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岁那年,秦之衡挤了十六小时绿皮车送我去大专报到。他替我挂蚊帐时,
室友们嗤笑:“你男朋友像工地搬砖的。”后来他成了远洋海员,
在无信号的深海给我写邮件:“今天救了一只信天翁,倔得像你。
”直到白煜出现——他雨天驱车三百公里接我,电影散场时突然抓住我的手。
我挣扎三个月后回复:“我有男朋友。”他秒回:“我等你。
”当秦之衡在太平洋失联第47天,白煜的吻落在我颤抖的睫毛上。分手短信发出时,
秦之衡刚结束风暴抢修。他回复的“好”字后面,跟着未发送成功的99封邮件。
一年后暴雨夜,我浑身湿透看着白煜的车载着女同事驶过。
副驾上的女孩正对着后视镜涂口红,车窗映出我狼狈的倒影。1那是2019年夏天尾巴上,
空气里浮动着南方特有的黏腻燥热。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摇晃着。
温婉攥着一张硬座车票,局促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半旧的帆布背包。
车厢停靠,一个高大的身影挤过拥挤的过道,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热气,
在她身边重重地坐了下来。“呼……总算挤上来了。”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侧过头,
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婉,我到了。”温婉的心猛地一跳,飞快地抬眼瞥了他一下,
又立刻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帆布包的带子:“嗯……衡。
”他怕她第一次出远门什么都不懂,硬是提前一天从自己学校出发,辗转了十几个小时,
在她出发的小站等着,陪她去报到。“累坏了吧?”秦之衡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笨拙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苹果,“给,路上买的,垫垫肚子。
”温婉接过苹果,指尖碰到他带着薄茧的手指,脸颊微微发热。
他絮絮叨叨地讲着学校报到要注意什么,怎么跟室友相处……声音不高,带着点家乡的口音。
然而,这点安心感,在她踏入那间六人间的宿舍时,瞬间被击碎。宿舍里已经到了三个女生,
目光齐刷刷地扫了过来,带着打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新室友来啦?
”一个烫着时髦卷发的女生笑着,目光越过温婉,落在秦之衡身上。
温婉的脸瞬间涨红:“这…这是我朋友,秦之衡。”秦之衡似乎没察觉,放下行李,
淳朴地笑:“你们好,麻烦多关照她点。”说着就找到温婉的铺位,动作麻利地帮她挂蚊帐。
他高大的身躯显得笨拙,额角沁出汗珠。2卷发女生凑到短发室友耳边,
音量刚好能让温婉听清:“啧,这男朋友……挺‘朴实’啊?
”刻意加重的“朴实”带着居高临下的调侃。短发女生捂嘴轻笑,
目光掠过秦之衡汗湿的旧T恤和开胶的运动鞋。温婉只觉得脸上**辣的,
像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自卑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僵硬地站在那里,
看着秦之衡浑然不觉地、认真地抚平蚊帐的褶皱。他的背影宽阔而踏实,
此刻却成了她难堪的源泉。时间在思念和距离中艰难转动。异地的煎熬远超过想象。
秦之衡的学业似乎越来越忙,隔着冰冷的屏幕,文字能传递的温暖终究有限。
大二那年的寒夜。温婉的胃病在连续熬夜和冰冷饭菜**下骤然爆发。
尖锐的绞痛从小腹深处猛地窜上来,瞬间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冷汗浸透睡衣,
她蜷缩在冰冷的铁架床上,痛得连**都发不出来。“婉婉?你怎么了?”闺蜜晚晴爬下来,
看到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胃……胃疼……”温婉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晚晴和室友手忙脚乱,
倒热水,找胃药。可钻心的绞痛愈演愈烈。温婉痛得眼前发黑。深夜的医院急诊室。
温婉蜷缩在冰冷的候诊椅上,身体一阵阵发冷,晚晴把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身上。
旁边的一排椅子上,坐着一对小情侣。女孩不舒服,靠在男孩怀里。男孩一手搂着她的肩膀,
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托着她输液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冰冷的输液管。他低声说着什么,
女孩苍白的脸上露出依赖的笑容。温婉的目光被吸引过去。那男孩专注而心疼的眼神,
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了她心里。“晚晴……”温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嗯?还疼得厉害吗?”温婉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对依偎的身影上,眼眶泛红,
嘴唇翕动:“好羡慕她们呀……要是……秦之衡在就好了……”32021年盛夏。
秦之衡毕业了,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温婉学校门口,晒黑了,眼神明亮。“婉婉!
