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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教室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木地板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方格。李舒漫坐在窗边的位置，铅笔在素描本上快速移动，勾勒出窗外梧桐树的轮廓。这是她在圣约翰最喜欢的一节课——在这里，她不需要思考复杂的家庭关系，不需要担心别人的眼光，只需要专注于笔下的线条和光影。
"同学们，下周是学校艺术节，"美术老师陈雨拍了拍手，宣布道，"今年的主题是'家'，优秀作品将在礼堂展出，并获得参加全市青少年艺术大赛的资格。"
舒漫的铅笔停顿了一下。"家"——这个简单的字眼在她心中激起复杂的涟漪。三个月前，她的"家"还是阳光福利院那个六人间；而现在，她住在有游泳池和花园的别墅里，有五个哥哥和一对把她当珍宝的父母。
"李舒漫，"陈老师走到她身边，看了看她的素描，"你的基础很好，考虑参加比赛吗？"
舒漫下意识地摇头："我不行..."
"别急着否定自己，"陈老师微笑着说，"你的画有一种特别的情感，这是技术之外的东西。"她指着素描上的梧桐树，"看这片叶子，你画出了它在风中颤抖的感觉，就像有生命一样。"
舒漫低头看着自己的画，确实，那片叶子仿佛正在纸上摇曳。她从未专门学过绘画，但在福利院那些孤独的日子里，画画是她唯一的慰藉。
"我会考虑的，谢谢老师。"舒漫轻声说。
下课铃响，舒漫收拾画具时，苏雨晴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听说陈老师邀请你参加艺术节？太棒了！"
"我还没决定..."舒漫把素描本塞进书包。
"你必须参加！"苏雨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知道去年获奖的人直接保送中央美院附中了吗？"
舒漫眨了眨眼。美术专业？她从未想过这条路。在福利院，她的目标是考上好大学，找份稳定工作，养活自己。而现在...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有了无数可能。
"我...我不知道该画什么。"舒漫老实承认。关于"家"的主题，她有太多混乱的思绪，却找不到表达的出口。
苏雨晴歪着头想了想："画你家别墅？或者全家福？"
舒漫摇摇头。那些画面太表面了，无法表达她内心复杂的情感——对福利院的怀念，对新家的不安，对突然拥有的亲情的又爱又怕。
放学时，小五照例在校门口等她。自从上次幸运符事件后，五个哥哥轮流接送她，生怕她再受欺负。
"今天怎么样？"小五接过她的书包，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个动作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还好。"舒漫犹豫了一下，"学校要办艺术节，老师建议我参加。"
"真的？太棒了！"小五眼睛一亮，"你画画那么好，肯定能拿第一！"
舒漫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画画好？"
"呃..."小五突然结巴起来，"这个...我看到过你的素描本..."
"你翻我的东西？"舒漫停下脚步，眉头皱起。
"不是故意的！"小五慌忙解释，"那天帮你整理书包，素描本掉出来了...我就看了几眼..."他挠挠头，"画得真好，特别是那张五个哥哥的漫画，把我画得超帅！"
舒漫忍不住笑了。那幅画是她偷偷画的，五个哥哥夸张的表情特征，配上她想象的超级英雄服装。
"所以你要参加对吧？"小五追问道，"需要什么材料？颜料？画架？五哥全包了！"
舒漫摇摇头："我得先想好画什么..."
回到家，别墅异常安静。舒漫放下书包，听见琴房传来柔和的钢琴声。她循着声音走去，轻轻推开门，看见妈妈周雅琴正在弹奏一首舒缓的曲子，背影优雅而孤独。
舒曼站在门口，没有打扰。她注意到琴房角落里堆着几个蒙尘的画框，好奇心驱使她悄悄走过去。画框里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画，画的是婴儿的小手抓着成人的手指，笔触温柔而哀伤。
钢琴声戛然而止。"那是你出生后我画的，"周雅琴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声音轻柔，"还没来得及完成，你就..."
舒漫抬头看着母亲，发现她眼中噙着泪水。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这十七年不仅对她来说是缺失的，对父母和哥哥们同样是一个巨大的空洞。
"妈妈以前学画画？"舒漫小心翼翼地问。
周雅琴微微一笑，擦去眼角的泪："大学时我是艺术系的，主修油画。"她走到画架前，轻轻抚摸那幅未完成的作品，"你出生后，我想记录下你成长的每一个瞬间...后来你不见了，我再也拿不起画笔..."
