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忘了,顾珩那样的疯子,是不会轻易认输的。
这日,我正在午睡,贴身侍女春桃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浣衣局那边出事了!”
我心里一咯噔:“出什么事了?”
“是……是李尽!”
春桃脸色发白,“他……他为了见您,竟然……竟然喝下了毒药!现在……现在就剩一口气了!”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个疯子!
他又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逼我见他!
“备轿!去浣衣局!”
我赶到浣衣局时,那里已经围满了人。
顾珩躺在一张破旧的草席上,面色青紫,嘴唇发黑,眼看是活不成了。
一个太医正在给他施针,但只是徒劳地摇着头。
看到我来了,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顾珩也费力地睁开眼,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竟然迸发出一丝亮光。
“阿妩……你……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嘴角涌出黑色的血。
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顾珩,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没……没有……我只是……太想你了……”
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我,却无力地垂了下去,“阿妩……对不起……我知道……我知道错了……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对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太医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对我摇了摇头。
“娘娘,人……已经去了。”
周围传来一阵唏嘘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他们大概都在想,这个叫李尽的太监,对太子妃当真是情根深种,不惜以死相谏。
而我这个太子妃,却是何等的铁石心肠。
我看着顾珩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心里没有半分波澜。
死了?
真的死了吗?
我不信。
一个能对自己下狠手净身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寻死?
“来人,”我冷冷地开口,“找个仵作来,验尸。”
众人皆是一惊。
刘公公小声劝我:“娘娘,人死为大,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
“本宫说,验尸。”
我加重了语气。
刘公公不敢再劝,只能派人去请仵作。
很快,仵作就来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仵作开始检查顾珩的尸体。
他先是检查了顾珩的口鼻,又翻开他的眼皮,最后,他拿起一把小刀,在顾珩的手指上划开了一个小口子。
一滴黑色的血,流了出来。
仵作沾了一点,放在鼻下闻了闻,又用银针试了试。
银针,瞬间变黑了。
“回娘娘,”仵作站起身,恭敬地回禀,“此人,确实是中毒而亡。中的是……鹤顶红。”
鹤顶红,剧毒之物,沾之即死,无药可解。
看来,他这次是真的死了。
我看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是轻松吗?
好像有一点。
这个纠缠了我两世的噩梦,终于彻底消失了。
但更多的,是一种空落。
仿佛支撑着我重生以来的一个重要目标,忽然就达成了,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既然人已经死了,”我挥了挥手,意兴阑珊,“拖出去,找个乱葬岗埋了吧。”
“是。”
两个小太监上前,就要将顾珩的尸体拖走。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萧寻,忽然开口了。
“等等。”
他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后。
他走到顾珩的尸体前,蹲下身,仔细地端详着那张脸。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用尖锐的一端,狠狠地刺进了顾珩的心口!
“噗嗤”一声,鲜血飞溅。
所有人都吓得尖叫起来!
而更让人惊恐的是,那个本该已经死去的“顾珩”,竟然猛地睁开了眼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根本没死!
是假死!
他胸口插着发簪,鲜血淋漓,却死死地盯着萧寻,眼中充满了怨毒和疯狂。
“萧寻!你!”
“顾珩,”萧寻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你这招金蝉脱壳,玩得不错。只可惜,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孤。”
“你所中的毒,根本不是鹤顶红,而是一种能让人陷入假死状态的西域奇毒。只要十二个时辰之内,服下解药,便能安然无恙。”
“你处心积虑地演这么一出戏,是想借‘死亡’脱身,然后,再找机会,对阿妩不利,对吗?”
顾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没想到,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被萧寻一眼看穿!
“来人!”
萧寻的声音,冷得像数九寒冬的冰,“把他给孤拿下!”
侍卫们一拥而上,将身受重伤的顾珩死死地按在地上。
顾珩疯狂地挣扎着,眼睛却一直死死地盯着我,嘶吼道:“阿妩!救我!阿妩!你不能让他这么对我!我是爱你的啊!”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痛苦和疯狂而扭曲的脸,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走到萧寻身边,握住他冰冷的手。
“殿下,别让他再喊了。”
萧寻点点头,对侍卫下令:“堵上他的嘴,押入天牢。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
顾珩的嘴被堵上,只能发出“呜呜”的绝望悲鸣。
他被拖走了,地上只留下一滩刺目的血迹。
我看着那滩血,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再也无法翻身了。
15
顾珩被打入天牢后,二皇子和四皇子一党似乎也受到了震慑,安分了许多。
朝堂之上,萧寻的势力日益稳固。
皇上也对他愈发倚重,渐渐将手中的权力都交给了他。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太子登基,只是时间问题。
而我这个太子妃,地位也水涨船高,再也无人敢小觑。
我和萧寻的感情,也越来越好。
他依旧宠我,爱我,将我视若珍宝。
而我,也彻底对他敞开了心扉,学着去做一个合格的妻子,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我们像世间最普通的夫妻一样,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偶尔,我也会想起顾珩。
想起他被拖入天牢时,那双绝望而怨毒的眼睛。
我问萧寻,打算怎么处置他。
萧寻说:“留着他,还有用。”
我没有再问。
我相信他。
我相信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我们好。
一年后,皇上病重,下旨禅位于太子萧寻。
萧寻登基,改年号为“永安”。
我被册封为皇后,入主坤宁宫,母仪天下。
册封大典那天,我穿着繁复的朝服,一步步走上丹陛,与他并肩而立,接受百官朝拜。
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云霄。
我看着身边那个英武不凡的男人,我的丈夫,大梁的新君。
恍惚间,觉得像一场梦。
上一世,我死在冰冷的雨夜,连一口薄棺都没有。
这一世,我却站在了权力的最高峰,享尽世间荣华。
这一切,都是他给我的。
入夜,萧寻屏退了所有人,在坤宁宫为我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家宴。
没有百官,没有宫人,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亲自为我布菜,为我斟酒。
“阿妩,”他举起酒杯,眼含笑意,“今日,你可欢喜?”
我点点头,由衷地笑道:“欢喜。”
“朕也欢喜。”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得能将人溺毙,“有妻如你,夫复何求。”
我们相视而笑,饮尽杯中酒。
酒过三巡,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皇上,”我问道,“顾珩……您打算如何处置?”
如今,他已登基为帝,顾珩这颗棋子,应该也用不上了吧。
萧寻放下酒杯,沉吟了片刻,说:“朕正要与你说此事。”
“明日,朕会下一道旨意,将他……永远派去皇陵守墓。”
皇陵?
我愣住了。
皇陵位于京郊百里之外的荒山,终年不见天日,阴冷潮湿。
被派去守皇陵的人,大多是犯了重罪的宗室或宫人。
那是一个比天牢更可怕的地方。
在那里,人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让他去守皇陵,永世不得踏出一步,与青灯古佛为伴,孤独终老。
这对他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来说,的确是比死还难受的惩罚。
“皇上英明。”
我垂下眼眸,轻声说。
这个结局,很好。
萧寻看着我,忽然握住我的手:“阿妩,你可会觉得,朕太过残忍?”
我摇摇头:“不会。他罪有应得。”
“那就好。”
他笑了,将我揽入怀中,“朕只是不想,再有任何东西,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朕想让你知道,这世上,只有朕,才是你唯一的依靠。”
**在他温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中一片安宁。
是啊,都过去了。
那些仇恨,那些伤痛,都随着顾珩的结局,而烟消云散了。
从今往后,我的人生里,只有萧寻。
只有这个爱我如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