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尽天下,难算人心祖传的算命本事让我金盆洗手,转行成了盗墓界的“风水顾问”。
一次下斗,雇主递来照片:“算算主墓室方位。”我掐指一算,
冷汗直流:“这墓是您自己的生辰八字,您在挖自己的坟?”他微笑:“不错,
我在找六十年前就该死去的自己。”墓门开启时,里面传来年轻版他的声音:“外面的我,
你迟到了六十年。”---罗盘上的磁针疯了一样打着旋,就是不肯安静下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土腥味,混杂着老墓砖缝里渗出的阴冷潮气。手电的光柱劈开黑暗,
也只能照见有限的一小片,光晕里尘埃浮动,更远处是粘稠得化不开的墨色。
这里是豫西山区深处,一个本不该有人打扰的凶穴。陈恪收起那枚油光水滑的龟甲,
指腹在干涩的裂纹上摩挲了一下,心头那股不安愈发沉重。他抬头,
看向前面那几个正在清理最后一段墓道淤土的伙计,又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
好整以暇像是来参观的顾老板——顾临舟。“顾老板,”陈恪开口,
声音在这密闭空间里显得有些发闷,“此地‘形拒而势不停’,山走水飞,是标准的囚龙格。
葬者非但不能福泽后代,反而会累及子孙,凶煞异常。这墓,不像是安稳长眠的地方,
倒像是……镇着什么东西。”顾临舟转过身,他约莫六十上下年纪,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面容清癯,穿着一身得体的深色中山装,在这泥污遍地的墓道里,干净得格格不入。
上带着惯有的、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温和笑意:“陈师傅家传的‘天机数算’果然名不虚传,
单凭风水走势就能断得如此精准。不过,既是囚龙,也未必不能为我所用,不是吗?
”陈恪没接话。他祖上确是靠着《连山》、《归藏》的残篇混饭吃,传到他曾祖父那一代,
更是以一手精准的“天机数算”在盗墓行里声名鹊起,专司定位定穴,推算吉凶。
到了他父亲手里,觉得这行当损阴德,坚决不许他再碰,
只把那些看风水和卜算的本事当作家传学问教了,让他开了个算命馆,勉强糊口。
可人算不如天算,半年前一场无妄之灾,为了凑够给妹妹救命的钱,他不得不重拾祖业,
凭着脑子和家学,成了这行当里一个特殊的“风水顾问”,不直接下坑,只负责外围推算。
这次,顾临舟出的价码高得让他无法拒绝,而且点名只要他陈家的“天机数算”。
顾临舟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递了过来。照片边缘已经磨损,
看得出有些年头了。“陈师傅,最后再劳烦你一次,”他语气平静,“用你的‘天机数算’,
结合这墓主人的生辰八字,帮我算算,主墓室的确切方位,究竟在何处。
这墓道……似乎有些岔路。”陈恪接过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男子,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衫,
眉目清朗,带着几分书卷气,眼神却很锐利。他认得,这是年轻时的顾临舟,
只是气质与现在这位深沉莫测的老板截然不同。“这是……”陈恪有些疑惑。“墓主人。
”顾临舟淡淡道,“他的生辰八字,在照片背后。”陈恪翻过照片,
背后用毛笔小楷写着一行字:庚申年乙酉月丙戌日丁酉时。他心中默念一遍,
习惯性地开始掐指推算。墓主人的生卒,下葬的时辰,
与此地的风水格局……天干地支在他脑中飞速组合排列,演化吉凶。起初还算顺畅,
但几个呼吸之后,陈恪的脸色微微一变。这八字……他猛地抬头看向顾临舟,
又低头看看照片,再看看八字。一股寒气毫无征兆地从尾椎骨窜起,瞬间爬满了整个后背。
不对!这八字怎么会……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推演。这一次,
他动用了“天机数算”的核心法门,心神沉入那套独有的推算体系,十指翻飞,
速度快得带出了残影。墓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他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几秒之后,陈恪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的脸色在昏暗的手电光下变得惨白,
额头上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抬起头,瞳孔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微微收缩,
死死盯住顾临舟那张依旧平静的脸。
“这……这生辰八字……”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庚申、乙酉、丙戌、丁酉……这分明是……是顾老板您自己的八字!
