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病毒让人类外貌随机改变,有人一夜倾城,有人瞬间苍老。
1幸运的“倒霉蛋”“哎呦我去!”一声短促的惊呼,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程朗,
刚从洗手间那面忠实却残酷的镜子里,确认了一个惊悚的事实——我引以为傲的下颌线,
没了。它被一层厚厚的、泛着油光的软肉无情覆盖。镜子里那张脸,陌生得可怕:圆盘似的,
毛孔粗大,鼻头红得发亮,稀疏的几根头发可怜巴巴地贴在脑门上,
活脱脱一个被生活反复捶打过的中年社畜。“该死的‘幻容’病毒!
”我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陶瓷洗手台上,指骨生疼。客厅里传来拖鞋摩擦地板的轻响,
门被小心推开一条缝。林薇探进头来,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担忧。
她看清我的瞬间,明显愣了一下,但仅仅是一瞬。下一秒,她推开门快步走进来,
带着一阵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暖香。“朗?”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试探,更多的却是心疼。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微的凉意,轻轻触碰我脸上那层陌生的油腻皮肤,
仿佛在确认一件易碎的古董。“真的是你……”她低声说,随即用力抱住了我,
把脸埋在我那件因为体型膨胀而绷紧的旧T恤上,“别怕,我在呢。管它变成什么样,
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是程朗这个灵魂,又不是一张脸皮。”她的拥抱很用力,
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僵硬的身体在她的体温里一点点软化。是啊,我该庆幸。
比起新闻里那些一夜之间变成耄耋老人、或者变成完全无法辨认的异形怪物的人,
我这个“油腻大叔”的造型,简直算是中了“幻容”病毒的安慰奖。至少,林薇还在,
她还认得出我,还愿意拥抱这副陌生的皮囊。“饿了吧?”林薇松开我,仰起脸,
努力对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试图驱散洗手间里弥漫的沮丧,“想吃什么?
我今天发奖金了,咱们奢侈一把,点你最爱的那家炭烤牛肋排外卖!
庆祝我家程朗……嗯……成功转型‘实力派’!”她俏皮地眨眨眼,试图活跃气氛。
我看着她努力的笑脸,胸口那股憋闷的浊气似乎散开了一些。我扯了扯嘴角,
试图回报一个笑容,却感觉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像生锈的齿轮:“好……听你的。
”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木头。外卖的香气很快弥漫了小小的出租屋。
我们挤在沙发前的矮几旁,像往常一样。林薇兴致勃勃地给我讲公司里的趣事,
讲新来的实习生闹的笑话,讲她看中的一条漂亮裙子。
她故意把烤得焦香、油脂滋滋作响的牛肋排切成小块,叉起最大最好的一块,
不由分说地塞进我嘴里。“多吃点!补充能量!”她命令道,眼神亮晶晶的,
“说不定明天一觉醒来,病毒抽风,又给你变回那个帅小伙了呢?或者……变个更帅的?
比如那个新晋影帝?”我被她逗得差点噎住,想笑,又被满嘴的肉堵住,
只能含糊地发出“呜呜”的声音。她咯咯地笑起来,清脆得像风铃。那一刻,油腻的脸颊,
陌生的身体,似乎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笑容像个小太阳,
暖烘烘地烘烤着我心底的阴霾。也许,她说得对,只要灵魂还在,这张脸,这副身体,
不过是暂时的皮囊。我嚼着香嫩的牛肉,含糊地问:“薇薇,
要是我……真变成个丑八怪老头,或者怪物……”“打住!”她立刻竖起一根手指,
严肃地抵在我油乎乎的嘴唇上,“程朗同志,你这思想很危险啊。第一,不许妄自菲薄!
