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金陵城仍沉浸在年节余韵中,镇南王府门前的红灯笼还未撤下。
一辆乌篷马车静静停在王府西侧巷口,车身无任何标识,拉车的两匹马却是难得的河西骏马。车帘掀起一角,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正望向王府那气派非凡的朱红大门。
“王爷,已查实,镇南王府近三年账目亏空达十五万两白银,其中盐税相关款项占七成。”车内,身着便装的侍卫低声禀报,“柳氏娘家兄弟名下新添三处盐铺,货源来路不明。”
萧绝放下车帘,指尖在膝头轻叩。二十五岁的靖王有着一张极英俊却过分冷峻的脸,剑眉入鬓,鼻梁高挺,薄唇习惯性地抿着,仿佛这世间没什么值得他展颜一笑。一身墨蓝常服,腰间只悬一枚龙纹玉佩,再无多余饰物。
“苏擎还在边关?”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质。
“是,北狄犯境,镇南王已三月未归。”侍卫顿了顿,“王府内务,全由侧妃柳氏主理。还有那位……”
“疯郡主。”萧绝接过话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昨日小年宴上的事,再说一遍。”
侍卫将探子回报的情况详述一遍,当说到苏清璃指着金簪说“蝎子的眼睛是红的”时,萧绝眉梢微动。
“她真是这么说的?”
“一字不差。在场十余人皆可作证。”
萧绝沉默片刻,忽然道:“去查查三年前王妃林氏之死,所有细节,包括那日她熏的什么香,穿的什么衣,见的什么人。”
“王爷怀疑那场大火……”
“太巧了。”萧绝闭目养神,“王妃一死,盐税账目被焚,郡主发疯,王府大权旁落,盐务亏空开始。这一连串,若全是巧合,本王的名字倒过来写。”
马车缓缓驶离巷口,融入街市人流。萧绝此行奉皇命巡查江南盐务,明面上是钦差大臣,暗里还肩负着另一项使命——查清三年前一桩旧案。
那桩案子,牵扯到先太子之死,也牵扯到镇南王府。
王府内,柳氏的日子并不好过。
自小年宴后,府中流言四起。下人们表面恭敬,背地里却都在传:郡主虽疯,说的话却未必全是疯话。尤其那句“蝎子眼睛是红”,让不少人想起王妃生前最怕蝎子,连蝎形首饰都从不佩戴。
“夫人,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乱子。”李福站在书房中,额角冒汗,“今早老奴去账房,孙先生说话都支支吾吾的,怕是有异心。”
柳氏坐在书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支玉簪,神色阴沉。半晌,她冷笑一声:“一个疯子的话,也能让你们自乱阵脚?”
“可是……”
“没有可是。”柳氏打断他,“去办两件事。第一,找机会试试那丫头是不是真疯。第二,把盐铺的账抹干净,靖王已经到了金陵,此人不好对付。”
李福领命退下。柳氏独自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多宝架前,转动一个青瓷花瓶。书架缓缓移开,露出后面的暗格。她从暗格中取出一本薄册子,翻到其中一页。
纸上记录着几个名字,后面跟着数字和日期。最上面的名字是:林若兰(镇南王妃),后面标注的日期,正是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柳氏盯着那个名字,指尖划过纸面,留下深深的折痕。
“姐姐,你可别怪我。”她低声自语,眼中却无半分愧疚,只有冷厉,“要怪,就怪你挡了太多人的路。”
窗外,一只乌鸦落在枝头,嘎嘎叫了两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听雪轩里,苏清璃正蹲在院中那棵老梅树下,用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春桃在一旁绣花,不时抬头看看她,眼神里满是忧虑。
“郡主,您都画了一上午了,进屋歇歇吧。”
苏清璃不理,继续画着。若有人细看,会发现那些看似杂乱的线条,其实在勾勒一个图案——那是一张金陵城简图,其中几个位置被反复圈画:城东盐运司衙门、城南码头、城西柳氏娘家府邸,以及……靖王下榻的驿馆。
她昨夜又没睡好。那块紫檀木片上的“盐”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
她想起母亲去世前一个月,曾有一次深夜未归。第二天回来时,神色疲惫,却什么也没说。只记得那日母亲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咸腥味——不是海腥,而是盐仓特有的那种味道。
还有父亲。三年前大火后,父亲匆匆回府,在母亲灵前站了整整一夜。第二天离开时,他摸了摸她的头,眼神复杂得让她看不懂。他说:“清璃,以后在府里,要听柳姨娘的话。”
当时她沉浸在悲痛中,未曾深想。如今想来,父亲那句话,或许不是嘱咐,而是警告。
“蝴蝶!蝴蝶飞了!”
