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苏眠接手了一具身份不明的白骨化尸体,唯一的线索是死者紧握的樱花标本。
她凭借精湛技艺从骨骼上还原出死者生前的面容,
惊讶地发现这张脸竟与二十年前轰动全城的悬案受害者一模一样。
当所有人都以为是亡灵归来时,
苏眠在樱花标本的叶脉间发现了隐藏的DNA秘密——真相揭晓时,
她手中的解剖刀不住颤抖,因为那份DNA指向的,是她最敬重的人。
---市局法医中心的空气,永远被消毒水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死亡的冰冷气息浸泡着。
苏眠套上蓝色的解剖服,橡胶手套勒紧腕口,发出轻微的“啪”声,将她与外界彻底隔绝。
她喜欢这种隔绝,在这里,只有骨骼、伤痕和沉默的证据,它们从不撒谎。解剖台上,
躺着这次的主角——一具近乎完全白骨化的尸体。发现地点是城郊一处待开发的荒地,
推土机无意中掀开了它沉睡的泥土被褥。泥土已被初步清理,骨骼泛着不均匀的黄白,
像一截截被岁月风干的枯木。“苏姐,现场勘查那边说,周围没发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衣物纤维也烂得差不多了。”助手小陈在旁边汇报,声音年轻,带着一丝面对未知的紧张。
苏眠“嗯”了一声,目光像精密的手术探针,一寸寸掠过骨骼。
骨盆形态、耻骨联合面、颅骨骨缝……信息在她脑中飞速构建:“女性,
年龄在二十二到二十五岁之间,身高大约一米六五。骨骼未见明显暴力损伤痕迹,
但……”她顿了顿,镊子小心翼翼地探入死者紧紧蜷缩的指骨缝隙。那里面,
有什么东西被死死攥着,即使在肌肉韧带腐化后,仍保持着守护的姿态。她用了极大的耐心,
一点一点,终于将那宝物从骨骼的囚笼中取出。那是一枚樱花标本。五片单瓣,
颜色是褪去的、近乎透明的浅粉,被压制得极其平整,形态保存得出奇完整,
连同下方一小段纤细的叶柄,以及两三片小小的、齿缘清晰的叶片。
它被密封在一小片极薄的、老式的透明塑料膜里,隔绝了泥土的侵蚀,
仿佛被时间特意赦免的遗物。标本静静地躺在不锈钢托盘里,脆弱,
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执拗。“死亡时间呢?”小陈问。苏眠的视线回到骨骼,
特别是那几处残存的、暗褐色的软组织附着点上:“初步判断,至少两年以上。
具体需要进一步做孢粉检验和环境微量元素分析。”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枚樱花标本,
“这是目前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线索。”接下来的几天,
这具无名白骨和那枚诡异的樱花标本占据了苏眠的全部思绪。
常规的DNA比对、齿科记录查询均告失败,失踪人口库中也找不到高度匹配的对象。
死者像一滴水,蒸发了,无人察觉。唯一的突破口,似乎就在那樱花上。
她请植物所的专家做了鉴定,确认是典型的染井吉野樱,花期在每年三月底到四月中。
本市有几个著名的赏樱点,但规模最大的,是位于老城区的“樱园”,
那里栽种着树龄超过五十年的染井吉野樱。同时,她对颅骨进行了更为精细的处理。
清创、测量、扫描,然后将三维数据导入专业的面容复原软件。这是一个枯燥而神圣过程,
仿佛在时间的废墟上,一砖一瓦地重建一座逝去的城池。眼窝的深度,颧骨的轮廓,
下颌的弧度……肌肉的起止点被一点点标注,虚拟的肌肤组织一层层覆盖上去。
当屏幕上的面容逐渐清晰时,苏眠感到一种熟悉的、属于还原真相的悸动。然而,
当五官最终定型,那双由算法生成的、毫无生气的眼睛望向她时,苏眠心脏猛地一缩。
这张脸……有点眼熟。一种模糊的不安攫住了她。她迅速调出内部档案库,
输入关键词“悬案”、“年轻女性”、“二十年左右”。页面滚动,
最终定格在一个卷宗上——“‘樱园’女学生失踪案”。她点开。
泛黄的扫描件照片弹了出来。照片上的女孩,梳着那个年代流行的马尾辫,笑得清澈,
眉眼弯弯。档案记录,二十年前,十九岁的女学生林晓雪在樱园赏樱后失踪,生不见人,
死不见尸,成为一桩悬案。而屏幕上,由白骨复原出的面容,与照片上的林晓雪,
惊人地相似!不,不仅仅是相似。苏眠将复原图与档案照片进行细致的重叠比对,
颅骨轮廓、五官比例、甚至那略显不对称的眉峰……几乎一模一样。年龄对不上。
白骨显示死者二十出头,而林晓雪失踪时十九岁。但如果……如果林晓雪当年并未遇害,
而是某种原因活了下来,直到两三年后才遭遇不测?这个念头让她脊背发凉。
她立刻将情况汇报给刑侦队长赵伟。“什么?林晓雪案?
