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夏末的晚风裹着柏油路白天晒透的热气,吹得路边梧桐叶蔫蔫地晃,
连蝉鸣都透着股有气无力的烦躁。李占骑着那辆银灰色电动车,
车座磨出的包浆泛着旧光——这是他毕业时花八百块淘的二手货,陪他跑了三年业务,
如今车筐里躺着两瓶冰镇可乐,塑料瓶身凝着的水珠浸湿地垫,凉意在指尖漫开,
却压不住心里往外冒的热乎劲儿。“小文,再等十分钟,到老地方就能吃串了。
”他举着手机贴在耳边,嘴角弯着的弧度能挂住笑意,“你爱吃的烤筋我让老板多烤两串,
加辣不加糖,对吧?”电话那头传来霍小文软糯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棉花糖:“知道啦,
你骑慢点,别跟人抢道。”尾音里的撒娇劲儿,让李占心里更软了。挂了电话,
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口袋里的丝绒盒子——里面是他攒了半个月工资买的银手链,
链尾缀着颗小小的月亮吊坠,霍小文前阵子刷短视频时提过一句“月亮代表思念”,
他记到现在。今天是他俩认识两周年的日子,老地方的烧烤摊是他们的定情地,
第一次约会时霍小文吃烤翅沾了满手油,他笨手笨脚递纸巾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
电动车穿梭在晚高峰的车流里,喇叭声、引擎声混着街边小贩的吆喝声,
构成最鲜活的市井图景。路过街角那家常去的花店时,李占猛地捏了刹车,
车轱辘在地面擦出轻微的声响。老板娘正往玻璃门上挂彩灯,看见他就笑:“小伙子又来了?
还是要白玫瑰?”“对,要九朵。”李占挠了挠头,耳根有点热,“今天是纪念日,
想给她个惊喜。”老板娘手脚麻利地包花,白玫瑰的花瓣沾着清水,
在夕阳下泛着柔光:“你这对象真是好福气,现在肯花心思记这些的小伙子可不多了。
”李占笑着接过花,小心地放进车筐,用塑料袋裹了两层——他怕风把花瓣吹蔫,
更怕这满心的欢喜被吹散。他踩着脚蹬继续往前走,
脑子里全是霍小文看到花和手链时的样子,说不定会蹦着抱他,眼睛亮得像星星。
离烧烤摊还有两条街时,李占的视线突然顿住了。商场门口的台阶上,
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霍小文穿着他上个月发了奖金买的米白色连衣裙,
领口缀着的珍珠扣还是他亲手帮她扣上的,长发披在肩上,被风拂起时,露出纤细的脖颈。
他心里一紧,刚要喊她名字,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一个男人从黑色奔驰车上下来,
西装袖口的logo闪着冷光,手里拎着个烫金礼盒,递到霍小文面前。
李占的呼吸瞬间沉了下去,他看见霍小文接过礼盒时,
嘴角扬起的笑——那不是对他撒娇时的软笑,也不是吃到好吃的时的满足笑,
而是带着几分羞涩、几分雀跃的笑,像情窦初开的姑娘收到了心上人礼物,那种神情,
他从未见过。男人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霍小文肩上的碎发,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霍小文没有躲,反而微微仰起头,眼睛看着男人,眼神里的依赖几乎要溢出来。
李占的手指死死攥着车把,指节用力到泛白,车筐里的可乐瓶被挤得发出“咯吱”声,
冰凉的水珠渗进掌心,却冻不透心里的燥热。他在心里疯狂找借口:是她表哥吧?不对,
她表哥在外地;是公司领导?可哪有领导对下属这么亲昵?说不定是客户,谈业务呢?
可下一秒,所有的自我安慰都碎得稀烂。男人低下头,嘴唇覆上了霍小文的唇。
霍小文闭上眼,双手环住男人的脖子,身体微微前倾,完全沉浸在这个吻里。
阳光斜斜地照在他们身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无形的墙,
把李占隔绝在世界之外。周围的喧嚣瞬间消失了。李占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沉重、慌乱,
像要撞破胸膛。两年的回忆突然像潮水般涌来:他加班到深夜,
霍小文蹲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门口等他,手里揣着热乎的关东煮;他失业时躲在出租屋喝酒,
霍小文抱着他说“没关系,我养你”;他们趴在出租屋的小茶几上,一起算买房的首付,
画未来家的平面图,
霍小文指着图纸上的阳台说“以后要在这里种满多肉”……那些曾经让他觉得温暖的画面,
此刻却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心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看见两人分开时,
霍小文踮起脚尖,在男人耳边说了句什么,男人低笑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打开车门,
让她坐了进去。奔驰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地面,也碾过李占的心脏。
车筐里的白玫瑰被风吹得晃了晃,一片花瓣掉下来,落在地上,
很快被路过的行人踩进泥土里,留下一道淡淡的白痕,像个被撕碎的笑话。李占骑着电动车,
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想起自己提前下班时跟领导软磨硬泡的样子,想起为了买手链省吃俭用的日子,
想起车筐里还等着被分享的可乐和烤串——这些满心的期待,
此刻都变成了扎在自己心上的刀子。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
昏黄的光打在李占脸上,映出他苍白的脸色和通红的眼眶。他骑着车,
不知不觉又绕回了那家烧烤摊。烧烤摊前依旧热闹,炭火“滋滋”地烤着肉串,
孜然和辣椒的香气飘得很远,老板拿着扇子大声吆喝:“刚烤好的腰子,热乎的!
”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坐在桌前,举着啤酒瓶碰杯,笑声震天。
李占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老板很快凑过来,手里还拿着串烤筋:“小伙子,
还是老样子?两串烤筋、三串烤翅、一个烤茄子?”“再……再来两瓶啤酒。
”李占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老板看他脸色不对,
皱了皱眉:“跟对象吵架了?上次来还跟我秀恩爱呢。”李占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老板叹了口气,转身去拿啤酒,临走前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有事别憋在心里。
”啤酒很快端上来,冰镇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火气,反而让五脏六腑都透着疼。
他看着桌上的烤筋,想起以前每次来,霍小文都会抢着吃,还会把青椒夹给他:“阿占,
青椒太辣了,你吃。”可现在,烤筋还冒着热气,却再也没人跟他抢了。他拿起手机,
屏幕上还停留在跟霍小文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是她发的“等你哦”,
后面还跟着个笑脸表情。李占的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喂,
阿占?”霍小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还带着轻微的喘息,“怎么了?”“你在哪里?
”李占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可指尖还是在发抖。“我……我临时有点事,
可能去不了烧烤摊了。”霍小文的声音支支吾吾,“你自己先吃吧,不用等我。
”“什么事?”李占追问,心脏跳得更快了,“工作上的事?”“对……对,
客户那边临时出了点问题,我得盯着。”霍小文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说了,我先忙了,
挂了啊。”电话被匆匆挂断,忙音“嘟嘟”地响着,像在嘲笑他的愚蠢。
李占看着手机屏幕,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屏幕上,晕开一片水渍。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啤酒,直到胃里翻江倒海,头晕目眩。周围的喧闹声渐渐模糊,
他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精心准备了一场盛大的表演,最后却只有自己一个观众,
还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烧烤摊打烊时,老板过来扶他:“小伙子,别喝了,
再喝该伤身体了。”李占抬起头,眼睛通红,声音哽咽:“老板,
你说……为什么人会变啊?明明昨天还说要一起买房,今天就……”老板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