苏清璃忽然丢开树枝,朝着院门方向跑去。春桃连忙放下绣活追出去,却见她已跑出院子,七拐八绕,竟到了王府后花园的假山附近。
这里平日少有人来,假山嶙峋,池塘结着薄冰。苏清璃在假山间穿梭,看似在追一只根本不存在的蝴蝶,实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处角落。
三日前在这里发现的黑衣人踪迹,她要再确认一遍。
假山深处有个不起眼的洞口,被枯藤半掩着。苏清璃拨开枯藤钻进去,里面竟是个小小的石室,仅容两三人站立。石壁上长满青苔,地上有杂乱的脚印——不止一个人的,新旧叠加。
她蹲下身,仔细查看。最新的脚印很浅,但能看出是成年男子的尺码,靴底纹路特殊,不是王府下人常穿的样式。旁边还有些细小痕迹,像是……女子绣鞋的印子?
苏清璃心中一动,伸手在石壁上摸索。果然,在一块松动的石块后,她摸到一个硬物。
掏出来一看,是个小小的胭脂盒。鎏金雕花,做工精致,打开来,里面是上好的玫瑰胭脂,已用去大半。盒底刻着两个小字:玲珑。
金陵城最大的胭脂铺,就叫“玲珑阁”。这胭脂盒,是哪家的东西,且不是寻常货色。
苏清璃将胭脂盒收起,正要离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确定她往这边来了?”
是李福的声音。
苏清璃立刻屏住呼吸,缩在石室最暗处。
“是,春桃那丫头说她追蝴蝶来了。”另一个声音答道,听着像柳氏身边的周嬷嬷。
两人在假山外停下。李福压低声音:“夫人说了,这次必须试出真假。若她是装疯……”
“老奴明白。”周嬷嬷的声音带着狠意,“药已经备好了,掺在点心里。真疯了自然尝不出,若是装的……”
脚步声渐远。
苏清璃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掌心渗出冷汗。柳氏果然起疑了,而且,这次要动真格的。
她必须尽快想出对策。
两日后,王府来了位不速之客。
靖王萧绝登门拜访,理由是“奉旨巡查,顺道探望镇南王家属”。
柳氏领着府中众人到前厅迎接。她今日特意穿了身素净衣裳,头上只簪一支白玉簪,显得端庄持重。
“王爷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柳氏行礼,言辞得体,“只是我家王爷远在边关,妾身一个妇道人家,怕招待不周。”
萧绝坐在客位,神色平淡:“夫人不必多礼,本王只是例行公事,问几句话便走。”
他的目光在厅中扫过,最后落在柳氏身后的屏风处——那里,露出一角藕荷色裙摆。
“听闻府上还有位郡主?”萧绝忽然问。
柳氏笑容一僵,随即叹道:“是,小女清璃……三年前受了惊吓,神智不清,怕惊扰王爷,故未让她出来见客。”
“无妨。”萧绝端起茶盏,语气随意,“既是镇南王嫡女,也该见见。”
柳氏无奈,只得示意下人去请。
片刻后,苏清璃被春桃半拉半拽地带到前厅。她今日穿着还算整齐,头发也梳了,只是眼神呆滞,手里紧紧攥着个布偶娃娃。
“清璃,快给靖王爷行礼。”柳氏柔声道。
苏清璃却像是没听见,抱着布偶走到厅中央,忽然蹲下身,将布偶放在地上,轻轻拍着:“宝宝乖,睡觉觉……”
满厅寂静。
柳氏尴尬道:“王爷恕罪,这孩子她……”
萧绝抬手止住她的话,起身走到苏清璃面前。他蹲下身,与她对视。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清璃心中一震。
这双眼睛,太锐利了。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最深处。她赶紧移开视线,继续拍着布偶,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萧绝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从她发间摘下一片枯叶——不知何时沾上的。
“郡主头发乱了。”他说,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苏清璃猛地抬头,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随即又混沌起来。她抢回那片枯叶,宝贝似的捂在胸口:“这是我的!蝴蝶变的!”
萧绝站起身,对柳氏道:“郡主情况,本王会如实回禀圣上。镇南王为国戍边,其女却……朝廷不会坐视不理。”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柳氏心中一紧,忙道:“有劳王爷费心。妾身定会尽心照顾清璃,请圣上和王爷放心。”
萧绝不再多言,告辞离去。
从头到尾,他看似没对苏清璃多加注意,可只有苏清璃自己知道,方才对视的那一瞬,他眼中闪过的分明是审视和怀疑。
这个靖王,不简单。
深夜,苏清璃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白天萧绝的到来,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她能感觉到,王府的气氛更加紧绷了。柳氏和李福频繁密谈,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
还有那个胭脂盒……
她从枕下摸出那个鎏金小盒,在月光下细细端详。“玲珑”二字在暗处隐隐发光。这胭脂价格不菲,能用得起的,不是豪门贵妇,就是……
青楼名妓。
王府里,谁会偷偷用这么贵的胭脂,还藏在假山洞中?