”他一把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我被录用了!那个全球前几的远洋海运公司!
面试刷下去好几百人呢!”温婉脸上的笑容僵住。远洋……海运?海员?
这个词像一块巨大的冰,砸进了她的心湖。“海员?那……不是要经常在海上漂着?
很久……都不能回来?”秦之衡沉浸在喜悦里:“是啊!待遇特别好,一出海可能就大半年。
不过这是难得的机会!能跑国际航线……”他后面关于未来的憧憬,温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耳朵里只剩下“大半年”、“在海上漂着”。她看着他兴奋的脸,
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那……恭喜你啊。真厉害。”笑容比哭还难看。
秦之衡终于察觉她的不对劲,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婉婉,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是不是觉得我以后不能常陪你了?”温婉低着头,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这熟悉的温暖,
在即将到来的漫长分离面前,显得如此微弱。失落像潮水将她淹没。她想说“是”,
想说“不想你去”,可看到他眼中的忐忑和恳求,生生咽了回去。她抬起头,
逼迫自己扬起更灿烂的笑容:“没有!这是好事!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你走那么久。
”声音努力轻快,“以后……是不是连电话都打不了了?
”秦之衡松口气:“不是完全打不了!远洋信号差,发邮件会好些!我保证,只要有机会,
一定每天给你发邮件!写海上日记给你看!”他的保证带着少年人的笃定。温婉点点头,
把脸埋进他带着阳光味道的怀抱里,闷闷地说:“那……你要说话算话。
”秦之衡做到了“每天发邮件”。只是这“每天”,充满了太平洋的咸涩风暴。
温婉的手机邮箱,成了她每天的寄托。信号如同吝啬的施舍。有时一连几天石沉大海,
她的心也跟着沉下去。有时突然收到好几封堆积的邮件。点开,通常寥寥数语,
或一张模糊的照片。【婉婉,今天过赤道了,有‘赤道祭’仪式,挺热闹。想你。
】【遇到大风浪,吐得昏天黑地。老船员说习惯就好。想到你胃疼的样子,心疼。
】【今天救了一只翅膀受伤的信天翁,很倔。像你。】【看星星。这里的星空太亮了,
银河像牛奶铺的路。要是你在就好了。】【……想你。】这些断断续续、跨越重洋的文字,
成了温婉在陌生城市里对抗冰冷的慰藉。可慰藉终究虚幻。当实实在在的困难砸在眼前,
那些隔着屏幕的思念,苍白无力。4实习期,温婉租了个小单间。陌生环境,繁重工作,
微薄薪水,大城市的冷漠压力。一次,她负责的项目出问题,需紧急去邻市处理。
赶上节假日返程高峰,抢了一天票,一无所获。绝望和无助缠绕住心脏。
她颤抖着给秦之衡发信息:【之衡,我抢不到回程的车票了,明天一早必须到邻市公司,
怎么办啊……】信息发出,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她知道,此刻的秦之衡,
大概正在太平洋某个角落,信号全无。巨大的委屈和孤立无援瞬间将她淹没。
她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眼泪汹涌。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不是秦之衡。
是备注“白煜”——一个工作对接中认识、同公司不同部门的男人。
【白煜:听同事说你在抢邻市回来的票?还没抢到?】温婉胡乱抹泪:【嗯,
抢了一天了……都没了。】信息刚发出不到十秒,白煜的电话直接打来。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别急,定位发我。我开车去接你。
”温婉愣住:“现……现在?开车过来?三百多公里呢!”“嗯。等着。”电话那头,
传来钥匙碰撞和关车门的声音,干脆利落。凌晨两点多,邻市。温婉抱着小背包,
站在清冷寂静的客户公司楼下。一辆黑色SUV在她身边稳稳停下。车窗降下,
露出白煜带着一丝疲惫却温和的脸。“上车,外面冷。”温婉拉开车门坐进去,
暖意夹杂着清爽的男士香水味扑面而来。车子启动,驶入夜色。“谢谢你……白煜哥。
”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白煜专注看路,侧脸在仪表盘幽蓝光线下显得冷峻,
声音温和:“小事。困了就睡会儿,到了叫你。”温婉靠在座椅里,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黑暗。感激,后怕,劫后余生的庆幸。这份温暖,
是身边这个男人带来的。不是远在重洋的秦之衡。5车厢安静。白煜专注开车,不过多询问,
恰到好处的沉默让温婉紧绷的神经松弛。服务区,他买热饮食物递给她。递东西时,
手不经意轻轻擦过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温婉心跳漏掉一拍。黎明时分,驶入城市边缘。