”赵伟盯着并排摆放的复原图和旧照片,眉头拧成了疙瘩,“苏眠,你确定?
”“骨骼不会说谎,赵队。高度吻合。”苏眠语气平静,但指尖微微发凉。
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市局内部引发了轩然**。重启林晓雪案调查的申请迅速获批,
专案组随即成立。媒体不知从哪里嗅到了风声,“二十年悬案,亡灵归来?”“樱园白骨,
时空交错的血案?”之类的标题开始占据小报头条,渲染着一种灵异而惊悚的氛围。
苏眠不喜欢这种氛围。她相信证据,相信逻辑链。她重新拿起那枚樱花标本,
把它放在高倍立体显微镜下。花瓣的脉络如极细的河流,
叶片的锯齿边缘在视野里放大成起伏的山峦。她需要更确凿的证据,将死者与林晓雪,
或者与某个特定的时间、地点牢牢绑定。她的目光聚焦在那段小小的叶柄和叶片上。
叶脉的缝隙里,是否会沾染上属于持有者的微小痕迹?皮屑?汗液?哪怕只是一个细胞。
她用最细的微型工具,屏住呼吸,像进行一场微观世界的手术,
小心翼翼地从叶柄与叶片连接的、最隐蔽的褶皱里,
刮取了一些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微量物质。送去DNA检验室。等待。在此期间,
刑侦那边的调查陷入了泥沼。当年的相关人员——林晓雪的父母早已过世,
几个旧友提供的线索也模糊不清,指向不明。时间冲刷掉太多东西。唯一的进展,
是孢粉检验结果显示,标本上的花粉种类与樱园及其周边区域的植物群落构成高度一致。
这至少证实了,这枚樱花,极大概率来自樱园。几天后,DNA检验结果出来了。
苏眠坐在电脑前,点开报告文件。她预期看到的,或许是一个陌生的基因序列,
等待下一次比对;或者,万一奇迹发生,
能与林晓雪旧物上提取的DNA(如果还能找到的话)匹配。然而,
报告页面上那个醒目的“比对结果”栏里,跳出的名字,像一道凭空劈下的闪电,
瞬间击穿了她的所有预想,炸得她大脑一片空白。【与样本高度吻合的关联人员:苏明远。
】苏明远。她的父亲。那个在她十二岁时因公殉职、被她敬若神明的父亲。
那个照片上穿着警服、笑容温和正直的父亲。
那个是她人生灯塔、让她最终也走上法医这条路的父亲。报告纸从颤抖的手中滑落,
无声地飘向地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污染。样本污染。试剂错误。数据库搞混了。
一万种技术性失误的可能性在她脑中翻滚。她猛地站起身,冲出办公室,
几乎是撞开了DNA检验室的门。“老吴!苏明远那个比对结果怎么回事?错了!
一定是错了!”她的声音尖利得自己都陌生。检验员老吴被吓了一跳,
看着脸色惨白、呼吸急促的苏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苏、苏法医?
那个样本……我们复核过两遍。确实是苏队……苏明远的DNA。而且,
是从叶柄与叶片连接处的深层缝隙里提取的,污染的可能性极低。”“低不代表没有!