一个名字浮上心头:孙娘子,账房孙先生的妻子。那女人年轻貌美,原是戏班出身,嫁给年长二十岁的孙先生做续弦。平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没少被柳氏敲打。
若真是她,那假山洞里的男子脚印……
苏清璃猛地坐起。
孙先生管着王府账目,若他与柳氏、李福是一伙的,那假山洞就是他们密会的地方。可孙娘子偷偷去那里私会男子,孙先生知道吗?柳氏知道吗?
这潭水,比她想的还要浑。
就在这时,窗外又传来一声轻响。
苏清璃立刻躺下装睡。这次她留了个心眼,眼睛眯着一条缝。
窗户被轻轻推开,一个黑影翻进来——正是那晚的黑衣人。他径直走到床边,这次没翻找东西,而是将一个纸团塞进她手中。
然后,黑衣人竟低声开口,声音嘶哑,显然是故意伪装过的:“明日巳时,城西土地庙。一个人来,否则你永远别想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
说完,他迅速离去。
苏清璃握着那个纸团,手心全是汗。这黑衣人两次夜探,一次送木片,一次传信,显然不是柳氏的人。那他会是谁?父亲的人?还是……其他势力?
她展开纸团,上面只有一行字:信我一次,你不会后悔。
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
翌日巳时,苏清璃借口要去庙里上香,求柳氏准她出门。柳氏正为萧绝的到来心烦,也没多想,只派了两个家丁跟着。
到了城西大悲寺,苏清璃趁着春桃去添香油钱,家丁在门外守候的空当,从侧门溜了出去。
土地庙在寺庙后山,破败不堪,平日里少有人来。苏清璃小心翼翼走进去,庙里空无一人,只有土地公的塑像积满灰尘。
“你来了。”
声音从神像后传来。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子走出来,三十出头年纪,面容普通,属于丢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但苏清璃一眼就认出,这人不是黑衣人——身形不对,气质也不对。
“你是谁?”她警惕地问。
男子不答,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到她面前。
苏清璃看到那玉佩,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那是母亲生前最珍爱的东西,羊脂白玉雕成兰花样,背面刻着一个“林”字。三年前那场大火后,她以为这玉佩也和母亲一起化为了灰烬。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她的声音发抖。
男子沉声道:“三年前那晚,王妃将它交给我,让我务必保管好,说将来若她有不测,就交给值得信任的人。”
“我娘为什么会交给你?你是谁?”
“我叫陈平,曾是王妃的护卫。”男子低声道,“那晚王妃并非独自在房内,她在见一个人。那人走后不久,火就烧起来了。我冲进去救王妃时,她已经……只来得及将这块玉佩塞给我,说了两个字:‘盐、账’。”
苏清璃死死攥着玉佩,指尖发白:“那个人是谁?”
陈平摇头:“戴着斗篷,看不清脸。但王妃称呼他为‘先生’,应该是她信任的人。”他顿了顿,补充道,“我逃出火场后,本想报官,却遭到追杀。这三年一直东躲**,直到最近才敢回金陵。听说郡主您……病了,我本不敢现身,但那晚看到有人夜探听雪轩,怕您有危险,才冒险送了那块木片。”
“那木片是?”
“是从王妃书房的多宝架上掉落的。那架子是紫檀木所制,大火中烧毁大半,但这块碎片被人刻意藏起——我在追查时,从一个乞丐手中买到,他说是从王府后门的垃圾堆里捡的。”
苏清璃脑中飞速运转。母亲信任的“先生”,会是谁?王府的幕僚?还是……
她忽然想起一个人:母亲生前常提起的一位故交,姓徐,曾在盐运司任职,后来辞官归隐。母亲偶尔会与他书信往来。
“徐先生……”她喃喃道。
陈平点头:“我也怀疑是他。但徐先生三年前就离开金陵了,不知所踪。”
两人正说着,庙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陈平脸色一变:“快走,有人来了!”
他推开神像后的暗门,示意苏清璃进去。那是一条狭窄的地道,不知通往何处。
“从这里走,出去是后山树林。”陈平将玉佩塞回她手中,“郡主,王府危机四伏,您务必小心。柳氏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人物。”
苏清璃钻入地道前,回头问:“那晚的黑衣人是你吗?”
