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分。
苏暖站在民政局门口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下,感觉自己像个等待被领走的……失物。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在她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上投下斑驳的光点。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面装着她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她全部的家当,也是她今天“上岗”的凭证。
昨晚她几乎一夜没睡。一半是因为激动——父亲的医药费有着落了!另一半是因为……荒谬。她,苏暖,一个昨天还在为八百块奔波的前任千金,今天就要为了百万年薪,把自己“嫁”给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传说中冷酷无情的商业巨鳄。
这情节,连最狗血的编剧都不敢这么写。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擂鼓般的心跳。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昨晚包厢里陆廷渊那张冷峻的脸,和他用谈论天气般的语气说出“一百万,买你一年婚姻”的场景。
“苏暖啊苏暖,稳住!这就是一份工作,一份高薪、短期、包吃住、老板帅得人神共愤但不需要提供特殊服务的工作!”她小声给自己打气,“想想老爸的医药费!想想那些催债的!你可以的!”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悦耳的引擎声由远及近。一辆线条流畅、颜色低调但气场十足的黑色宾利慕尚,如同暗夜里的鲨鱼,悄无声息地滑到她面前,精准地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陆廷渊那张无可挑剔的侧脸。他今天换了一身深灰色的高定西装,衬得肤色愈发冷白,气质清贵逼人。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平添了几分禁欲的斯文,但镜片后的目光依旧锐利如鹰隼。
他转过脸,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从她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到那双略显紧张的帆布鞋,眉头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
“上车。”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言简意赅。
“哦,好,好的陆总!”苏暖连忙拉开后座车门,小心翼翼地坐了进去。车内空间宽敞得可以打滚,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冽好闻的木质香气,和她出租屋的霉味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司机是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大叔,专业得像机器人。
车子平稳地驶向民政局停车场。一路无话,气氛安静得让人脚趾抠地。苏暖正襟危坐,眼神飘向窗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协议。”陆廷渊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从前座递过来一个牛皮纸文件夹,厚度堪比一本新华字典。
苏暖接过,沉甸甸的,感觉接住的不是纸,是她未来一年的卖身契……啊不,是劳动合同。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条款,涵盖了甲乙双方(甲方:陆廷渊,乙方:她)的权利、义务、行为规范、保密条款、违约责任……事无巨细,严谨得令人发指。
比如:
·乙方需在甲方需要时,以陆太太身份出席各类家庭聚会、商业活动,并保持得体言行。
·乙方不得对外透露本协议的任何内容,否则视为严重违约,需支付巨额违约金。
·协议期间,乙方需居住在甲方指定住所,未经允许不得夜不归宿。
·乙方不得干涉甲方私人生活,亦不得与甲方发生协议之外的任何情感或肉体关系。(苏暖看到这条,默默点头:老板觉悟很高!)
·协议期满,双方自动解除婚姻关系,甲方支付乙方税后一百万元人民币。若乙方表现良好,甲方可视情况给予额外奖金。(还有奖金?!苏暖眼睛亮了一下。)
她看得头皮发麻,但想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还是硬着头皮,拿出高考审题的劲头,一条条仔细看完。除了感觉自己的自由受到了严重限制外,倒也没什么特别坑人的地方——毕竟,金主爸爸出了百万巨资,要求多点也正常。
“看完了?”陆廷渊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看完了,陆总。”苏暖合上协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专业,“条款很清晰,我没意见。”有意见也不敢提啊!
“签字。”他言简意赅,递过来一支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钢笔。
苏暖接过笔,在乙方签名处,郑重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苏暖。写完,还下意识地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陆廷渊也利落地在甲方处签下了他的名字。龙飞凤舞,霸气十足,一如他本人。
签完字,他收起他那份协议,淡淡地说:“进去吧。”
流程比苏暖想象中快得多。有专门的助理提前打点好了一切,他们几乎没排队,拍照、签字、盖章……红彤彤的结婚证到手,前后不到十五分钟。
拿着那本沉甸甸(心理上)的结婚证,看着照片上并肩而坐的两人——一个面无表情冷若冰霜,一个强颜欢笑眼神发虚——苏暖心里五味杂陈。这就……结婚了?还是和身边这个认识不到24小时的男人?
“陆……陆总,”她试探着开口,差点喊出“陆老板”,“这个证,由您保管?”她可不敢把这“定时炸弹”放自己那儿。
陆廷渊瞥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顺手将两本结婚证都交给了旁边的助理。“嗯。”
走出民政局,阳光有些刺眼。陆廷渊停下脚步,对她说:“给你两个小时时间,回去收拾必要物品。中午十二点,司机会去你住处接你。”
“啊?今天就搬?”苏暖有点懵,这上岗速度也太快了吧!
“协议从今天生效。”陆廷渊扶了扶眼镜,语气不容置疑,“陆太太需要住在陆宅。”
“……好吧。”苏暖认命地点头,“那地址是?”
陆廷渊报了一个位于本市顶级富人区、寸土寸金的地址,然后补充道:“我会让管家联系你。你的手机保持畅通。”
“好的陆总!”苏暖立刻进入员工状态。
陆廷渊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转身走向那辆宾利。司机早已恭敬地打开车门。
看着绝尘而去的豪车,苏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刚参加完一场高强度面试。她低头看了看手机里刚刚收到的、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估计是管家发的),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张陆廷渊助理刚刚塞给她的、存有十万块“首付款”的银行卡。
“苏暖,新工作开始了!”她对自己说,既有对未知的忐忑,更有一种为父亲挣到希望的坚定。
她骑上她那辆忠实的小黄车,迎着风,奋力蹬向那个破旧的出租屋。阳光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仿佛在预示着,一段鸡飞狗跳又甜蜜爆表的“契约婚姻”生活,正式拉开了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