温婉眼皮打架,意识模糊。车子轻轻颠簸,她的头不受控制地歪去,
轻轻靠在了白煜结实的手臂上。那是一个充满安全感的支撑点。温热的,稳定的。
白煜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但他没有动,没有推开她,
目光依旧沉稳望向前方。温婉在这无声的倚靠中沉沉睡去。
直到车子在她租住的小区楼下停稳,白煜才轻轻拍她肩膀:“温婉,到了。”她猛地惊醒,
发现自己靠着他睡了这么久,脸上顿时烧起来,手忙脚乱坐直:“啊!对……对不起!
我……”白煜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嘴角微弯,眼神复杂:“没关系。快上去休息。
”他替她解开安全带,动作自然。指尖划过金属扣。温婉心跳飞快,逃也似的推开车门,
低头说了句“谢谢”,冲进单元楼。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温婉捂住发烫的脸颊。
刚才那短暂的依靠,他手臂的温度,气息,
还有最后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无法平复的涟漪。从那天起,
白煜更自然地融入她的生活。工作难题,他不动声色点拨;生活琐事,他恰到好处援手。
温婉那颗在异地恋中日益干涸的心,被这种看得见摸得着的温暖和体贴,一点点浸润。
一种微妙的、带着危险气息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4一个周五傍晚,温婉盯着手机,
秦之衡的邮件停留在四十七天前。太平洋上的风暴切断了一切联系。
焦灼的等待像钝刀子割肉。手机震动,是白煜。【白煜:新上映那部科幻片口碑不错,
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看电影,放松一下?】温婉盯着信息,指尖悬在屏幕上方。
理智在尖叫:不能去!去了就是背叛!可另一个声音在蛊惑:秦之衡在哪里?
他连一句话都没有!无尽的等待和孤独像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溺毙。
一天天除了无味的工作就是刷着毫无动静的手机,巨大的空虚啃噬着她。【婉:好。
】手指背叛了大脑,按下了发送键。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快意和深深的愧疚。影院光线昏暗。
巨大的荧幕上光影流转,爆炸轰鸣。温婉却心不在焉。白煜就坐在旁边,距离很近,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他偶尔侧过头低声评论情节,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
她僵硬地点头,手心微微出汗。电影散场,喧嚣的人群涌向出口。白煜很自然地护着她,
避免被人流冲撞。他的手虚虚地搭在她后背,隔着薄薄的衣衫,传递着不容忽视的温度。
走到她住宿楼下,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谢谢你请客,电影很好看,
也谢谢你送我回来。”温婉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笑着告别,转身欲逃。
手腕却被猛地抓住!“温婉!”白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急切。
温婉的心跳骤然停止,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僵硬地回头。白煜看着她,
路灯的光落在他深邃的眼里,跳动着灼热的光。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
声音低沉而清晰:“那…那个,温婉…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世界瞬间安静了。
所有的声音——远处的车流,楼上的电视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消失了。
温婉的大脑一片空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她猛地抽回手,像被滚烫的东西灼伤,
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单元楼,连电梯都忘了按,跌跌撞撞地爬楼梯冲回房间,反锁上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息。躺下后,黑暗中,
白煜那句“可以做我女朋友吗”反复在耳边炸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秦之衡模糊的脸在混乱的思绪中一闪而过,带来尖锐的刺痛。她该怎么办?翌日清晨,
手机屏幕亮起。【白煜:早啊,婉】简单的三个字,像烙铁烫在温婉心上。她盯着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