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他结婚的那一天。他寄来喜帖,附言:“希望你永远别来。”于是我如他所愿,
永远地缺席了。他得知我的死讯时,正在切婚礼蛋糕。刀子顿住,奶油塌了一角。
“真会挑日子。”他轻笑。可那天晚上,他醉醺醺地闯进我的公寓,
撕碎了所有他曾经写给我的信。灰烬中,他忽然崩溃大哭。——因为他发现,
每一封信的背面,都是我模仿他的笔迹写下的:“求你好好活着。”原来,
他心尖上的白月光,那条要了我命的腿,从来都是一场骗局。
1我收到沈聿珩和林薇薇结婚请柬的那天,窗外的梧桐叶子正一片片往下掉,
像极了我逐渐凋零的生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骤停了一秒,
然后才开始迟缓而沉重地跳动。呼吸变得困难,眼前阵阵发黑。呵,他还是那么了解我。
知道用什么方式,能给我最致命的一击。大红的烫金请柬,精致得像一个讽刺。
封面上的婚纱照,沈聿珩搂着林薇薇的腰,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舒展和温柔。
林薇薇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他,目光里满是依赖和幸福。真是一对璧人。如果,
林薇薇身下的那张轮椅,不是用我的健康和未来换来的话。我颤抖着手,翻开请柬。里面,
除了婚礼的时间地点,还有一行力透纸背的、我熟悉到骨子里的字迹——“望你永世不见。
”落款:沈聿珩。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捅进我的心窝,然后狠狠搅动。
永世不见……好啊。我低头,看着自己苍白消瘦、布满针孔的手背,
还有手边那张刚刚出来的、写着“终末期肾衰竭,预后极差”的诊断书,
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沈聿珩,这次,我真的可以如你所愿了。我拿起笔,
在请柬的背面,缓慢而用力地写下几个字,然后小心地撕下那一角,折好,
塞进一个空白的信封里。做完这一切,我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冰冷的椅子上,
冷汗浸湿了单薄的病号服。护士进来给我送药,看到我手里的请柬,愣了一下,
眼中闪过一丝同情:“苏**,你……”我摇摇头,把信封递给她,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小杨,麻烦你……如果我……如果我撑不到下周,
帮我把这个……寄出去。”小杨接过信封,眼圈瞬间就红了:“苏**,
你别这么说……”我闭上眼,不再说话。沈聿珩,这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
也是唯一一份“新婚贺礼”。希望你喜欢。2沈聿珩和林薇薇的婚礼,
堪称本市年度最盛大的喜事之一。酒店宴会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
空气中弥漫着鲜花和香槟的馥郁气息。沈聿珩穿着量身定制的高级西装,身姿挺拔,
面容俊朗。他站在台上,目光却时不时地扫向入口处,
唇角噙着一抹冷冽的、近乎期待的弧度。他在等。等那个叫苏晚的女人出现。
他知道她一定会来。以她的性格,收到那样一份请柬,怎么可能不来闹一场?
他甚至连如何让她“安静”地离开的预案都准备好了。他要把她加诸在薇薇身上的痛苦,
千倍百倍地还给她。司仪正在煽情地讲述着新郎新娘的爱情故事,如何历经磨难,终成眷属。
说到动情处,林薇薇适时地落下几滴眼泪,引得台下宾客阵阵唏嘘和祝福的目光。
“……尤其感谢我的先生,沈聿珩,”林薇薇声音哽咽,紧紧握着沈聿珩的手,
“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永远也站不……永远也没有勇气面对未来。是他,在我最绝望的时候,
对我不离不弃……”沈聿珩回握住她,目光温柔,心底却莫名地烦躁起来。那个该死的女人,
怎么还没来?婚礼仪式顺利进行到切蛋糕环节。九层高的豪华蛋糕被推上来,
象征着甜蜜与圆满。沈聿珩握着林薇薇的手,一起拿起切蛋糕的刀。
就在刀尖即将触碰到蛋糕的那一刻——他的助理周扬步履匆匆地走上台,面色凝重,
俯在他耳边低声急语了几句。沈聿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你说什么?”他猛地转头,
看向周扬,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再说一遍!”周扬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将手里一个巴掌大的、毫不起眼的深色木盒,递到他面前。
“沈总……这是……苏晚**……让人送来的……她说,这是给您的……新婚贺礼。
”那个木盒,沈聿珩认得。是装骨灰用的。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宾客都诧异地看向台上失态的新郎。林薇薇也愣住了,
不安地拉了拉沈聿珩的衣袖:“聿珩,怎么了?”沈聿珩没有理她。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骨灰盒,眼神像是要把它烧穿。他一把夺过盒子,
入手是微凉的、沉甸甸的触感。盒子上,贴着一张小小的卡片,
上面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苏晚的字迹:“如你所愿,永世不见。”——苏晚。
“哐当——!”切蛋糕的银刀从他手中滑落,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精致的奶油蛋糕被刀柄撞到,塌陷了难看的一角,如同他此刻骤然崩塌的某种信念。
他死死攥着那个小小的骨灰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在一片死寂中,沈聿珩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疯狂和悲凉。“好……好……好一个如我所愿!
