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二十三年春,京城张灯结彩,十里红妆。安远将军府内,大红喜字高悬,红烛摇曳,
却掩不住洞房内的冷清。沈芷宁端坐在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婚床上,
头顶的赤金凤冠压得她脖颈酸痛,可她依旧挺直脊背,双手交叠置于膝上,
保持着靖安侯府嫡女应有的端庄姿态。外面宾客的喧闹声渐渐散去,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
沈芷宁看见一双玄色军靴停在她面前,随后,一柄玉如意伸了过来,轻轻挑开了她的盖头。
烛光骤然明亮,她微微眯眼,抬眸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她的夫君,
大周朝最年轻的安远将军,陆北辰。他身着大红喜服,身姿挺拔如松,剑眉星目,面容俊朗,
只是那双看向她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新婚的喜悦,只有拒人千里的冷淡。“累了一天,
早些歇息吧。”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听不出任何情绪。沈芷宁轻轻点头,
起身准备唤丫鬟进来伺候梳洗,却见他径直走向屏风后的衣架,开始自行更换衣物。“将军,
妾身伺候您更衣吧。”她上前一步,按照出嫁前母亲教导的那般,履行妻子的职责。
陆北辰侧身避开她伸过来的手,“不必,我习惯自己来。”他的手顿了顿,
又补充道:“往后这些事,不必劳烦夫人。”沈芷宁的手僵在半空,心中泛起一丝难堪。
这便是皇上亲赐的姻缘,她未来要相伴一生的人。三日前,当圣旨到达靖安侯府时,
全家上下皆感意外。安远将军陆北辰,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深得皇上器重,
是多少京城贵女梦寐以求的夫婿,为何偏偏选中了并不出众的她?直到洞房花烛,
盖头掀开的那一刻,她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方才明白——这场婚姻,并非他所愿。
两人各自梳洗完毕,重新回到床前时,气氛更加尴尬。喜床上铺着洁白的元帕,
明日会有专人查验,送回宫中。沈芷宁垂眸站在床前,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心中忐忑不安。陆北辰看了她一眼,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床被褥,铺在窗边的软榻上。
“夫人睡床吧,我睡这里。”沈芷宁惊讶抬头,“将军,这...这不合礼数。
”若是明日被人发现,不知会传出怎样的闲话。陆北辰已经躺下,背对着她,“夜深了,
歇息吧。”红烛噼啪作响,沈芷宁独自坐在宽大的婚床上,看着那道背对自己的身影,
心中五味杂陈。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婚后的生活,平淡得如同一潭死水。
陆北辰身为安远将军,公务繁忙,常常早出晚归。即便回府,也多半待在书房,
偶尔与沈芷宁一同用膳,也是相对无言。府中下人最初对新夫人颇为恭敬,
但见将军态度冷淡,也逐渐怠慢起来。这日,沈芷宁正在查看府中账目,管家陆忠站在下首,
神情恭敬中带着几分疏离。“夫人,府中一应事务向来由老奴打理,将军也从未有过异议,
夫人初来乍到,不妨先熟悉熟悉环境,这些琐事就不必费心了。”沈芷宁放下账本,
抬眸看向陆忠,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忠叔为陆家操劳多年,劳苦功高,我心中自是敬重。
但既为将军夫人,管理中馈是我的本分,岂能贪图安逸,推卸责任?”她指着账本上一处,
“比如这项采买开支,比市价高出三成,可是有什么特殊缘故?”陆忠面色微变,
支吾道:“这...如今物价飞涨,有所浮动也是常理。”“是吗?”沈芷宁淡淡一笑,
“我出嫁前,母亲曾教导我管家之道,对京城物价也略有了解。
明日我派人去市面上问问便知。”陆忠顿时冷汗涔涔,连声道:“不敢劳烦夫人,
许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老奴定当严查。”沈芷宁点点头,“有劳忠叔了。我年轻识浅,
日后还需您多多指点。”陆忠告退后,丫鬟青黛忍不住抱怨:“**,您也太好性了,
这管家分明是欺您年轻,想糊弄您呢!”沈芷宁轻叹一声,“初来乍到,不宜过于严苛。
恩威并施,方能服众。”她何尝不知管家的小心思,只是在这将军府中,她无依无靠,
夫君又不闻不问,行事不得不谨慎。晚膳时分,陆北辰罕见地回府用膳。席间,
沈芷宁轻声提及今日查看账目之事,陆北辰只淡淡应了声:“府中事务,夫人自行斟酌即可,
不必事事问我。”沈芷宁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他给她应有的尊重,
却不肯给她半分亲近。“三日后,永昌侯府设宴,夫人可愿同往?”用罢膳,
陆北辰突然问道。沈芷宁微怔,这是婚后他首次邀她一同出席宴会。“自然愿意。
”陆北辰点点头,“届时我会提前回府接你。”三日后,永昌侯府宾客云集。
沈芷宁一袭淡紫色衣裙,头戴陆北辰命人送来的珍珠头面,端庄典雅,
与一身墨色锦袍的陆北辰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宴会上,不少官员前来敬酒,
言谈间对陆北辰颇为敬重。“陆将军新婚燕尔,难怪近日少见出门应酬。
”一位留着山羊胡的官员笑着打趣。陆北辰举杯回敬,神色如常,“李大人说笑了。
”沈芷宁安静地坐在他身侧,保持着得体微笑,心中却泛起一丝苦涩。
他哪里是陪伴新婚妻子,不过是公务繁忙罢了。席间,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走上前来,
盈盈一拜,“陆将军,许久不见。”沈芷宁注意到,陆北辰见到此女时,眼神微动,
虽然转瞬即逝,却与平日的冷淡不同。“林**。”他微微颔首。“这位便是将军夫人吧?
