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凌晨四点抵达机场的。
这座城市还沉浸在深沉的睡梦中,巨大的航站楼里却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我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我的笔记本电脑。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也孑然一身。
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从背包里拿出那张被我抚平了无数次的B超单。在机场明亮的灯光下,那个小小的生命体显得愈发清晰。我的指尖轻轻划过那片区域,一种奇异的、血脉相连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是我的孩子,是我一个人的。
沈聿那句冰冷的“打掉”,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彻底斩断了我对他最后的情丝,也让我前所未有地清醒。我不能让他毁了这个无辜的孩子,更不能让他毁了我自己。
我将B超单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映出我苍白却坚定的脸。我登录了一个加密的通讯软件,一条新消息立刻弹了出来。
“老板,欢迎回来。一切已按计划准备就绪。”
发信人是阿杰,我最得力的助手。
我回复:“把‘灰鸦’的资料发给我。”
“灰鸦”是沈聿公司的一个代号,指的是他们正在秘密研发的一项人工智能核心技术。这项技术一旦成功,将彻底改变整个行业的格局,也是沈聿商业帝国未来的基石。
三年前,我认识沈聿时,并非一个一无所知的花瓶。我曾是国内顶尖大学计算机系的天才少女,在网络安全领域小有名气,代号“夜莺”。我擅长挖掘信息,编织网络,在虚拟世界里,我就是女王。
可为了爱情,我亲手折断了自己的翅膀,藏起了所有的锋芒,心甘情愿地做他身边一只温顺的金丝雀。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足够爱他,就能换来同等的回应。
现在想来,真是愚蠢至极。
沈聿大概永远也想不到,他那个只会穿着白裙子、整天研究食谱和插花的“苏念”,会是他未来最强大的对手。
这三年,我虽然看似与世隔绝,却从未真正放弃过我的“专业”。我利用沈聿对我的不设防,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他公司的内部网络。我了解他公司的每一个项目,每一个漏洞,甚至比他自己还要清楚。
我曾把这些信息当成一种了解他的方式,一种病态的爱恋。而现在,这些都将成为我复仇的武器。
阿杰很快发来一个加密文件。我点开,里面是关于“灰鸦”项目最核心的技术资料和研发进度。我快速浏览着,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可以利用的突破口。
“灰鸦项目最新进展:核心算法已完成初步测试,但在数据模型匹配上遇到瓶颈,负责人是从硅谷挖来的专家戴维李。”
戴维李……我记得这个人,一个技术狂人,性格孤僻,除了技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这样的人,最是难以突破。
我的目光继续下移,落在了一份人员背景调查报告上。戴维李的家庭情况很简单,妻子早逝,只有一个女儿,目前在国外一所贵族学校就读。
我的指尖在键盘上停住了。
我打开另一个界面,输入了一串复杂的代码。很快,那所贵族学校的内部系统就被我攻破了。我找到了戴维李女儿的档案。照片上的女孩金发碧眼,笑容灿烂,看起来无忧无虑。
但在她的医疗记录一栏,我发现了一个被刻意隐藏的信息。
她患有罕见的遗传性心脏病,需要长期服用一种特效药来维持生命。而这种药,目前全球只有一家瑞士的制药公司能够生产,并且供应量极少,价格高昂。
我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我关闭了所有窗口,然后给阿杰发去一条新的指令。
“联系瑞士那家制药公司,不惜一切代价,买断他们未来三个月那种特效药的所有产量。”
阿杰没有问为什么,只回了一个字:“好。”
这就是我喜欢和阿杰合作的原因,他从不多话,执行力却是一流。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广播里开始播报飞往法国尼斯的航班即将登机。我合上电脑,站起身,拉着行李箱,汇入了登机的人流。
再见了,沈聿。
再见了,苏念。
从今天起,我只是我自己。
飞机冲上云霄,将这座我爱过也恨过的城市远远甩在身后。**在舷窗上,看着下面连绵的云海,心中一片平静。
接下来的计划,已经在我的脑海里清晰地构建起来。
第一步,釜底抽薪。我要让沈聿最引以为傲的“灰鸦”项目,变成一只折翼的乌鸦。
第二步,另起炉灶。我要用他最核心的技术,打造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商业帝国。
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我要让他尝尝,从云端跌落谷底,一无所有的滋味。
飞机在尼斯降落时,正是当地的午后。蔚蓝海岸的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我戴上墨镜,走出机场,一辆黑色的宾利早已等候在路边。
阿杰亲自为我拉开车门。他还是老样子,一身黑色西装,表情严肃,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老板,欢迎来到尼斯。”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坐进车里,直接问道。
“幸不辱命。”阿杰递给我一份合同,“我们已经和瑞士那家公司签了独家供货协议。未来三个月,那种药,只有我们能拿到。”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戴维李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已经两天没去公司了。我的人查到,他正在疯狂联系他在欧洲的所有人脉,想办法弄到药。”阿杰的语气毫无波澜,“不过,我想他很快就会发现,这条路已经被我们堵死了。”
“很好。”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眼神冰冷,“等他最绝望的时候,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他。”
车子最终在一栋可以俯瞰整个天使湾的半山别墅前停下。这里是我多年前用自己赚的第一桶金买下的,没想到今天成了我的避风港。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异常平静。我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就在别墅的露台上晒太阳,看书,或者研究我的下一步计划。孕早期的反应有些折磨人,我时常会感到恶心和疲惫,但一想到肚子里这个小生命,我就充满了力量。
我开始为他(她)做规划。我请了最好的营养师为我调理身体,开始学习育儿知识,甚至在网上看起了婴儿床和玩具。我仿佛已经能看到,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个小小的、软软的生命,躺在我的怀里,冲我咯咯地笑。
这种对未来的描摹,冲淡了过去的伤痛,给了我无尽的勇气。
而沈聿,似乎也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他没有找我,没有打一个电话,仿佛我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样。这让我更加确信,我离开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直到一周后的一个深夜,阿杰的电话打了进来。
“老板,鱼上钩了。”
我立刻坐直了身体:“他怎么说?”