”他双目赤红,对着那个骨灰盒,一字一句地说道:“苏晚,你真是……挑了个好日子!
”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近乎狰狞,唯有眼角,不受控制地滑下一滴泪,迅速隐没在鬓角。
3婚宴最终不欢而散。宾客们窃窃私语,带着震惊、怜悯和看戏的复杂表情陆续离开。
原本喜庆奢华的宴会厅,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尴尬的寂静。林薇薇被伴娘推着,脸色苍白,
泪痕未干,她试图去拉沈聿珩的手,却被他猛地甩开。“聿珩……”她声音颤抖,
带着委屈和恐惧。沈聿珩看都没看她一眼,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手中那个深色木盒上。
他抱着它,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是抱着一条噬人的毒蛇。“滚。”他吐出一个字,
冰冷刺骨。林薇薇吓得噤声,被伴娘匆匆推走。沈聿珩挥退了所有想来搀扶他的人,
独自一人抱着骨灰盒,走进了酒店顶楼的总统套房——他原本准备的新婚蜜月套房。房间里,
大红喜被、玫瑰花瓣,处处透着精心布置的甜蜜。这一切,此刻看来无比刺眼。
他将骨灰盒放在房间中央的茶几上,自己则踉跄着走到酒柜前,抓起一瓶烈酒,
直接用牙咬开瓶盖,对着瓶口仰头猛灌。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和胃,
却无法麻痹他混乱到极致的大脑。苏晚死了?那个像野草一样坚韧,无论他如何打压、羞辱,
都顽强活着的苏晚,就这么死了?死在……他和别人婚礼的这一天?还送来一盒骨灰,
说是“新婚贺礼”!“哈……哈哈……”他低笑着,笑声在空荡华丽的房间里回荡,
显得格外瘆人。“苏晚,你够狠……你**的够狠!”他一边笑,一边灌酒,
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和酒液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一瓶酒很快见底,
他又抓起另一瓶。意识开始模糊,但心口的疼痛却愈发清晰。
恨意、愤怒、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以及……一丝被他强行忽略的、细微却尖锐的疼痛,
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他需要发泄。需要一个出口。突然,他猛地站起身,
猩红的眼睛盯住了那个骨灰盒。不,他不信!他不信那个女人就这么死了!
这一定是她的阴谋,是她为了报复他而演的一出戏!她一定躲在某个角落,
看着他此刻的狼狈,偷偷发笑!他要去找她!亲自把她揪出来!沈聿珩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冲出了酒店。夜风一吹,酒意上涌,但他不管不顾,跳上车,引擎发出咆哮,
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入夜色。他去了苏晚之前租住的廉价公寓。
那是他刻意给她安排的“羞辱”,让她从云端跌落泥潭。
他用备用钥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一直留着)粗暴地打开门。一股积尘和霉味扑面而来。
房子里空荡荡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干净。家具蒙着白布,地上积了薄灰,
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过。没有任何属于苏晚的生活痕迹,仿佛她从未在这里存在过。“苏晚!
