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姜月初,一个懂点算学和机关术的山野丫头。潭水镇大旱,土地龟裂,
我递上一份水渠图纸,想给这方百姓讨一条活路。结果,本地最有钱的钱老爷,
领着全镇乡绅,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开渠会斩断潭水镇的龙脉,惊扰沉睡的河神,
给全镇招来灭顶之灾。一时间,我成了人人喊打的妖女。县令大人劝我息事宁人,
百姓们往我家门口扔烂菜叶子。他们不跟我聊水怎么流,田怎么浇,
只跟我掰扯虚无缥缈的鬼神。行。那就不聊了。我不信鬼神,但我信,
这世上没人会跟自家田里的收成过不去。他们要演一出“天神震怒”的大戏,
那我就搭一个台子,请全镇百姓亲眼看看,能让地里长出粮食的,究竟是他们嘴里的河神,
还是我手里的这一瓢清水。1《龟裂的土地,和龟缩的人心》我叫姜月初。
来到潭水镇的第三个月,地彻底裂开了。那种裂,不是细小的纹路,是张开的嘴,黑乎乎的,
好像在嘲笑天上那个光秃秃的太阳。我蹲在田埂上,捻起一把土。土是烫的,一捏就散,
成了灰,从指缝里漏下去,连点渣都不剩。村里的老人说,这是河神发怒了。
他们每天成群结队地去河边磕头,猪头、羊头,一筐筐地往浑浊的河水里扔。
河水半点反应没有,倒是把下游的鱼喂肥了不少。我爹是个老顽固,
一辈子待在山里研究那些瓶瓶罐罐和齿轮杠杆,他说那叫格物致知。
他临死前把一箱子图纸塞给我,说:“月初,别学我,当个废物。这些东西,能让你吃饱饭,
也能让你掉脑袋,你自己掂量。”我掂量了一下,还是带着图纸下了山。
因为山里也快断水了。潭水镇的问题,不在天上,在地上。我花了两个月,
把镇子周围的地形走了个遍。水源不是没有,西边那条穿林河,水量充沛。但地势太绕,
水过不来。镇上唯一的水源,是东边那条清水河,细得像条带子。而这条带子的上游,
被本地最大的乡绅钱万金家,修了七八道水坝,说是要养鱼,建园林。真正流到百姓田里的,
只有那么一点点。人心比土地,干得更早。我找到了县衙。县令周正很年轻,二十出頭的子,
眉眼间带着一股子书卷气,但眼神很亮,没有被官场的油腻浸染。我没说废话,
直接摊开我画了半个月的图纸。“周大人,潭水镇的旱情,可解。”我的图纸上,
用墨线和朱笔,密密麻麻地标注着等高线、土方量、水流速度和预估的灌溉面积。
我的计划很简单。从西边的穿林河,开一道引水渠,绕过卧龙山,
直接接入镇北的灌溉主干道。工程量不大,技术难度没有。只要官府牵头,征发民夫,
两个月,就能让潭水镇万亩良田喝上水。周正的眼睛越来越亮。他不是草包,
他看得懂这份图纸的价值。他扶着桌子站起来,手指在图纸上那条红色的引水渠路线上划过,
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激动。“姜姑娘,此图……此图若能成真,你便是潭水镇的活菩萨!