舒漫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妈妈时，感觉她身上有种艺术家特有的气质。
"我...我想参加学校的艺术比赛，"舒漫鼓起勇气说，"主题是'家'...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周雅琴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有画具吗？"
舒漫点点头："五哥说要给我买..."
"不用他买，"周雅琴拉起女儿的手，"跟我来。"
她带着舒漫来到别墅三楼一个从未开启过的房间。推开门，舒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一个宽敞明亮的画室，北面是整面玻璃窗，画架、颜料、各种工具一应俱全，虽然蒙着防尘布，但能看出都是高级专业设备。
"这是..."
"我的画室，"周雅琴揭开防尘布，阳光立刻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十七年没人用过了...现在，它是你的了。"
舒漫慢慢走进画室，手指轻抚过调色板上的干涸颜料，仿佛能感受到母亲年轻时的艺术热情。画架旁的小桌上还放着几本素描本，她好奇地翻开一本，里面是各种人物速写，笔触流畅生动。
"妈妈画得真好..."舒漫由衷赞叹。
周雅琴站在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你的天赋可能遗传自我，但你的技术是你自己练出来的。在福利院...你经常画画吗？"
舒漫点点头："院长妈妈发现我喜欢画画，就尽量给我找纸和笔...虽然大多是别人用剩的..."她想起那些背面印着文件的废纸，和短得捏不住的铅笔头。
周雅琴的双手微微颤抖："对不起，漫漫...妈妈没能早点找到你..."
舒漫转身，第一次主动拥抱了母亲："不是妈妈的错...现在我们在一起了，对吗？"
这一刻，画室里弥漫着一种奇妙的宁静，仿佛十七年的分离终于被这个拥抱弥合。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放学后舒漫都泡在画室里。周雅琴有时会在一旁安静地看她作画，偶尔给出建议，但从不干涉她的创作。舒漫尝试了几种构图——李家的别墅、全家福、福利院的房间...但都不满意，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周五晚上，舒漫又一次对着空白的画布发呆。周雅琴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别太勉强自己。"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舒漫沮丧地放下调色板，"'家'对我来说太复杂了..."
周雅琴若有所思："也许...你不该想太多技巧，画你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就好。"
最真实的感受？舒漫闭上眼睛，让思绪自由飘荡。她想起了福利院冬夜里的孤独，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父母时的惶恐，想起了五个哥哥争先恐后对她好的笨拙模样...最后，她想起了那个雨天，院长妈妈抱着她，说"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家"...
舒漫突然睁开眼睛，拿起画笔，毫不犹豫地在画布上落下第一笔。
周末两天，舒漫几乎足不出画室。周雅琴体贴地让佣人把三餐送到门口，并制止了五个哥哥想要"探望妹妹创作"的企图。到了周日晚上，舒漫终于放下画笔，筋疲力尽但满足地看着完成的作品。
画面上，一个少女站在雨中的十字路口，一边是灰暗的福利院轮廓，一边是明亮的家门，门前站着六个模糊但温暖的身影。少女的脚下没有路，但她正抬起脚，准备迈向光明的那一侧。整幅画用色大胆，雨滴用了银色的颜料，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仿佛真实的雨。
"这幅画叫什么？"周雅琴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眼中闪烁着泪光。
舒漫想了想："《归途》。"
周雅琴走上前，紧紧抱住女儿："太美了...这一定会打动很多人。"
周一，舒漫小心翼翼地把画包好带到学校。交作品时，陈老师只看了一眼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李舒漫...这超出了我的预期..."
艺术节当天，学校礼堂人头攒动。《归途》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前面聚集了许多学生和老师，不时有人指着画低声讨论。舒漫躲在角落里，紧张得手心冒汗。
"原来你在这儿！"苏雨晴挤过来，兴奋地抓住她的手，"你的画引起轰动了！评委们看了好久呢！"
舒漫勉强笑了笑："只是运气好..."
"才不是！"苏雨晴翻了个白眼，"连高三美术班的学长都说自愧不如。哦对了，"她压低声音，"林悦那帮人也在看你的画，脸色难看得要命。"
舒漫并不关心林悦的反应，她只想知道家人会不会来看展览。她邀请了五个哥哥和父母，但他们都说工作太忙，可能来不了。虽然理解，但舒漫心里还是有一丝失落。
颁奖仪式开始，校长走上台，开始宣布获奖名单。三等奖、二等奖...都没有舒漫的名字。她低下头，准备接受落选的事实。
"本次艺术节一等奖获得者是..."校长停顿了一下，"李舒漫同学，作品《归途》！"
掌声雷动，舒漫呆在原地，直到苏雨晴推了她一把才反应过来。她机械地走上台，接过奖状和奖杯，刺眼的灯光让她看不清台下的人。
"请获奖者简单说几句。"校长递过话筒。
舒漫的手在发抖，她深吸一口气："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幅画是关于我的经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关于找到家的感觉..."
