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海亲自带着三十多个土匪,护送周怀安三人来到官道附近。
前后几里路探查了一遍,确认暂时不会有行人通过,这才将隐藏在附近的马车抬了出来,套上马匹。
冯海皱着眉头,说道:
“大人,我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周怀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老三,放心,不会有事儿的,这两天叫兄弟们安分守己,不许下山,等我通知。”
说着跳上马车,钻进车里,王小二拎着箱子,也进入马车里,李大牛担任马夫。
“大牛,出发!”
“好嘞,大人。”
李大牛扬起马鞭,朝马**上抽了一鞭子,马车扬长而去。
“回山寨!”
冯海大手一挥,三十多个土匪瞬间消失。
马车走了半个多时辰,李大牛对后面喊道:
“大人,即墨城快到了。”
周怀安已经穿戴整齐,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即墨县城他之前来过几次,不过每次都是偷偷摸摸。
这一次却完全不同,是坐着马车,大摇大摆进城,来接收他的即墨城。
他的心情格外激动,还有些忐忑。
马车快到城墙下面,此时城门紧闭,城墙下面,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流民,有气无力地靠在城墙边上。
看到一辆豪华马车过来,不少流民蜂拥过来,拦在马车周围。
“贵人,行行好吧,给我一点吃的,孩子都快要饿死了。”
“贵人,收留我吧,我能干活,什么活儿都能干,不要铜板,给口吃的就行。”
“贵人,我把孩子送给你,为奴为仆都行,不然他就要饿死了。”
李大牛见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让马车缓缓行驶。
这种情况,原身也见多了。
从崇祯十年开始,整个北方五省就发生持续特大干旱,瘟疫和蝗灾也接连不断,整个北方犹如人间炼狱。
但现在穿越过来的周怀安还是第一次见。
卖儿卖女卖自己的情况,此时就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面前,让周怀安心情无比沉重。
王小二在周怀安的示意下,走下马车,扯着嗓子对城墙上高喊:
“城上的人听着,新任即墨知县周怀安在此,速去通知县丞、主簿和典史,让他们马上出城迎接。”
城墙上的兵士听到喊声,赶紧去县衙通报。
周怀安身穿官服,走下马车。
流民一听是新任知县,所有人全都涌了过来,呼啦啦跪倒一片,足足一千多人。
“大人,救救我们吧,地里粮食颗粒无收,我们只能出来逃荒。”
“大人,我们已经好多天没有吃东西了,孩子都快要饿死了,求求大人,给我们一点吃的吧。”
周怀安看着这些流民,蓬头垢面,面黄肌瘦,还有不少人躺在地上,不知道是死了还是饿晕了。
他的眼中闪着泪花,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跪着爬到他的面前,抱着他的小腿,哭道:
“大人,我阿爷阿娘弟弟都快要饿死了,你收下我吧,我什么都能做,只求你给他们一点点吃的。”
周怀安蹲下身子,摸摸那姑娘的头,安慰道:
“小姑娘,别怕,本官会救你们的。”
然后,他站起身,对着所有流民大声喊道:
“乡亲们,我是新任知县周怀安,我会救大家的。”
这些流民一听,不停磕头,千恩万谢。
这时,城门缓缓打开,几十个衙役拿着大刀,粗鲁地驱赶流民,簇拥着一群官吏,来到周怀安的马车前。
众人躬身下拜。
“下官即墨县丞赵恒,主簿孙江,携即墨所有官吏拜见大人。”
周怀安不懂官场规矩,但他现在是知县,是即墨的最高长官,他的规矩就是规矩。
他大手一挥,冷哼道:
“免了!”
“赵大人,孙大人,我问你们,县城外有这么多流民,你们就不管吗?”
赵恒赶紧躬身道:
“大人教训得是,下官马上派人将他们赶走。”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原来他们心中的救星,也是一样的。
赵恒对身边的衙役下达命令:
“动手!”
衙役得到命令,举起手中的大刀,就要往周围的流民砍去。
“住手!”
周怀安一声暴喝,一下子镇住了全场。
土匪头子没有这点气势,怎么能让三百多号土匪乖乖俯首?
县城赵恒看着暴怒的周怀安,浑身打了一个冷战,不解地问:
“大人,你的意思是……?”
周怀安扫了这些官吏一眼,绝大多数虽然面上对他这个上官很恭敬,但很多人内心并没有把他当回事儿。
在县衙,知县是正七品,县丞是正八品,主簿是正九品,属于朝廷命官,知县无权革职。
典史以下是吏,虽然位卑,但他们是一个县衙事务的实际执行者,往往在本地深耕很多年,属于地头蛇,离了他们,知县很难有所作为。
一个外来的知县,毛都没长齐,就想在他们面前耍威风,做梦!
周怀安不管他们的想法,说道:
“立即在城外设置粥篷,让这些流民有口吃的。”
旁边的流民一听,又开始跪地磕头。
主簿孙江一听,大吃一惊,赶紧走到周怀安的面前,小声说:
“大人,现在到处都是流民,如果我们不管,他们过段时间自然会走。”
“如果我们一旦在城外施粥,必然会有大量的流民蜂拥而至。”
“流民一旦大规模聚集,必然生乱,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所有官吏也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周怀安,果然是个书呆子,连这点起码的道理都不懂。
周怀安其实还真就没有想到这儿,听到主簿孙江的话,心中也是一惊。
他本来以为,就这一千多流民,每天搞点稀得不能再稀的粥,让他们不至于饿死,再从中挑一些青壮,开荒种地。
现在的问题是,一旦即墨城施粥的消息传开,周围所有州县的流民都会聚集过来,一个县衙哪里有这么多粮食。
施粥一旦断了,成千上万饥饿的百姓闹起事来,可是要死不少人的。
怎么办?怎么办?
他这个知县还没有正式上任,就遇到了如此棘手的问题。
不管,就会有很多流民饿死。
管,很快就会引起更大的灾难。
看来,这个知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