”苏眠几乎是在吼,“我要求重新检验!用备用样本!我亲自监督流程!”重新检验的过程,
对苏眠而言是一场漫长的凌迟。每一个步骤她都死死盯着,像是在和看不见的魔鬼角力。
她希望下一秒就发现某个环节的纰漏,证明这一切是个荒唐的错误。结果再次出来。
冰冷的铅字,纹丝不动。
【确认:样本DNA与苏明远(警号:9527)存档样本匹配度超过99.99%】。
父亲的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视网膜上。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反锁了门。外面的世界喧嚣依旧,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震耳欲聋的崩塌声。
她敬仰了二十年的父亲形象,那座坚实、光辉、支撑她全部信念的基石,正在寸寸碎裂。
为什么?父亲的DNA,
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死于至少两年前的、身份不明的年轻女子紧握的樱花标本上?
一个殉职了二十年的人,怎么可能……她猛地想起父亲殉职的细节。官方记录,
是在一次追捕连环抢劫犯的行动中,于城西的废弃工厂区发生枪战,英勇牺牲。
尸体……据说被发现时,因爆炸和火灾,损毁严重。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
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脑海。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是法医,苏眠。她只相信证据。
她需要重新审视一切。这具白骨,这枚樱花,还有……父亲的事。
她调出“林晓雪失踪案”的全部电子档案,一字一句地重新阅读。当年,父亲苏明远,
正是参与调查此案的刑警之一。卷宗里有他写的几份走访记录,笔迹清晰有力。失踪时间,
是二十年前的四月五日。樱花盛开的季节。她翻到现场勘查照片。樱园,落樱缤纷。
其中一张照片的一角,年轻的父亲穿着便服,正在向一个游客询问着什么。他的侧脸,
专注而沉稳。她的心脏狂跳起来。如果……如果父亲与林晓雪的失踪有关?
如果他的殉职……并非那么简单?她不敢想下去。她需要知道这枚樱花标本更具体的信息。
它被保存得太好了,那种老式的密封手法……她想起家里阁楼上,有几个父亲留下的旧箱子,
里面好像有一些他年轻时的杂物,包括一本厚厚的、用来压制植物标本的旧书。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联想。她请了假,驱车回家。母亲去世后,老房子一直空着,
只有她偶尔回来打扫。阁楼里弥漫着灰尘和旧木头的气味。她找到了那几个蒙尘的箱子。
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父亲的一些旧警服、笔记、书籍。在最底下,
她翻出了一本硬壳的《辞海》。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它。书页间,夹着好几枚植物标本。
有银杏叶,有枫叶,还有……几枚樱花标本。同样的染井吉野樱,
同样被仔细地压在薄薄的、老式透明衬纸里,衬纸的边缘已经泛黄发脆。**手法,风格,
与死者手中的那一枚,如出一辙。苏眠的手指颤抖着,拿起其中一枚书中的樱花标本。
透过灯光,她能看到花瓣背面,父亲用极细的钢笔尖,
写下的极小字迹:“1983.4.10,樱园。”一个独特的习惯。一个属于父亲的,
不为人知的标记方式。她疯了一样检查其他几枚樱花标本,每一枚后面,
都有类似的标注日期和地点。那么,死者手中那枚呢?她冲回法医中心,
再次将那只密封袋里的樱花标本放在高倍放大镜下,调整光源,仔细观察花瓣背面。
在靠近花蕊的、最隐蔽的瓣缘内侧,她看到了!
极其微小的、需要特定角度才能发现的钢笔字迹。因为年代久远和密封环境,字迹有些晕染,
但仍可辨认:“2004.4.2,樱园。”2004年4月2日。林晓雪失踪案,
发生在二十年前的四月五日。而父亲“殉职”的时间,是2004年的四月十五日。
时间线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入她的太阳穴。父亲在林晓雪失踪前一天,去了樱园,
**了这枚标本。然后,林晓雪失踪。近二十年后,
一个握着这枚特定日期樱花标本的、酷似林晓雪的年轻女子化为白骨出现。而父亲,
在这一切发生后的十几天,“殉职”了。逻辑的链条,带着狰狞的倒刺,开始一环环扣紧。
每一个环节,都指向那个她最不愿面对的深渊。
父亲可能对林晓雪……甚至可能参与了她的失踪。然后,在2004年,
或许是因为这个握有证据的、酷似林晓雪的女子出现,父亲……不得不再次出手?
之后制造了殉职的假象,彻底消失?那么,眼前的这具白骨,是谁?是林晓雪的亲人?姐妹?