就在这时，礼堂大门突然打开，一行人匆匆走进来。舒漫眯起眼睛，随即心跳加速——是爸爸、妈妈和五个哥哥！他们都穿着正装，像是刚从什么重要场合赶过来。
"对不起，我们迟到了，"李国华大声说，"但绝不能错过女儿的重要时刻！"
全场哗然。李氏集团董事长亲自到场，这可是大新闻。舒漫看到妈妈对她竖起大拇指，五个哥哥夸张地挥手，连一向严肃的大哥也微笑着鼓掌。
这一刻，舒漫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家"。家不是豪华的别墅，不是昂贵的礼物，而是有人会为你放下一切，只为见证你的重要时刻。
"谢谢大家，"她对着话筒说，声音不再颤抖，"特别谢谢我的家人...我终于明白，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爱你的人所在之处。"
台下，周雅琴泪流满面；李国华骄傲地挺直了背；五个哥哥欢呼起来，引来一片笑声。
仪式结束后，李家一行人被师生们团团围住。舒漫被挤到一旁，却意外地注意到林悦站在她的画前，表情复杂。
"画得...不错。"林悦察觉到舒漫的目光，生硬地说。
舒漫点点头："谢谢。"
"我不是在夸你，"林悦压低声音，"只是...你画里的感觉，我好像能懂一点..."她迅速补充，"别误会，我还是觉得你配不上李家。"
出乎意料的是，舒漫并不生气："也许吧。但我不会再怀疑自己属于哪里了。"
林悦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样的回应。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小五的声音打断。
"漫漫！快来，校长要给我们全家拍照！"小五跑过来，警惕地看了林悦一眼，然后搂住舒漫的肩膀，"别理她，今天你是主角！"
全家福拍完后，周雅琴把舒漫拉到一旁："宝贝，妈妈有个想法...你的画应该让更多人看到。我想把它挂在集团总部的大厅，可以吗？"
舒漫惊讶地看着母亲："可是...那里不是只挂名家作品吗？"
"名家也是从无名开始的，"周雅琴温柔地说，"而且，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女儿有多优秀。"
舒漫突然想起什么："妈妈...你后来为什么不再画画了？"
周雅琴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失去你后，我失去了所有创作的灵感...画笔下的每一笔都让我想起那个未完成的承诺..."
"现在呢？"舒漫轻声问，"现在你愿意重新开始吗？"
周雅琴看着女儿明亮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十七年前那个抱着画板追梦的自己："也许...我们可以一起画？"
"太好了！"舒漫忍不住拥抱了母亲，"我有很多想向你学习的技巧！"
回家的车上，舒漫被五个哥哥的赞美声包围。小五甚至提议开个派对庆祝，被大哥以"妹妹需要休息"为由否决了。舒漫坐在窗边，看着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福利院的日子了。
不是遗忘，而是那些记忆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它们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就像她的画里表达的，过去和现在终于连接成了一条完整的路。
晚上，舒漫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天的种种。手机突然震动，是妈妈发来的消息："明天周末，要不要一起去买新画具？就我们两个人。"
舒漫微笑着回复："好，妈妈。"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自然地打出"妈妈"这两个字，没有任何犹豫和勉强。放下手机，她看向窗外的星空，第一次感觉这个房间、这个家、这个世界，真正属于自己。
周六清晨，李舒漫站在衣帽间里，面对一整排崭新的连衣裙举棋不定。今天是她和妈妈约好去美术馆的日子，也是她们第一次单独外出。手指滑过一件件衣服，最终停在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上——这是周雅琴上周给她买的，说这个颜色衬她的眼睛。
"选好了吗，宝贝？"周雅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舒漫迅速换上裙子，对着镜子转了一圈。镜中的女孩已经和三个月前大不相同——皮肤更白皙，头发更有光泽，眼中的不安也被一丝期待所取代。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
周雅琴站在门外，穿着一身简约的米色套装，脖子上戴着一条细细的银链。看到舒漫，她的眼睛亮了起来："蓝色果然适合你！"
"谢谢妈妈。"舒漫小声说，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虽然已经共同生活了三个月，但单独和母亲相处还是让她有些紧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