你给我出来!”他对着空屋子嘶吼,声音在墙壁间碰撞,带回空洞的回音。没有人回应。
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每个房间翻找,踢开卧室的门,掀开蒙尘的白布,
打开空空如也的衣柜……一无所获。最终,他在卧室角落,
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毫不起眼的硬纸板箱。箱子没封口,上面落满了灰。
一种莫名的直觉驱使着他走过去。他颤抖着手,打开纸箱。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只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一个褪色的流氓兔玩偶(他大学时送她的第一个礼物),
一支用完的廉价口红,一本过期的电影票根……而在箱子最底层,
放着一个有些年头的、暗红色的漆盒。沈聿珩的呼吸骤然停滞。他认得这个盒子。
是他高中时,用第一次参加竞赛获得的奖金买的,当时郑重其事地送给她,
说:“以后我写给你的信,你都放在这里面,好不好?”那时,苏晚笑得眉眼弯弯,
用力点头:“好!这是我们的宝藏盒!”回忆如同淬毒的针,狠狠扎进他的心臟。
他几乎是粗暴地掀开了盒盖。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沓沓信封。
全都是他曾经写给她的信。从青涩的高中时代,到炽热的大学生涯,
再到他初入沈氏、压力巨大时写给她的倾诉和鼓励……每一封,她都保存得很好。
沈聿珩的眼睛更红了。他抓起一叠信,狠狠地撕扯起来!“骗子!虚伪!你既然这么珍视,
为什么要那么对薇薇!为什么!”嘶啦——!纸张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他将撕碎的信纸用力抛洒向空中,如同下了一场悲伤的雪。他又抓起另一叠,
更加疯狂地撕扯。“装出这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啊?给谁看!”他一边撕,
一边歇斯底里地怒吼,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恨意和此刻汹涌而来的复杂情绪,
都发泄在这些承载着过往甜蜜的信纸上。很快,地上铺满了一层碎纸屑。他觉得还不够,
跌跌撞撞地冲到厨房,找到一个生锈的旧铁盆,将撕碎和尚未撕毁的信纸,一股脑地扔进去。
打火机的火苗蹿起,点燃了纸张的一角。橘红色的火焰迅速蔓延,
贪婪地吞噬着那些泛黄的纸张和上面墨色的字迹。那些年少时的爱恋、誓言、烦恼和梦想,
都在火中扭曲、焦黑、化为灰烬。火光跳跃,映照着沈聿珩疯狂而扭曲的脸,
也映出他满脸的泪痕。“烧了……都烧了……”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苏晚说,
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苏晚,你看!你珍视的这些东西,在我看来,一文不值!一文不值!
”他癫狂地笑着,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最终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望着那盆燃烧的火焰,失声痛哭。就在火焰即将吞噬最后几封完好的信时,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动了盆边缘一封信燃烧后卷曲的残片,
恰好将旁边一封还未完全烧着的信吹翻了过来。摇曳的火光下,沈聿珩赤红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封信的背面……好像有字?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他!4那是什么?
沈聿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醉意和疯狂在瞬间褪去大半,
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令人战栗的预感。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了过去,不顾火焰的灼烫,
徒手将那封被吹翻的信从火盆边缘抢了出来!信纸的边缘已经被火舌燎黑,带着灼人的温度,
但大部分尚且完好。他颤抖着,将信纸完全翻转过来。果然!在信纸的背面,有一行字!
那字迹……那字迹……沈聿珩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那字迹,
竟然与他的笔迹有八九分相似!凌厉、飞扬,带着少年人的锐气。
如果不是他确信自己从未在信纸背面写过字,几乎要以为这是自己的恶作剧。但仔细看去,
那相似的笔锋下,又隐约透着一股属于女性的、不易察觉的柔韧和刻意模仿的生涩。
这字迹……是苏晚的?!她在模仿他的笔迹?他死死地盯着那行字,仿佛要将它刻进灵魂里。
“阿珩,求你,好好活着。”落款是一个日期。沈聿珩记得,那是五年前,
沈氏集团遭遇重大危机,父亲急病住院,他扛着巨大压力,几乎不眠不休,情绪最低落,
甚至在某次酒后对她说过一些厌世气话的时候。“好好活着”?她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
用模仿他笔迹的方式,在信的背面写下这句话?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
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的脑海。他像是疯了一样,扑向那一片狼藉的火盆和满地碎纸。
他顾不上肮脏和烫伤,双手疯狂地在灰烬和纸屑中翻找、扒拉着,寻找其他信件的残片!
找到了!又一封烧掉一半的信!他颤抖着将它翻转过来。背面,同样用那模仿的笔迹,
写着同样的一句话:“阿珩,求你,好好活着。”落款日期,比前一封稍晚几天。
第三封残片……第四封……“阿珩,求你,好好活着。”“阿珩,求你,好好活着。
”“阿珩,求你,好好活着。”……一模一样的话!一遍又一遍!
出现在他写给她的、不同时期的信件背面!日期从五年前那场危机开始,断断续续,
一直持续到……三年前,林薇薇“出事”之前不久!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