第二,不管变成什么,你都是你。我林薇,认人靠的是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又调皮地戳了戳我的胸口,“还有这里的感觉,懂不懂?不是靠眼睛。眼睛最会骗人了。
”她的眼神那么认真,那么笃定。我看着她清澈的眼底映出的那个陌生的、油腻的倒影,
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只能用力点头,把那些惶恐和不确定暂时压下去。那晚,
我们聊到很晚,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试图用熟悉的声音和亲昵的依偎,
对抗这突如其来的、笼罩整个世界的荒诞。2免费的“奇迹”几天后,一个沉闷的午后。
“朗!朗!!”林薇的尖叫声几乎掀翻了屋顶,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破门而入。
她像一阵旋风般卷到我面前,手机屏幕几乎要怼到我刚长出胡茬、还有些浮肿的脸上。
屏幕上,赫然是我自己——或者说,是五天前,病毒降临之前的我自己。清爽的短发,
清晰的下颌线,眼神虽然带着点疲惫,但那是年轻的、属于程朗的眼神。照片的背景,
是我们小区楼下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你看!你看啊!”林薇激动得语无伦次,
手指颤抖着在屏幕上滑动,调出更多照片,全是“我”。
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卫衣在楼下取快递的,拎着超市购物袋在单元门口回头的,
甚至有一张是我半闭着眼,一脸没睡醒地站在早餐摊前等煎饼果子……角度刁钻,
清晰度极高。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我的天灵盖,比变成油腻大叔时还要冷。
这不是惊喜,是**裸的、被全方位监视的恐怖!我猛地抓住林薇的手腕,
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谁拍的?!”我的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嘶哑而尖锐,“薇薇!
这谁给你的?!”“疼!”林薇抽回手,揉着手腕,脸上兴奋的红晕褪去,
被我的反应吓到了,有些委屈,“就……就在门口邮箱里。一个信封,没有署名,
里面就一个U盘……全是你的照片,最近几天的……还有这个!
”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质地精良、泛着淡淡金属光泽的白色卡片。
上面只有一行简洁流畅的黑色印刷字迹,和一个地址:程朗先生:您很幸运。
‘新生’医疗诚挚邀请您,参与‘曙光’计划,永久性解决您的困扰。明日14:00,
静候莅临。地址:辉耀大厦顶层,新生医疗接待处没有落款,没有电话,
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高高在上的气息扑面而来。“永久解决?”林薇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带着劫后余生的期盼,紧紧抓住那张卡片,“朗!是新生医疗!那个顶尖的生物科技公司!
他们有办法!他们能帮你彻底治好!再也不怕变来变去了!”“薇薇,”我深吸一口气,
试图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却干涩无比,“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我刚‘变回来’没两天,他们就找上门?还有这些照片……”我指着手机屏幕,指尖冰凉,
“他们一直在盯着我!像观察实验室里的小白鼠!”“那又怎么样?”林薇急切地反驳,
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固执,“只要能彻底治好,永远摆脱这个该死的病毒,
被观察一下有什么关系?那可是新生医疗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免费!永久!
你难道想一直活在提心吊胆里?想下一次可能变成……变成更可怕的样子吗?”她说到最后,
声音里带上了恐惧的颤音,显然是想到了新闻里那些悲惨的案例。免费?永久?
这几个字像带着钩子的诱饵,在我混乱的思绪里搅动。林薇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希望,
那份只想让我“安全”的急切,像沉重的石头压在我的犹豫上。是啊,下一次呢?
下一次病毒发作,我会变成什么?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还是一个面目全非的怪物?那时,
林薇……还会这样坚定地抱着我说“爱的是灵魂”吗?我不敢深想。“……好。
”喉咙里像是堵着砂砾,我终于艰难地吐出这个字。林薇瞬间绽放出巨大的笑容,
用力抱住了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安稳的日子。我僵硬地回抱着她,目光却越过她的肩头,
死死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远处那栋鹤立鸡群、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天光的辉耀大厦。
一种强烈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
3超市里的“怪物”辉耀大厦顶层的会面,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心理陷阱。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匍匐的轮廓,阳光被厚厚的防窥玻璃过滤,
只剩下冰冷苍白的光线。接待我们的男人自称凯文,穿着剪裁完美的银灰色西装,
笑容无懈可击,眼神却像扫描仪,精准地评估着我脸上每一寸恢复的皮肤。“程先生,
恭喜您。”他的开场白像一句冰冷的判决,
“您的基因序列对‘幻容’病毒表现出了罕见的……适应性波动。这非常珍贵,
是我们‘曙光’计划最理想的观测样本。”他递过来一份厚厚的文件,纸张带着昂贵的质感,
“您的‘恢复’并非偶然,而是病毒在您体内周期性表达的一个特殊阶段。
我们有能力将这种‘稳定态’永久固化。只要您签署这份协议,
接受我们定期的、无痛的生物信息采样监测。”永久固化?监测?
我看着文件上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和免责条款,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齿轮,
咬合着将我推向未知的深渊。林薇坐在旁边,紧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心全是汗,
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对“治愈”的狂热期待。“采样……具体怎么做?安全吗?