”我摇摇头。“我不是菩萨,我只是个算账的。”“这笔账,潭水镇拖了太久,再不算,
就要出人命了。”周正当即拍板,说要立刻召集镇上乡绅耆老,共同商议此事。
我提醒他:“大人,动这条渠,就是动钱家的米缸子。”钱万金靠着掌控水源,高价卖水,
兼并土地,赚得盆满钵满。新渠一开,他的财路就断了。周正笑了笑,
笑容里有年轻人的锐气。“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些许阻力,何足惧哉?”我没再说话。
我只希望,三天后,他还能笑得出来。2《一纸图纸,惊动了满城“神佛”》三天后,
县衙后堂。周正坐在主位,我坐在他的下首。对面,乌泱泱坐了十几号人。
都是潭水镇有头有脸的人物。为首的,是个胖子,穿金戴玉,十根手指头戴了八个玉扳指。
他就是钱万金。他身边坐着一个山羊胡,瘦得像根竹竿,摇着一把扇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那是他的师爷,吴用道。周正清了清嗓子,把我的图纸在桌上展开,
意气风发地把开渠引水的事说了一遍。他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星子横飞。堂下的乡绅们,
表情各异。有的点头,有的皱眉,有的在交头接耳。只有钱万金,从头到尾,
脸上都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他没看图纸,也没看周正,眼睛一直盯着我。那眼神,
像在看一个不知死活的跳梁小丑。等周正说完,他才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周大人,年轻有为,心系百姓,钱某佩服。”他呷了口茶,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
“但是!”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后堂都安静下来。“这渠,开不得。
”周正眉头一皱:“钱老爷,此话何意?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钱万金没理他,
转头看向吴用道。吴用道站了起来,对着周正和我,拱了拱手。“大人有所不知,
这位姑娘画的图纸,看似精妙,实则包藏祸心啊!”他走到图纸前,
用扇子指着图上那条红线。“这条线,要绕过卧龙山,对不对?”我点点头。
“卧龙山是什么地方?那是咱们潭水镇的龙脉所在!”吴用道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股子邪乎的煽动性。“龙脉,镇的是一地气运!这位姑娘倒好,
要拦腰给我潭水镇的龙脉来一刀!这是要断我们的根,绝我们的后啊!”这话一出,
满堂哗然。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乡绅,脸色都变了。周正气得拍了桌子:“一派胡言!
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龙脉气运,都是无稽之谈!”“无稽之谈?”吴用道冷笑一声。
“那穿林河呢?大人可知,穿林河为何水势汹涌,却无人敢取用?”他顿了顿,
眼神扫过每一个人,一字一句地说:“因为,那河里,住着河神!”“百年来,
潭水镇的祖先都告诫我们,穿林河是神河,动不得!谁敢在河上动土,必遭天谴!
”他说得活灵活现,好像亲眼见过一样。钱万金适时地咳嗽了一声,接过话头。“周大人,
吴师爷说的,句句属实。我们潭水镇能安稳百年,靠的就是敬畏天地,不惹鬼神。这位姑娘,
不知从哪个山沟里冒出来的,不懂规矩,拿我全镇百姓的性命开玩笑,我钱某第一个不答应!
”他站起来,肥胖的身躯带着一股压迫感。“今天,谁要是敢同意开这条渠,
就是跟我钱万金作对,跟潭水镇的列祖列宗作对,跟天上的河神作对!”这已经不是商量了。
是**裸的威胁。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把一场工程会议,硬生生开成了封建迷信批判大会。
我终于明白,他们今天要斩的,不是龙脉。是我的图纸。
以及那个想为百姓做点事的年轻县令。周正气得脸都白了,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他遇到的是一群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兵。我站了起来。
“钱老爷。”我声音不大,但很清晰,“照你这么说,你们家在清水河上游修了七八道水坝,
养鱼造景,是不是也惊扰了清水河的河神?”钱万金脸色一僵。吴用道立刻跳出来:“胡说!
钱老爷那是为了美化镇容,积德行善!清水河温顺,穿林河暴虐,岂能同日而语?”“哦?
”我笑了,“原来河神还分脾气好坏。”“妖女!休得在此胡言乱语,亵渎神明!
”一个乡绅跳起来指着我骂。“就是!把她赶出去!”“我看她就是个灾星!