”林**转向沈芷宁,目光中带着审视,“果真是靖安侯府的千金,气质不凡。
”她语气恭维,眼中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黯然。沈芷宁心中明了,这位林**,
想必与陆北辰有些过往。宴会结束后,回府的马车上,气氛格外沉闷。
沈芷宁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忍不住轻声问道:“那位林**,似乎与将军相熟?
”陆北辰闭目养神,闻言眼皮都未抬,“旧识而已。”好一个旧识而已。沈芷宁心中微痛,
不再多言。既无情意,何必娶她?初夏时节,太后在宫中设赏荷宴,邀京中命妇贵女参加。
沈芷宁随几位交好的夫人一同在御花园中漫步,行至水榭旁,却听见几个贵女正在闲聊。
“你们听说了吗?陆将军大婚前夕,曾向林家提亲呢!”一个粉衣少女压低声音说道。
“真的?那林**岂不是伤心得很?”“可不是嘛!听说林**为此大病一场,至今未嫁。
”“那陆将军为何又娶了沈家**?”“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是皇上亲自赐婚,
陆将军不得不从。听说婚后夫妻不睦,陆将军甚少回府呢...”青黛气得脸色发白,
正要上前理论,却被沈芷宁拉住。“宫中重地,不得无礼。”她面色平静,
袖中的手却微微颤抖。原来如此。难怪他大婚之夜那般冷淡,难怪他从不留宿她的房中,
原来他心中早有他人。回府后,沈芷宁病了一场。陆北辰听闻,来看过一次,见她卧床休息,
只当是夏日暑气所致,嘱咐下人好生照料,便又去了军营。病中虚弱,
沈芷宁的心更是冷若寒冰。既然他心有所属,她又何必自作多情?往后余生,
守着将军夫人的名分,相敬如宾便是。病愈后,沈芷宁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管理中馈上。
她本就是靖安侯府悉心培养的嫡女,琴棋书画、管家理事无一不精,不过两月时间,
便将将军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上下下无不心服。只是对陆北辰,她越发恭敬疏离。
陆北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却只当她是性子清冷,加之军务繁忙,并未深究。这日,
边关急报,北狄犯境,皇上命陆北辰率兵出征。临行前夜,陆北辰来到沈芷宁房中。
“明日我将出征北疆,归期未定,夫人保重。”沈芷宁垂眸,“妾身预祝将军凯旋。
”她取出一枚护身符,递给他,“这是妾身在广华寺求的护身符,望将军平安。
”陆北辰接过,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多谢夫人。”“将军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沈芷宁轻声说道,言语间的疏离显而易见。陆北辰欲言又止,最终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芷宁心中酸楚。此去边关,刀剑无眼,
若他真有万一...她不敢再想。陆北辰出征后,将军府更显冷清。
沈芷宁每日除了处理家务,便是读读书、绣绣花,偶尔回靖安侯府探望父母。
靖安侯夫人见女儿日渐消瘦,心中担忧,“芷宁,在将军府过得可好?姑爷待你如何?
”沈芷宁强颜欢笑,“母亲放心,女儿一切都好。”如何能好?夫君心中装着别人,
与她只是表面夫妻。这日,沈芷宁正在书房整理书籍,无意中发现一本兵书中夹着一幅画。
画中是一位少女,坐在秋千上,笑靥如花。画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明珠生辰,北辰赠。
明珠...想必就是那位林**的闺名吧?他竟将她的画像珍藏至今。沈芷宁心中刺痛,
将画重新夹回书中,放回原处。既知他心意,她又何必自寻烦恼。时光飞逝,
转眼陆北辰已出征三月。这日,边关传来捷报,陆将军大败北狄,不日将凯旋回朝。
全府上下欢欣鼓舞,沈芷宁也松了口气。他平安就好。陆北辰回京那日,皇上亲迎至城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