东西。这些天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
祁尘几乎是尽心尽力地替我和徐梦周旋。按理说,他没有任何理由要帮我做这样的事情。
徐梦的「交往之路」如我心中所畅想的那样充满了坎坷。
——祁尘甚至会特地把她引到老师经过的路段,让老师都不小心目睹她越轨的行为。
徐梦还沉浸在自以为是的甜蜜中,根本不管其他。那之后,
祁尘每每在任何地点准时强制给我上药。无论我愿不愿意。看着我的伤口一点点变好的样子,
他似乎比我更开心。……早上,我还没起床,狭小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冒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随后,又传来了人的脚步声。我刚要起身,就被按住。一个满口黄牙,一身烟味,
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面庞出现在我眼前。我强忍着内心的反胃,想推开他。「别动。
我啥也不想干,就是来看看你,认识一下。」他边说边摸上了我的脸。外面没有丝毫动静,
无不在说明,这一切都是徐芳褪默认的。我的左手在床上摸索着,
然后探到了藏在枕头下面的一把小刀。「滚出去。」我往他脸上吐了一口口水。
然后举起了手里的刀。下一秒,我的手被捏住,小刀滑落在地上。「听你妈说,你有病,
身体很差,就这样也敢拿刀吓唬人?」他微眯着眼睛一步步靠近。我拼命地往后退,
可是房间很小,很快就退无可退。本能得,我闭上了眼。可是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来。
下一秒,面前的男人突然被掀翻在地。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满脸胡茬的男人。
「他妈的,谁敢动老子!」他从背后被掀翻,这会连是谁打了他都还没看清。
我赶忙站了起来。那个胡茬男飞速闪了过去,给了那个恶心的男人七八拳。
他的出拳速度很快,我几乎看不清。等他站起来的时候,
我只能看见倒在地上的男人止不住地抽搐。他抬起一只手,指着胡茬男,
勉强挤出一句威胁的话,「你信不信...信不信...我把你送进监狱。」
只见胡茬男不慌不忙地抬起脚,将他的手一点点在地上碾。地上的人发出痛苦的声音。
我却觉得很悦耳。第一次,这么爽。「我刚从监狱出来。」「我刚跟里面的警官学过法,
打非法闯进自己家里的人,算正当防卫吧。」我心里想着,跟这种**还讲什么道理?
表面上只是附和他,踹了地上的男人一脚,说「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和警察说清楚,
让你去牢里好好改造改造。」我缓了缓才意识到,
身边的这个胡茬男刚刚说自己刚从监狱里出来?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进到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