还是……一个无辜的、不幸长得像林晓雪的替身?而父亲,现在又在哪里?
是早已真的死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还是……依然活着,在世界的某个阴影里?
她瘫坐在冰冷的解剖台旁,看着台上那具沉默的骨骼。它曾经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有爱有恨,
会笑会哭。此刻,它却成了揭开一个巨大黑洞的钥匙,而这个黑洞,
正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无情地吞噬。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模糊了视线。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信仰崩塌的剧痛。她一直以为自己在用手术刀和证据追寻正义,
为无声者言,可现在,她发现,自己最敬仰的源头,可能沾满了肮脏的血污。
“为什么……是你……”她对着空气,无声地质问。解剖刀从颤抖的手中滑落,
掉在无菌单上,发出沉闷的、绝望的一响。白骨无言,樱花静默。
只有显微镜冰冷的金属光泽,映照着她惨白的、布满泪痕的脸。真相,
才刚刚露出它冰山的一角。而追寻它的每一步,都将是踩在破碎的信仰之上,鲜血淋漓。
苏眠在冰冷的不锈钢操作台前坐了不知多久,直到窗外的天色由沉黯转为灰白,
远处传来早班车流的微弱嗡鸣。眼泪早已干涸,在脸上留下紧绷的痕迹。
她看着那枚在晨光中显得更加脆弱的樱花标本,
以及旁边那份印着“苏明远”名字的DNA报告,内心那片由信仰构筑的天地,
已然废墟遍布。但她是法医。废墟之上,也要掘出真相。她重新戴上手套,
动作因缺乏睡眠而有些滞涩,但眼神却重新凝聚起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父亲的形象在她心中被暂时封存,搁置在情感无法触及的角落。现在,
摆在面前的是一个待解的谜题:一具编号为UM-1147的无名女尸,
一枚带有父亲标记的樱花,以及一段被刻意掩盖的时间。
她再次打开“林晓雪失踪案”的电子档案,目光跳过父亲熟悉的笔迹,
聚焦在林晓雪的社会关系上。父母双亡,独女。亲戚方面,
只有一个年长她十岁的同父异母姐姐,林晓霜。档案记录,林晓雪失踪后,
林晓霜曾积极配合调查,但后来也搬离了本地,下落不明。
同父异母……年龄相差十岁……这意味着她们可能拥有部分相似的遗传特征。
白骨复原的面容与林晓雪高度相似,但如果……那不是林晓雪,而是林晓霜呢?或者,
是林晓雪的女儿?年龄对不上的问题,似乎有了解释的缝隙。她立刻调取林晓霜的旧档案。
资料很少,只有一张黑白登记照。照片上的女人面容清秀,但与林晓雪的甜美不同,
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仔细对比骨骼复原图和林晓霜的照片,某些骨相特征,
如下颌骨的折角、鼻根的宽度,确实存在微妙的相似之处,
更甚于和林晓雪那张青春洋溢的脸的对比。一个大胆的假设在苏眠脑中形成:这具白骨,
很可能不是林晓雪,而是失踪多年的林晓霜。那么,林晓霜为什么会在近二十年后,
握着一枚标注着林晓雪失踪前一天的樱花标本被杀?她是在调查妹妹的失踪案吗?
她找到了关键证据——这枚属于父亲苏明远的樱花标本?如果是这样,
父亲苏明远在林晓雪案中的角色,就绝非简单的调查刑警了。她需要更多关于林晓霜的信息。
她联系了户籍部门,试图追踪林晓霜的迁出记录,但年代久远,电子档案不全,线索中断。
她又尝试联系当年林家的旧邻、林晓霜可能工作过的单位,回应寥寥,时间冲刷了太多记忆。
疲惫和挫败感再次袭来。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父亲……苏明远……她猛地睁开眼。父亲的“殉职”。官方记录存在模糊地带,
只说在城西废弃工厂区追捕悍匪,发生激烈枪战,最终爆炸起火,遗体损毁严重,
枪、部分烧焦的警服碎片和一枚无法完全核实的牙齿(当时DNA技术尚不普及)确认身份。
如果……那场殉职是伪造的呢?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她拥有最高权限,
可以调阅所有内部档案,包括一些加密的、当年未完全公开的细节。
她输入父亲的名字和殉职日期,
出了完整的、未经删减的现场勘查报告、尸检报告(尽管遗体状况极差)以及内部调查总结。
报告内容比她想象的更触目惊心。现场发现了不止一种型号的子弹壳,
除了父亲的配枪和匪徒使用的武器,还有第三种来源不明的枪械痕迹。爆炸点也存疑,
不像是匪徒常用的土制炸弹,更像是有预谋的爆破。最关键的是,那份简短的尸检报告提到,
根据残存的一小段未被完全烧毁的股骨片段进行的身高推断,
与父亲苏明远的登记身高存在约两厘米的误差。当时被解释为测量误差或骨骼烧灼变形。
两厘米。在法医人类学中,这并非可以轻易忽略的差距。父亲的殉职,
极有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金蝉脱壳!那么,父亲为什么这么做?
