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以为,所谓的“闪婚”,至少会有一个形式上的流程。然而,陆延舟的效率高得令人咋舌。
在她签下协议的第二天,他们就在律师的见证下,于巴黎当地市政厅办理了结婚登记。没有亲友祝福,没有婚纱礼服,只有交换文件时公式化的握手。她甚至没看清陆延舟在结婚证书上签名的全貌,只记得那笔力遒劲的“陆”字。
随后,她就被陆延舟的助理带到了位于巴黎十六区的一处私密性极好的高级公寓。这里将成为他们在巴黎的“家”,也是他们回国前的临时住所。
公寓是冷调的现代风格,黑白灰的主色,线条利落,家具昂贵却缺乏生活气息,像极了陆延舟本人——精致、强大,却没有温度。助理将她的画筒和那个小小的双肩包放在客厅,便恭敬地离开了。
空荡荡的公寓里,只剩下沈知意一人。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巴黎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感觉这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傍晚时分,陆延舟回来了。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目光扫过坐在沙发上有些拘谨的沈知意。
“你的房间在二楼右手边,生活用品已经备齐。张妈会负责这里的日常起居和饮食,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跟她说。”他的语调是公事公办的交代,“书房在二楼左手边,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进去。”
“好的。”沈知意低声应道。
接下来的几天,便是这种“同居”生活的开始。两人像合租的陌生人,保持着礼貌而疏远的距离。
陆延舟很忙,似乎有处理不完的事务,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或者外出。而沈知意则小心翼翼地待在自己的房间或客厅,尽量不打扰到他。
他们的生活习惯也截然不同。陆延舟作息严谨,清晨必在健身房待上一小时;而沈知意灵感来了常常通宵画画,上午则多在补眠。他饮食清淡讲究;她却偏爱浓油赤酱,偶尔想吃点零食,看着厨房里那些她不认识的进口健康食品,也只能默默放弃。
第一次明显的摩擦,发生在一个清晨。沈知意熬夜完成了一幅小稿,心情颇好,早起想给自己煮碗泡面。结果不熟悉厨房高级电磁炉的操作,触发了烟雾报警器。
刺耳的鸣响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陆延舟穿着睡袍从楼上快步下来,眉头紧蹙,脸色不悦。他利落地关掉报警器,打开窗户通风,然后看着灶台上那锅糊掉的面和手足无措的沈知意。
“公寓有自动灭火系统。”他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但冷意不减,“如果你不想明天因为水淹公寓而上新闻,就尽量不要挑战它的灵敏度。”
沈知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和委屈交织。“对不起,我只是……”
“想吃东西可以叫张妈,或者点外卖。”他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不要动明火。”
说完,他便转身上楼,留下沈知意对着那锅失败的作品,心情跌到谷底。她感觉自己像个闯入别人领地的笨蛋,一举一动都透着格格不入。
然而,就在她以为这种冰冷的氛围会持续下去时,陆延舟却又会在某些时候,展现出一种近乎矛盾的“维护”。
那天,沈国明的越洋电话还是打了过来,语气暴怒,斥责她不知廉耻,让她立刻滚回去给陆家道歉。沈知意握着电话,手指关节泛白,却倔强地咬着唇不肯出声。
突然,手机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边抽走。
沈知意愕然抬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的陆延舟。他对着电话,语气平淡至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
“沈总,知意现在是我的妻子。请注意你的措辞。”
电话那头似乎瞬间噤声。
陆延舟继续道:“陆家那边,我自会处理。至于沈家,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们打扰她。”
他甚至没有给对方回话的机会,直接结束了通话,将手机递还给目瞪口呆的沈知意。
“……”沈知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五味杂陈,有感激,但更多的是茫然。他这是在履行“庇护”的承诺吗?可为什么,他此刻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公事。
“谢谢。”她最终只能低声道谢。
“不必。”陆延舟转身,走向餐厅,仿佛刚才只是顺手赶走了一只苍蝇,“记住你的身份,陆太太。没人能再用那种语气跟你说话。”
沈知意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陆太太”这个身份,或许不仅仅是一纸合约,它真的能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为她筑起一道屏障。
只是,这道屏障的背后,是她完全看不透的,名为陆延舟的谜。
在公寓里困了几天后,沈知意终于向陆延舟提出,想去她之前租住的画室收拾一下遗留的物品。那里有她不少画作和工具。
陆延舟从文件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两个字:“地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