”我艰难地问。“绝对无创,程先生。就像一次简单的健康体检。”凯文微笑着,
笑容像面具一样完美,“血液、表皮细胞、一点脑脊液……常规项目而已。想想看,
您将获得永恒的‘稳定’,再也不用担心某天醒来,看到镜子里陌生的面孔。您的爱人,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林薇,“也不用再承受这种不安了,不是吗?时间,是三年。”三年。
像一个无形的枷锁。林薇的手指在我掌心用力蜷缩了一下,带着恳求和催促。
凯文的目光像粘稠的液体,包裹着我们。最终,在那份沉甸甸的“永久稳定”的诱惑下,
在凯文优雅却不容拒绝的注视下,在薇薇无声却无比强烈的期盼目光中,我拿起了笔。
笔尖在光滑的纸页上划过,留下沙沙的声响,也签下了一份沉重的未知。几天后,
生活似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我依旧是“恢复”后的程朗,林薇也依旧是我熟悉的林薇。
只是,那份协议像一根看不见的刺,扎在心里。我刻意避开那些角度刁钻的监控探头,
尽量减少外出,心里却总盘旋着凯文那句“适应性波动”和“珍贵样本”。
一种被关在透明玻璃箱里供人观赏的异样感挥之不去。这天傍晚,家里的盐罐空了。
林薇自告奋勇:“我去楼下超市买!很快回来!”她抓起手机和零钱袋,
像只轻盈的小鹿般跑出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十分钟,
二十分钟……窗外的天色由昏黄转为暗沉。不安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在我心底蔓延开来。
打她电话,只有单调的忙音。一种冰冷的预感攫住了我。我猛地冲出门,
几乎是跌撞着跑向小区门口那家二十四小时超市。还没到门口,
就听见里面传来尖锐刺耳的哄闹声。“滚开!老妖怪!别碰那些东西!晦气死了!
”“保安!保安呢!把这怪物赶出去!吓死人了!”“天呐,这什么鬼东西?太吓人了!
离我远点!”心脏骤然缩紧,我拨开超市门口聚集看热闹的人群,挤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我的眼睛。货架旁狭窄的过道里,
散落着一小袋被踩碎的食盐。一个穿着林薇早上出门时那件米白色针织衫的……身影,
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片枯萎的落叶。那身影极其瘦小佝偻,
覆盖着层层叠叠、如同枯树皮般深褐褶皱的皮肤。稀疏得能看到头皮的白发凌乱地耷拉着。
她试图把自己缩得更小,枯枝般的手臂徒劳地护住头部,
承受着四面八方砸来的唾骂、鄙夷的目光,甚至有人嫌恶地朝她脚下吐口水。
一个穿着花哨紧身T恤、头发染成刺眼绿色的年轻男人,正举着手机,
兴奋地对着地上的“怪物”录像,嘴里不干不净地嚷嚷:“老铁们快看!活的!
超市惊现人形老树妖!这皮肤,啧啧,比我家后院那棵死树的皮还糙!
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臭死了吧?来,给爷笑一个?哦,忘了您没牙了!哈哈哈!
”他旁边几个同样流里流气的同伴跟着哄笑起来,
有人还故意把手里喝了一半的饮料瓶朝那个蜷缩的身影扔过去。“砰!
”瓶子砸在旁边的货架上,液体溅开。那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
理智的堤坝轰然崩塌!那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像地狱里唯一的光标,死死钉住我的视线!
是林薇!是那个几个小时前还笑着对我说“很快回来”的林薇!“**你妈——!!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从我喉咙深处炸开,带着毁天灭地的狂怒!我像一颗失控的炮弹,
猛地撞开挡路的人,直扑那个还在嬉笑录像的绿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撕碎他!
撕碎这些嘲笑她的杂碎!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向绿毛那张令人作呕的笑脸!“砰!
”一声闷响,皮肉与骨骼撞击的声音格外清晰。绿毛猝不及防,
被我这一拳打得整个人向后趔趄,手机脱手飞出,撞在货架上屏幕碎裂。他捂着脸,
鼻血瞬间从指缝里飙了出来,又惊又怒地瞪着我:“**……”他的同伴反应过来,
叫骂着要围上来。“住手!”一个沙哑得几乎无法辨认、如同破旧风箱拉扯的声音,
微弱却无比清晰地响起。那只枯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手,用尽了全身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