是为了掩盖林晓雪案的真相?还是因为林晓霜的追查逼近了他?或者,两者皆有?
如果父亲还活着,他现在在哪里?这具白骨的死,与他有直接关系吗?她感到一阵眩晕。
调查的方向彻底改变了。她不再仅仅是在为无名尸寻找身份,
而是在追查一个可能还活着、并且是她至亲的“凶手”。她需要帮助。
但不能是警局内部的人。父亲的案子当年影响很大,很多老警察都曾是他的同事、下属,
贸然透露怀疑,可能会打草惊蛇,或者引来不必要的阻力和危险。她想到了一个人——韩沉。
一个游离在体制边缘,以追查陈年旧案和寻找失踪人口闻名的私家调查员,
以手段刁钻、信息网络庞大且守口如瓶著称。
他们曾在几年前一桩错综复杂的旧案中有过短暂合作,彼此留有还算不错的专业印象。
她拨通了那个几乎要被遗忘的号码。“苏法医?”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的沙哑,
“稀客。”“韩先生,有个案子,想请你帮忙。”苏眠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私下,
保密级别最高。”韩沉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评估:“关于什么?
”“可能涉及……一位已故警员的……名誉。以及一桩超过二十年的悬案。”她斟酌着用词。
“名字。”“苏明远。和林晓雪。”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仿佛了然的气息声。“时间,
地点。”两天后,在一家临河的、客人稀少的茶馆包间里,苏眠见到了韩沉。
他看起来比几年前更显沧桑,眼里的锐利却丝毫未减。
他面前:白骨复原图、樱花标本的高清照片(隐去了DNA报告)、林晓雪和林晓霜的旧照,
以及她整理的、关于父亲殉职案的疑点摘要。韩沉一言不发地看完,
手指在那枚樱花标本的照片上敲了敲:“苏明远……我听说过他。当年很有前途的刑警。
你的怀疑很大胆,苏法医。”“证据指向这里。”苏眠抿了口已经微凉的茶,喉咙干涩。
“假设成立,”韩沉抬起眼,目光如炬,“你要找的,可能不是一个简单的逃犯,
而是一个精心隐藏了二十年、具备极强反侦察能力的前刑警。难度不小,风险也大。
”“我知道。”苏眠迎上他的目光,“但我必须知道真相。无论它是什么。
”韩沉看了她片刻,点了点头:“好。我接。从两条线入手:一,
追查林晓霜失踪前后的所有痕迹,社会关系、经济往来、通讯记录,看看她最后接触了谁,
在查什么。二,查苏明远,‘殉职’前后的资金流动、社会关系异动,
以及……所有可能利用他旧日人脉和技能隐藏身份的方式。费用老规矩。”“谢谢。
”苏眠松了口气,同时又感到一股更大的压力沉甸甸地压下来。接下来的日子,
苏眠在法医中心和秘密调查之间艰难地平衡着。
她不敢再轻易动用内部资源深入调查父亲的事,只能依靠韩沉那边零碎传来的信息。
韩沉的效率很高。一周后,他带来了第一个突破。“林晓霜。”他在电话里说,背景音嘈杂,
“她在失踪前,化名‘林秋’,在一家私人诊所做过护工。我查到她最后使用的银行卡,
在四年前有一笔不大的资金汇入,汇款方是一个海外空壳公司,追查下去很困难,
但汇款指令的IP地址,经过几层跳转,最终模糊定位在本市。”“本市?