”顾临舟脸上的笑意似乎深了一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陈恪只觉得喉咙发干,
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您让我……用您的生辰八字,来算这墓里主人的主墓室方位?
这……这根本就是在挖您自己的坟!?”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嘶哑着低吼出来的。
这太荒谬了!太诡异了!盗墓盗到自己的坟头上?闻所未闻!顾临舟终于笑了起来,
不是那种温和的笑,而是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近乎疯狂的平静。“不错,”他点了点头,
语气轻描淡写,却像重锤一样砸在陈恪心上,“我就是在找,六十年前,本该死在这里的,
‘我自己’。”“六十年前……该死?”陈恪如遭雷击,浑身僵直,大脑一片空白。
他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六十年前?照片上的顾临舟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现在的顾临舟年约六十,时间对得上。但“本该死去”是什么意思?
如果六十年前就死在这里,那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又是谁?他看着顾临舟,
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披着人皮的怪物。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句话而骤然降温,阴冷刺骨。就在这时,
前面传来伙计一声略带兴奋的低呼:“老板,通了!墓门找到了!”那扇门,与其说是门,
不如说是一块巨大的、浑然一体的黑色石头,表面光滑得不可思议,像是被打磨了千万遍,
手电照上去,光都仿佛被吸走了大半,只留下一种沉黯的幽光。它严丝合缝地嵌在墓道尽头,
没有门环,没有雕刻,没有任何缝隙,就像天生就长在那里。
顾临舟看都没看那扇诡异的石门,目光依旧落在陈恪身上,带着一种审视,或者说,
一种期待。“陈师傅,既然主墓室找到了,那就……开门吧。
”陈恪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冻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这不合规矩,太凶险了,这整件事都透着一股邪性,尤其是顾临舟那番话之后。
但顾临舟带来的那几个伙计,已经默不作声地开始检查石门,没人提出异议,
仿佛早就知道会这样。他只是一个“顾问”,没有决定权。工具与石门接触,
发出沉闷的响声,但那黑石纹丝不动。伙计们尝试了撬、撞,甚至用了少量**在关键点位,
那石门依旧完好如初,连一点碎屑都没崩下来。“老板,这石头邪门,硬来不行。
”为首的伙计摇了摇头。顾临舟似乎早有预料,他转向脸色苍白的陈恪:“陈师傅,
天机数算,可通阴阳,能算方位,自然也能算生克,解机关。这‘断龙石’,非蛮力可破,
还需请你算一算,它的‘生门’何在。”陈恪的心脏狠狠一抽。
顾临舟连这石头的名字都知道——“断龙石”!这通常是帝王陵寝为了防止后人盗扰,
用来永久封死墓道的绝户设计。他感觉自己正被一双无形的手推着,
一步步走向一个早已布置好的深渊。他想拒绝,但顾临舟那双看似温和,
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让他把话咽了回去。他想起病床上妹妹苍白的脸,
想起那笔天文数字的医疗费。他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扇门,
不再去想顾临舟那匪夷所思的话。心神全部沉入“天机数算”的推演之中。八卦方位,
五行生克,奇门遁甲……无数的符号、意象在他脑中飞速流转、碰撞。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泥土里。周围的伙计都屏住了呼吸,
看着他手指在空中虚划,速度快得惊人,嘴唇无声地翕动着。顾临舟则静静地站着,
眼神深处,有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澜。突然,陈恪的动作停住了。他猛地睁开眼,
眼神锐利地扫向石门右下角一个极不起眼的位置,那里光滑一片,与其他地方毫无区别。
“那里!”他声音沙哑地指向那个点,“癸水位,潜龙勿用……唯一的生机,
也是……死气最盛之处!需要……需要至亲之血,滴入其中,或许……或许能开。
”他说出“至亲之血”时,声音都在发颤。这推论结果本身就带着不祥。顾临舟却毫不犹豫,
从怀里掏出一把造型古朴的匕首,刃口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是淬了剧毒。
他走到陈恪所指的位置,用匕首在自己左手掌心轻轻一划,殷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
他没有丝毫迟疑,将流血的手掌,直接按在了那块光滑的黑石之上。
就在血液接触石面的刹那,异变陡生!那扇之前无论用什么方法都纹丝不动的巨大黑石,
竟然发出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声。紧接着,
