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一瞬间凝固。
陆渊脸上的温柔和关切,像一张精致的面具,寸寸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是错愕,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
“晴晴,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试图扯出一个笑容,但嘴角却僵硬得不听使唤,“你刚做完手术,是不是麻药还没过,脑子不清醒?”
“我清醒得很。”
苏晴死死地盯着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我问你,你和白薇的儿子,保住了吗?”
她又重复了一遍。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捅进陆渊的心里,也让苏晴自己的心鲜血淋漓。
陆渊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知道,她听见了。
伪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脸上的慌乱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拆穿后的阴沉和不耐。
“你都听到了?”
他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这么直白地承认了。
这个反应,比他撒谎和狡辩更让苏晴心寒。
“是。”苏晴的声音在发抖,“我全都听到了。”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纤维瘤,对不对?”
“你让我上手术台,只是为了取我的骨髓,去救你和白薇的儿子,对不对?”
陆渊沉默了。
他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神情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是。”
一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晴的心上,将她最后一丝幻想砸得粉碎。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她想不明白,她真的想不明白。
“为什么?”
“陆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歇斯底里地质问,声音凄厉。
“我嫁给你五年,为你操持家务,支持你的事业,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就算你不爱我,就算你只是利用我,可我也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能……你怎么能用这种方式……”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出轨和背叛。
这是欺骗,是伤害,是把她当成一个可以随意取用的“器官库”!
面对苏晴的崩溃和质问,陆渊的脸上没有丝毫愧疚。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
“苏晴,你冷静一点。”
“小宝他才三岁,他得了白血病,我是他父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医院找遍了整个骨髓库,都没有合适的配型。你是唯一的希望。”
他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仿佛苏晴的牺牲是天经地义。
“所以呢?”苏晴惨笑着反问,“所以我就活该被你们蒙在鼓里,被骗上手术台,像个傻子一样,为你们的儿子捐献骨髓?”
“陆渊,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人!我也会怕!万一手术出事了呢?你有没有哪怕一秒钟,为我考虑过?”
“只是一个微创手术,不会有事的。”陆渊皱起了眉,语气里满是不耐烦,“而且,我也没打算让你白白付出。”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扔在苏晴的床头柜上。
“这是离婚协议。”
“市中心那套三居室,还有你名下那辆车,都归你。我另外再给你五百万现金。”
“苏晴,做人不能太贪心。这些,足够你下半辈子过得很好-了。”
他一副施舍的口吻,仿佛给了她天大的恩惠。
苏-晴看着那份离婚协议,觉得无比讽刺。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沉浸在他编织的爱情谎言里。
几个小时后,他就用一套房子和五百万,来买断她五年的青春,和她身体的一部分。
何其可笑!
何其残忍!
“如果……我没有听到你们的对话呢?”苏晴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绝望,“你是不是打算等我出院,就找个借口,把我一脚踹开?”
陆渊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晴的心,彻底死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曾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只觉得陌生和恐惧。
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怎么可以冷硬到这种地步?
“陆渊,”苏晴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以为,一套房子,五百万,就能买断一切吗?”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
“苏晴,我希望你能理智一点。”陆渊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事情已经这样了,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白薇刚回来,小宝又病着,我没时间跟你耗。”
“你好好养身体,签了字,我们好聚好散。”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站住!”
苏晴猛地坐起身,不顾小腹伤口的剧痛,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狠狠朝他砸了过去!
“砰!”
水杯砸在门上,摔得粉碎。
水花四溅,也溅湿了陆渊昂贵的西装裤脚。
他猛地回过头,眼神阴鸷得可怕。
“苏晴,你别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苏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陆渊,你把我骗上手术台,偷走我的骨髓,现在还反过来说我不知好歹?”
“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我不会离婚!我死都不会让你和白薇那个女人得逞!”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陆渊是个什么样的伪君子!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她声嘶力竭地吼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陆渊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步步走回床边,俯下身,一把扼住苏晴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苏晴,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你父亲的公司,现在还要仰仗我的订单。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就能让他破产?”
“还有你那个在读大学的弟弟,你也不希望他出什么意外吧?”
苏-晴的瞳孔猛地一缩。
威胁。
**裸的威胁!
他竟然用她的家人来威胁她!
“你……**!”
苏晴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陆渊说得出,就做得到。
他现在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了。
他有钱,有势,有人脉。
捏死她和她的家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看到苏晴眼中的恐惧,陆渊满意地松开了手。
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协议我放在这里了。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想清楚了,就给我打电话。”
“别试图做任何蠢事,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病房的门被重重关上,发出一声巨响,也彻底隔绝了苏晴的世界。
她瘫软在床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头。
绝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死死罩住。
她该怎么办?
她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小姑娘走了进来,看到苏晴满脸泪痕,吓了一跳。
“陆太太,您怎么了?是伤口疼吗?”
苏晴摇了摇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护士以为她是疼得厉害,连忙安慰道:“您别怕,捐献骨髓后的腰部酸痛是正常现象,过几天就好了。”
“您真是个伟大的人,为了救人,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您先生肯定很爱您吧?刚刚还特意嘱咐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您,说您刚做完‘肿瘤手术’,身体虚。”
小护士的话,像一把把刀子,反复切割着苏晴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是啊。
在外人眼里,她还是那个被丈夫捧在手心里的陆太太。
谁又知道,这幸福的表象下,是怎样肮脏的算计和背叛。
苏晴闭上眼,一行清泪再次滑落。
不。
她不能就这么认输。
她不能让陆渊和白薇得逞。
她要报仇。
她要让这对狗男女,付出血的代价!
一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疯狂地生根发芽。
她猛地睁开眼,眼神里不再是绝望和痛苦,而是一种淬了毒的、冰冷的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