”苏眠的心提了起来。“嗯。更重要的是,我找到一个她当年的同事。那人说,
林晓霜失踪前几个月情绪很不稳定,经常念叨着‘快找到了’、‘对不起小雪’之类的话。
还说过,她找到了一个‘重要的东西’,能证明她妹妹当年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东西?
”“她没明说。但她那个同事记得,有一次林晓霜拿着一个类似放大了的照片的东西在看,
嘴里喃喃着‘樱花……时间对了……’。”樱花!时间!苏眠几乎可以肯定,
林晓霜找到的“重要的东西”,就是那枚标注着“2004.4.2”的樱花标本!
她很可能就是在拿着这枚标本去找真相,或者去找某个知情人对峙时,遭遇了不测。
“关于我父亲那边呢?”她声音干涩地问。“苏明远这边……更复杂。”韩沉顿了顿,
“他殉职前三个月,你母亲名下的一张不常用的银行卡,有过几笔不大不小的取现记录,
时间点很微妙,就在他殉职前一周。取款地点在邻市。殉职后,他的一些个人物品,
比如他珍藏的一套绝版专业书籍,据你母亲当年说遗失了,但我查到,
那套书在几年前出现在一个二手书商手里,收购记录显示来自一个匿名卖家,
交易地点……也在邻市。”邻市……父亲选择的藏身之地吗?“还有,
”韩沉的声音压低了些,“我通过一些非正式渠道,查到大概三年前,
邻市有一个身份背景很干净、但行为举止与周围环境有些格格不入的中年男人,
化名‘吴明’,租住在一个老小区。邻居反映他深居简出,
偶尔会看到他在阳台摆弄一些植物标本。不过,那个地址在半年前已经人去楼空。
”植物标本!苏眠的心脏狂跳起来。是他!一定是他!“能找到他现在的下落吗?
”“正在尝试。他很谨慎,抹掉了大部分痕迹。需要时间。”韩沉说,“另外,还有个情况。
关于当年那起导致苏明远‘殉职’的抢劫案主犯,其中一个叫‘黑三’的,
去年因为别的案子落网了,关在市第二监狱。或许,他能提供点不一样的‘回忆’。
”黑三……苏眠记下了这个名字。通过正规途径提审他几乎不可能,她没有合适的理由。
但韩沉或许有他的办法。挂了电话,苏眠站在法医中心办公室的窗前,
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父亲可能还活着,就在邻市,甚至可能更近。他像一个幽灵,
在过去的阴影里徘徊了二十年。而林晓霜,一个执着于为妹妹寻求正义的女人,
可能正是因为逼近了父亲这个幽灵,才化为了冰冷的白骨。她拿起内部电话,
接通物证科:“帮我再仔细检查一次UM-1147号遗骸的所有衣物残渣和附着物,
任何异常纤维、土壤成分、非本地花粉……都不要放过。
”她需要将林晓霜(她几乎已经认定死者就是林晓霜)最后的轨迹,
与父亲可能的活动区域进行交叉比对。或许,那里就是第一现场。
等待物证分析结果和韩沉进一步消息的时间里,苏眠回了趟老房子。她再次爬上阁楼,
这次目标明确——寻找父亲可能留下的、与“殉职”或隐藏身份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
她在另一个旧箱子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小铁盒。锁已经很旧,
她用了点力气就撬开了。里面没有钱财,
产品);几张泛黄的、写着不同地址和电话的纸条;还有一本薄薄的、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笔记本。前面大部分是父亲记录的一些案件心得、侦查思路。
直到最后几页,笔迹开始变得急促、凌乱。【4月2日,樱园。她又来了,像幽灵一样。
那眼神……我认得。是林晓雪的姐姐。她为什么盯着我?】【4月5日,小雪失踪。
所有人都乱了。我……我必须冷静。但那个眼神,总在我眼前晃。】【4月10日,
上级找我谈话,问及4月2日我的行踪。我说在值班。他们似乎掌握了什么?压力越来越大。
】【4月12日,接到匿名电话。对方说……知道我在樱园做了什么。威胁。让我准备钱。
是勒索?还是……灭口的前兆?】【4月14日,决定行动。不能再连累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