石门表面那些看似天然形成的、细微的纹路,陡然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
像是有生命般迅速蔓延、勾连,形成一幅复杂而诡异的图案,乍看像星图,
又像某种古老的符文。嗡鸣声越来越响,整个墓道都开始微微震颤起来。然后,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扇巨大的、坚不可摧的断龙石,竟从中缝开始,
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没有发出任何摩擦的噪音,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股更加阴冷、带着陈腐气息的风,从门后的黑暗中吹了出来,拂过每个人的脸颊,
让人汗毛倒竖。门,开了。墓道里死寂一片,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开门方式震慑住了,
呆呆地看着那洞开的入口,仿佛那是一只巨兽张开的口。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一个声音,
从主墓室那深邃的黑暗里,清晰地传了出来。那声音年轻,清朗,带着一丝慵懒,
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仿佛早已等候多时。“外面的我,”声音顿了顿,
似乎在品味着这句话带来的效果,“你迟到了……”“六十年。”……时间,
仿佛在这一刻被那扇洞开的石门彻底吞噬了。墓道里,
幽蓝色的光芒从滑开的断龙石内部透出,忽明忽灭,映得每个人脸上青白不定,如同鬼魅。
陈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僵住了。他听得清清楚楚,
那声音……那声音分明和照片里年轻顾临舟的嗓音一模一样!
甚至带着那种独有的、微扬的尾音!六十年前该死的人……在墓室里说话?他猛地扭头,
看向顾临舟。顾临舟脸上那惯有的、仿佛面具般的温和笑意,在这一刻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嘴唇微微抿紧,脸颊的肌肉似乎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意外,
反而迸发出一种极度复杂的光芒——那里面有隐忍多年的狂热,有近乎疯狂的期待,
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终于走到这一步的决绝。
他站在敞开的墓门前,身影被门内溢出的幽蓝光芒拉得忽长忽短,
像一个立在阴阳交界处的幽灵。“你们守在这里。”顾临舟开口,声音异常平稳,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是对那些伙计说的。他的目光,
随即落到了脸色惨白如纸的陈恪身上,“陈师傅,你,跟我进来。”陈恪想摇头,想后退,
想逃离这个鬼地方,逃离眼前这个不似活人的雇主,逃离墓室里那个更加诡异的声音。
他的理智在疯狂叫嚣着危险,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知道,
自己已经踏进了一个远超想象的旋涡,现在想抽身,太晚了。顾临舟没有再看他,
似乎笃定他不敢反抗,也不会反抗。他抬脚,迈步,没有丝毫犹豫,
径直踏入了那片幽蓝与黑暗交织的主墓室。陈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中,
又感受到身后那些伙计沉默而带着压力的目光。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疼。
最终,对妹妹的担忧,对那笔钱的依赖,
以及一种深埋心底、被这极致诡异勾起的、近乎自毁的好奇心,推动着他颤抖的双腿,
跟了上去。一步踏入主墓室。外面的墓道是阴冷,这里则是彻骨的冰寒。
空气仿佛凝固了万载寒冰,吸进肺里都带着刺痛的凉意。手电光在这里似乎受到了压制,
能照亮的范围极其有限,光线也变得浑浊黯淡。墓室内部的空间比预想的要空旷许多。
没有预期中的棺椁,没有陪葬的明器,只有墓室中央,摆放着一张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石桌,
和两张石凳。一个穿着民国式样淡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正背对着他们,
坐在其中一张石凳上,姿态闲适,仿佛只是在自家庭院里小憩。他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
身姿挺拔。听到脚步声,那年轻男子缓缓地……转过了头。手电的光斑,
颤抖着落在了他的脸上。陈恪的呼吸骤然停止。剑眉星目,鼻梁挺直,
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张脸,和顾临舟递给他的那张黑白照片上的青年,
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只是照片是死的,而眼前这张脸,是活的。皮肤莹润,眼神灵动,
甚至能看到他转头时,脖颈处血管轻微的搏动。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正是人生中最风华正茂的年纪。一个本应在六十年前就死去的人,
一个被封死在绝户断龙石后的古墓里的人,竟然……鲜活地坐在这里!