”场面瞬间失控。周正正要发作,我对他轻轻摇了摇头。我看着钱万金,
一字一句地问:“钱老爷,我只问你一句。”“是你嘴里的龙脉和河神重要,
还是百姓锅里的米重要?”钱万金眯起了眼睛,冷冷地吐出四个字。“不知死活。
”3...《钱老爷的“河神”,请的是哪路演员?》会议不欢而散。第二天,
“妖女姜月初要开渠断龙脉,惹怒河神”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
飞遍了潭水镇的大街小巷。说书的、卖唱的,甚至街边的乞丐,嘴里念叨的都是这个。
版本越传越邪乎。有的说,我其实是山里的妖怪,来潭水镇是想水淹七军,
把这里变成我的洞府。有的说,我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图纸是用小孩的血画的。
我走在街上,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些异样的目光。有恐惧,有厌恶,还有人对着我吐口水。
小孩看见我就哭,大人赶紧把他们抱走,好像我身上带着瘟疫。我租住的小院门口,
被人泼了狗血,扔了烂菜叶子。钱万金的手段,比我想象的更脏,也更有效。
他精准地抓住了人心里最深的恐惧——对未知的恐惧。科学和逻辑,在铺天盖地的谣言面前,
脆弱得不堪一击。周正在县衙里急得团团转。他贴了告示,一遍遍地解释开渠的好处,
说鬼神之说是无稽之谈。但没人信。告示贴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撕了。
还有人往县衙门口扔石头。“姜姑娘,是本官无能。”他一脸愧色,
“没想到他们竟如此……卑劣。”“不怪大人。”我平静地喝着茶,“是我想得简单了。
我以为我在跟一群人讲道理,没想到,他们只想把我当成祭品。”“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等?”周正不解。“等他们把戏唱完。”我说,“钱万金花了这么大力气,
搭了这么大个台子,不把‘河神’请出来亮亮相,岂不可惜?”周正还是不明白,
但我没多解释。果然,三天后,戏来了。镇西边,靠近穿林河的一处河堤,
半夜里塌了一小块。没人受伤,水也没漫上来。但天一亮,吴用道就带着一大群人,
跪在垮塌的河堤前,哭天抢地。“河神显灵了!河神真的发怒了啊!”他一把鼻涕一把泪,
说自己昨晚梦见一个身高三丈、浑身长满鳞片的河神,指着他说,再敢提开渠的事,
就要让整个潭水镇沦为泽国。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就好像真的做过这个梦一样。人群里,
几个早就安插好的人开始带节奏。“我的天爷!太可怕了!”“都怪那个妖女!
是她触怒了神明!”“烧死她!烧死她才能平息河神的愤怒!”群情激奋。百姓是盲目的。
他们看不到钱万金的贪婪,看不到土地干裂的根源。他们只看到垮塌的河堤,
只听到吴用道嘴里那个可怕的梦。他们的恐惧被点燃了。而我,就是那个需要被献祭,
来熄灭这把火的人。当天下午,一群人举着火把和农具,冲到了我的小院门口。为首的,
是钱万金家的一个管家。他站在门口,义正言辞地冲里面喊:“妖女姜月初!你祸害乡里,
触怒神明!快快出来受死!否则我们就要替天行道了!”门外,人声鼎沸。“烧死她!
”“把她沉塘!”我坐在院子里,慢悠悠地打磨着一块木头。院门被撞得砰砰作响。我知道,
周正派了衙役在外面守着,他们冲不进来。但这只是暂时的。民怨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周正也顶不了多久。我看着手里的木头,在心里计算着尺寸和角度。差不多了。是时候,
让他们看看真正的“神迹”了。4...《他们用口水淹我,我却只想挖渠》接下来的几天,
我没再出过门。外面的世界,已经把我描述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
我成了潭水镇所有不幸的根源。谁家孩子摔了一跤,是我咒的。谁家米缸见了底,是我克的。
甚至连张屠户家的老母猪难产,都算在了我的头上。县衙的压力越来越大。
好几个乡绅**,要求周正将我法办,以安民心,平神愤。周正顶着压力,
驳回了所有请求。但他派人给我送了信,信上只有四个字:“万事小心。”我知道,
他快撑不住了。钱万金这一手,玩的是阳谋。他没有直接对抗官府,而是煽动了“民意”。
法不责众。周正就算再有锐气,也不敢冒着激起民变的风险,去保一个“妖女”。
我把周正的信烧了,继续做我的东西。院子里堆满了木料、沙土、黏土和竹子。
我每天从早忙到晚,吃饭都是凑合几口。外面的叫骂声,我充耳不闻。那些口水,淹不死我。
真正能淹死人的,是干旱,是绝望。又过了五天,吴用道又出新招了。
他请来了一个据说是能沟通鬼神的“大师”。那“大师”在镇中心的广场上设坛作法,
跳了一天大神,然后“神明附体”,吐出一篇狗屁不通的“神谕”。
核心意思就一个:妖女姜月初是灾星降世,必须在三天后的午时三刻,在穿林河边祭天,
用她的血,才能洗清潭水镇的罪孽。这一下,彻底把百姓的最后一丝理智给烧没了。
他们开始冲击县衙。要求周正交出我。周正穿着官服,站在县衙门口,一遍遍地解释,
一遍遍地劝说。没人听。一个鸡蛋砸在了他的官帽上,蛋黄顺着他的脸流下来。他没有擦。
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疲惫和无力。那天晚上,他亲自来了我的小院。穿着便服,神情憔悴。
“姜姑娘,潭水镇,怕是留你不得了。”他坐在我对面,声音沙哑。“我已经安排好了,
今晚就送你出城。走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我停下手里的活,看着他。“周大人,
你信我吗?”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然后,他点了点头。“我信。
”“那你怕吗?”“怕。”他苦笑,“怕这身官服,护不住我想护的人,
也平不了我想平的事。”“那就再给我三天。”我说。“三天后,午时三刻,穿林河边。
”“我,会给潭水镇一个交代。也给你一个交代。”周正惊得站了起来。“你疯了?