“他很激动,问我们有什么条件。”
“告诉他,我要‘灰鸦’项目的全部核心代码和技术文档。明天早上八点之前,如果我看不到东西,那他女儿的药,一片也别想拿到。”我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告诉他,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沈聿那边有任何察觉,协议自动作废。”
“明白。”
挂了电话,我几乎一夜未眠。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商业竞争,这是一场豪赌。我赌的是戴维李对女儿的爱,赌的是沈聿对他的信任,也赌的是我这三年来对沈聿公司网络系统的了解。
第二天早上七点五十分,我的加密邮箱里,准时收到了一份高达10G的压缩文件。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不断增长的下载进度条,心脏狂跳不止。
十分钟后,文件下载完成。我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指输入了解压密码。
无数个文件夹和代码文档瞬间呈现在我眼前,正是“灰鸦”项目的核心机密。
我成功了。
**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种混合着兴奋和疲惫的感觉席卷全身。
我立刻将文件进行了多重备份,然后给阿杰发去指令:“把第一个月的药,送到戴维李手上。”
做完这一切,我没有丝毫懈怠,立刻投入到了对这些代码的分析和重构中。沈聿的团队虽然顶尖,但他们的算法模型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过于依赖庞大的数据库进行学习,一旦遇到全新的、未知的场景,系统的反应就会变得迟钝甚至出错。
而我,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个缺陷,建立一个更轻量化、更灵活的自适应算法模型。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但我有足够的信心和时间。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几乎把自己关在了别墅里,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其余时间全部用来编写和测试代码。孕期的不适被我强行压下,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些跳动的字符和逻辑。
一个月后,当我终于完成最后一个模块的测试,看着屏幕上那个完美运行的全新系统时,我知道,我复仇的第一步,已经稳稳地踏了出去。
我将这个全新的系统命名为“凤凰”。寓意着浴火重生。
我让阿杰在欧洲注册了一家新的科技公司,然后将“凤凰”系统匿名上传到了全球最大的一个技术开源社区。
我没有为它做任何宣传,只是在介绍里简单地写了一句话:“一个或许能改变未来的人工智能模型。”
我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
果然,不到二十四小时,“凤凰”就引起了轰动。无数顶尖的技术大牛和科技巨头都被这个横空出世的系统所震惊。它的算法逻辑,它的运行效率,都远远超过了市面上任何一款已知的人工智能系统。
“这简直是上帝的杰作!”
“开发这个系统的人,一定是个天才!”
赞美声铺天盖地而来,各大科技公司的橄榄枝和投资意向书像雪片一样飞进了我公司的邮箱。
而与此同时,在大洋彼岸,沈聿的公司,却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沈总,不好了!”沈聿的特助张航慌慌张张地冲进总裁办公室,“我们‘灰鸦’项目的核心代码,被人泄露了!”
沈聿正在看文件,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你说什么?”
“不仅是泄露!”张航的声音都在发抖,他将一个平板电脑递到沈聿面前,“对方还基于我们的代码,开发出了一个更……更强大的系统,现在已经在开源社区上……传疯了!”
沈聿一把夺过平板,当他看到屏幕上那个名为“凤凰”的系统,以及下面密密麻麻的技术分析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绝对是脱胎于“灰鸦”的技术。
有人背叛了他。
“去查!”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把戴维李给我叫来!还有,给我查清楚,这家叫‘凤凰’的公司,到底是什么来头!”
然而,他注定什么都查不到。
我看着阿杰发来的实时监控画面里,沈聿那张暴怒又困惑的脸,缓缓端起手边的牛奶,喝了一口。
沈聿,这只是个开始。
你从我这里夺走的,我会让你,加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