年轻的“顾临舟”目光掠过浑身紧绷、几乎要停止思考的陈恪,没有丝毫停留,最终,
落在了门口僵立着的、年老的顾临舟身上。他嘴角那丝笑意加深了,
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外面的我,”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声音在空旷的墓室里激起轻微的回响,“你迟到了……”“……六十年。”年老的顾临舟,
面对这超乎常理、足以让任何人精神崩溃的一幕,脸上却没有任何见了鬼的惊骇。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年轻的自己,眼神复杂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有怀念,有痛楚,
有嫉妒,有决绝……种种情绪剧烈地翻滚着,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不算迟。
”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岁月的沙哑和磨损,与墓室里那清朗的年轻嗓音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只要最终能合而为一,六十年,也好,一百年也罢,都值得。”“合而为一?
”年轻的“顾临舟”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他轻轻笑了一声,站起身。
随着他的动作,那身淡青色的长衫如水般流动了一下。“你还是这么……执着于形式。
或者说,执着于你这具……已经开始腐朽的皮囊?”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子,
精准地刺向年老的自己。年老顾临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没有动怒。
他的目光扫过年轻自己那充满活力的身躯,眼中那一闪而逝的贪婪和渴望,几乎无法掩饰。
“你是我斩出的‘过去’,是我为了踏足长生,剥离的凡俗之躯与残魂。没有你,
我的道……不全。”“长生?”年轻的“顾临舟”嗤笑一声,缓步在石桌旁踱着,姿态优雅,
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散步,“用这种窃取光阴、悖逆阴阳的邪术,将自己一分为二,
一半在外经历风霜,争夺气运,苟延残喘;一半镇于此绝阴之地,利用这囚龙凶穴滋养残魂,
躲避天道巡查……这就是你追求的长生?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他停下脚步,
看向年老的自己,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嘲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顾临舟。力量或许强了,
但你还记得阳光照在身上的温度吗?还记得清晨露水的味道吗?你拥有的,
不过是一具被时间和野心蛀空的躯壳,和一段……虚假的延续。”“你懂什么!
”年老顾临舟低吼一声,一直维持的平静终于被打破,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不断绝过去,
如何拥抱未来?不剥离凡俗情感的拖累,如何专注大道?这具躯壳是开始腐朽,
但只要与你重新融合,以你经此地脉阴气滋养六十载、纯净无瑕的魂体为基,
我就能褪去这身旧壳,真正踏出那一步!这具年轻的肉身,本就是我的!”“是吗?
”年轻的“顾临舟”不置可否,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呆若木鸡的陈恪,
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那你有没有算到,你今天带来的这个‘变数’?”刹那间,
两道目光,一苍老锐利,一年轻深邃,同时聚焦在了陈恪身上。陈恪猛地一个激灵,
从极致的震惊和恐惧中惊醒过来。变数?我?他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不是来定位的顾问,他甚至可能不是来帮忙开门的工具。从顾临舟找上他的那一刻起,他,
或者说他陈家的“天机数算”,就是这盘诡异棋局里的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