他们是要你的命!”“命,我自己会看好。”我指了指院子里那个已经初具雏形的巨大沙盘。
“大人,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把全镇的百姓,都带到河边就行。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看。”“看看究竟是莫须有的鬼神能救他们,
还是我手里这些木头和沙土,能救他们。”周正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最终,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好。”“我陪你疯一次。
”5《所有人都以为我认输了》周正走了。我的小院,恢复了平静。外面的世界,
却因为我的“应战”,彻底沸腾了。消息传出去,说我答应了三天后去河边祭天。
所有人都以为,我这是认输了,是要以死谢罪。钱万金和吴用道,在府里开了庆功宴。
听说吴用道喝多了,当众念了一首诗,把自己比作了为民除害的姜子牙。
百姓们也松了一口气。妖女终于要被除掉了,河神的怒火,应该就能平息了吧?
他们开始期待三天后的那场“盛典”。没有人再来我的小院门口叫骂。他们看我的眼神,
从愤怒,变成了怜悯和幸灾乐祸。就像在看一个已经定了死期的囚犯。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要他们所有人都放松警惕。我要让他们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赢定了。这样,
当真相揭晓的那一刻,他们的脸,才会更疼。这两天,我几乎没有合眼。我把所有的精力,
都投入到了那个巨大的沙盘上。沙盘长三丈,宽两丈,几乎占满了整个院子。我用黏土,
按照潭水镇周围的地形,一比一地复刻了山川、河流和村庄。每一座山丘的起伏,
每一条河道的走向,都和我脑子里的图纸分毫不差。我还用细小的竹签和木片,
做了上百个火柴盒大小的房子,代表镇上的民居。又用绿色的苔藓,铺设出田地的样子。
这是一个微缩的潭水镇。一个精准到可以进行流体力学模拟的工程模型。这玩意儿,
是我爹压箱底的宝贝。他说,说一万句,不如做一遍。跟蠢人讲道理,是对牛弹琴。
但你把结果直接摆在他面前,他就算再蠢,也知道该怎么选。我需要一个帮手。一个人,
我没法在三天内完成所有的工作。我想到了一个人。木匠张三。他住在镇子最西边,
家里有五口人,守着三亩薄田。是这次旱灾里,受灾最严重的一批人。
我之前走访地形的时候,在他家讨过一碗水喝。我记得他看我的眼神,
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的鄙夷和恐惧。只有麻木和绝望。这样的人,最容易被说动。
因为他们已经没什么可以再失去了。我托衙役给他带了个信,让他晚上来我这一趟。就说,
有笔大买卖,想跟他谈谈。6《木匠张三的半碗米粥》天黑透了,张三才来。
他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佝偻着背,脸上全是愁苦的褶子。一进院子,看到那个巨大的沙盘,
他愣住了。“姑…姑娘,你叫我来,是……”他显得很局促,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我递给他一张清单。“张大哥,我需要你帮我做些东西,图纸都在这上面。
主要是小型的水车、水闸,还有一些精细的木工活。”他接过图纸,借着月光看了看,
眉头皱得更紧了。“姑娘,这都是些啥玩意儿?小人……小人看不懂。”“你不用看懂。
”我说,“你只需要按照图纸上的尺寸,把它们做出来就行。工钱,一天五十文,管两顿饭。
做完之后,我再额外给你五十斤白面。”张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五十斤白面!在这年头,
这能救一家人的命!但他随即又黯淡下去,警惕地看着我。“姑娘,
你……你不是那个……妖女吗?”“外面都说,你要被拿去祭天了。你找我做事,
是不是……是不是想拉我垫背?”我笑了。“张大哥,你看我,像是活不过三天的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