陈平摇头:“不是我。我也在查那个人。”
地道门合上,脚步声已到庙门口。苏清璃不敢耽搁,摸黑向前走去。地道不长,一盏茶功夫就到了尽头,推开挡板,果然是后山树林。
她刚爬出来,就听到土地庙方向传来打斗声。
心中一紧,她咬牙转身,朝山下跑去。现在回去救陈平,不仅救不了,还会暴露自己。只有活下去,才能查出真相。
快到山脚时,她忽然停下脚步。
前方不远处,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车帘掀起,萧绝正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料到她会在这里。
“郡主好兴致,一个人来后山踏青?”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苏清璃心脏狂跳。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
她立刻做出痴傻状,拍手笑道:“蝴蝶!我追蝴蝶来的!你看,蝴蝶飞走了!”
说着就要往林子里钻。
“站住。”萧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违逆的威严。
苏清璃僵在原地。
萧绝下车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紧握的手上:“手里拿的什么?”
“没、没什么……”她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
萧绝伸手,动作不快,却让她无处可躲。他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足以让她动弹不得。然后,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
那块羊脂白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萧绝看到玉佩,瞳孔微缩。他盯着苏清璃,一字一句道:“林夫人的玉佩,怎么会在你手里?”
苏清璃脑中一片空白。他怎么认得母亲的玉佩?
见她不答,萧绝松开手,语气忽然变得复杂:“三年前,林夫人曾托人送信给我,说若她有不测,让我照拂你一二。信里提到,她有一块兰花玉佩,是她母亲留给她的。”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她还说,若你一直平安无事,就不必找我。但若你遇到危险,或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清醒……就让我把这玉佩交给你,告诉你一句话。”
苏清璃浑身颤抖,痴傻的伪装再也维持不住:“什么……话?”
萧绝看着她清明起来的眼睛,缓缓道:“她说:‘清璃,娘对不起你。但有些事,你必须知道。盐税账目是假的,王府里有人勾结外贼,盗换官盐,中饱私囊。娘查到了证据,藏在……’”
“藏在哪里?”苏清璃急问。
萧绝摇头:“信到这里就断了。后面半张纸,被人撕掉了。”
苏清璃踉跄一步,几乎站不稳。萧绝伸手扶住她,却发现她轻得惊人,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这三年,她到底怎么过来的?
“所以,”苏清璃抬起头,眼中已无半分痴傻,只有深不见底的痛和恨,“你早就知道我娘的死有蹊跷?”
萧绝点头:“我查了三年,所有线索都指向镇南王府。但苏擎在边关战功赫赫,没有确凿证据,动不了王府分毫。”他看着她,“直到听说你‘疯’了,我总觉得,这疯得太是时候。”
苏清璃惨然一笑:“所以你今天不是偶遇,是特意来试探我?”
“是。”萧绝坦然承认,“小年宴上的事,让我怀疑你是装疯。今日陈平约你见面,我的人一直盯着他。”
“陈平他……”
“我的人救了他,现在安全。”萧绝道,“但柳氏已经起疑,你不能再回王府。跟我走,我安排你去安全的地方。”
苏清璃却摇头:“不,我要回去。”
“你疯了?柳氏今天就能要你的命!”
“她不会。”苏清璃眼神坚定,“至少在查清我是不是真疯之前,她不会让我死。而且,证据还在王府里,我娘藏起来的证据,我必须找到。”
两人对视,谁也不肯退让。
良久,萧绝叹了口气:“你和你娘一样倔。”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铜哨:“拿着,有危险就吹响,我的人会在附近。”又递给她一个小瓷瓶,“这是解毒丹,能解常见毒药。柳氏若给你下毒,服下这个,再装中毒。”
苏清璃接过东西,忽然问:“你为什么要帮我?因为和我娘的旧交?”
萧绝沉默片刻,道:“三年前,我欠林夫人一条命。如今,该还了。”
他没有细说,但苏清璃能感觉到,那背后有一个很长的故事。
远处传来春桃焦急的呼唤声:“郡主!郡主你在哪儿?”
苏清璃将玉佩贴身收好,深吸一口气,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痴痴傻傻的表情。她对萧绝低声道:“我会继续装疯,你暗中调查。我们里应外合。”
萧绝点头:“小心。”
苏清璃转身朝声音方向跑去,跑了几步,又回头:“靖王爷。”
“嗯?”
“谢谢你。”她说完,身影消失在树林中。
萧绝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许久未动。侍卫从暗处现身,低声道:“王爷,接下来……”
“加派人手,暗中保护郡主。”萧绝转身回马车,“还有,去查徐先生的下落。三年前他突然辞官,必有问题。”
马车驶离后山,萧绝闭目沉思。
苏清璃那双清明决绝的眼睛,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这个女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还要聪慧。
但也因此,更加危险。
柳氏背后的人,连林夫人都敢杀,又怎会放过一个装疯查案的郡主?
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而他和她,已经成了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要么一起赢,要么一起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