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完一千米后。我正躺在床上用室友买的**仪。女朋友突然给我打电话。
痛感刚好在舒服的临界点上,没忍住哼出声了。“有什么……事吗?”她愣了一瞬,
声音开始哽咽。“很舒服吗?”我一直点头。“当然了,你要来试一试吗?”“不用了,
祝你俩玩的高兴。”没等我解释,她便挂断了电话,把我拉黑了。我们的关系,
就像一栋突然烂尾的楼,没有解释,只剩一片废墟。1直至八年后,
我不同意给准备嫁给冥婚的新娘化妆。结果被鬼新郎家属打进医院。而她,
恰好是给我做伤情鉴定的医生。医院里,我正在跟警察辩论。“可以调解,
可我认为现代社会就不该存在冥婚!”“即使那位女孩已然离世,
那她也有尊严吧……”忽然,我听见身后响起一道很熟悉的声音。
“病人慕淮安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是轻伤…”我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只一眼,
心底便掀起了无声的海啸。万语千言在触及那抹熟悉的眸光时,尽数退潮,
只遗下沙哑的贝壳,在风中缄默。“林疏棠……”林疏棠仿佛像陌生人一般,
冰冷的瞥了我一下,随即将报告给了警察。“这是医院里的急救室,病人很多,
请警察移步到会议室吧。”那些被强行压制的日夜思念,此刻如无声的潮水般决堤,
瞬间冲垮了我理智的堤坝。我还来不及反应,一股滚烫的酸涩便直冲眼眶。
往会议室走的时候,我不断的向后望着林疏棠,依然不敢确认。2八年磨一剑,
她从医学院的灿烂校花,蜕变成了医学界的专业骨干。如果没有今天的这场意外,
我估计永远都不会再看见她。等调解完成后,警察告诉他们举办冥婚违法,这才落下了帷幕。
我刚出了会议室,有个六七岁的男孩就捂着眼跑过来。“没事吧?!
”我抱住阳宝瘦瘦小小的身体。“阳宝,不要怕,
我肯定没事啊……”不知道林疏棠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你的儿子,跟你长得真像啊!
”阳宝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就被我制止了。在阳宝困惑的眸光中,我笑道。“对啊,
我的儿子,今年七岁。”林疏棠瞬间一顿。“刚这么小,你就领着他上那样的地方上班,
他妈妈不管吗?”今天上现场之前,我不知道是这种场景。我抿着唇。“离婚了。
”她眸光一沉,先前所有的温和尽数敛去,出口的话语像淬了冰的锥子,
每一个字都带着尖锐的讥诮。“这难道就是你离开我,奔赴的新人生吗?”话落,
她便直接离开。我就这样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被远处的光影吞噬。
一股无形的重量沉沉压上心口,挤压着肺里的空气,让整个世界都失了声。这时候,
看着我的阳宝画面紧抓着我。他焦急地说。“哥,你怎么又一次流鼻血了啊?!
”“是不是又一次发病了,我帮你找医生!”话落,他就向外跑,我立即抓住他。
我随手抽出纸巾,动作熟练得已成肌肉记忆,甚至无需借助反光,
便能精准地抹去鼻下那抹温热。我看着焦急的阳宝,摇摇头说。“没事的,待会就缓好了。
”我又停顿了一瞬,满是歉意的说。“是我不好,原本我是想带着你搂席的。
”“没想到没吃上肘子,还吓到你了。”阳宝惊魂未定的摇了摇头,紧握着我的手。“哥,
咱们回家好吗?”我眼眶一酸,牵着阳宝向外走。3自从我生病之后,
医生告诉父母只有脐带血才有希望救我。于是,父母不顾高龄,又生了老二。七岁的阳宝,
总是为我输血,导致营养跟不上,一直都是小小的个子。一年前,阳宝刚为我捐完骨髓。
但是,自从手术后,我的情况依然没任何好转。就连阳宝,也有了后遗症。一想起这些,
就像一把钝刀子在心口反复研磨,不致命,却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钝痛。在走廊中,
我看见林疏棠站在窗前打电话。我在她眼底又看见了那片只为我亮起的星辰大海。
两位实习医生正在小声讨论着。“新来的林医生又跟对象联系呢?”“对啊,
还记得她刚进医院时,医院里未婚的男人全都变得骚动,果不其然如此璀璨的星辰,
早已有了环绕的轨道。”我的心脏像是被一记无形的钝拳击中,骤然紧缩,
一股热意失控地涌向眼眶,氤氲成模糊的雾。我早就跟自己说过,八年了,
即使她拥有了新生活,那也很正常。但难过还是把我用理智筑起的堤坝冲垮了。我捂着胸口,
像逃跑般牵着阳宝离开了医院。离家有一段距离,我只能扫辆单车。没走几步,
阳宝就揪了揪我的衣角,忽然问。“哥,那个阿姨是谁啊,为什么要告诉她,
我是你的儿子呢?”我愣住了,脚上的动作也停下了。
当然是为圆……八年前的谎……4八年前,我是化学学院里最有天赋的学生。但是有次实验,
化学药剂不小心泄露了,自此我患了重度的障碍贫血。我和林疏棠都来自普通家庭。
她当时还拿到了留学名额。我压根不敢去耽误林疏棠的前程。所以我就撒谎了。“林疏棠,
咱们分开吧,你们家对我也是负担,我早已找到更优秀的女朋友了。”那一瞬,
她眼眶骤然泛红的模样,至今仍如一幅清晰的画,烙印在我记忆里。鼻下再次涌出热意,
我用纸巾把鼻子堵好后,才回答阳宝。“她是哥曾经的好朋友,这样告诉她,
她没准会高兴点。”沉默几秒后,我再次补充。“下次再看见她,你就要对着我叫爸爸。
”阳宝不懂,于是把头靠在我的后背上,有点委屈的应下了。“哥,
以后你别再打架了好不好。”我哑声笑道。“哥哥以后不会接单子了。”昨天,
主治医生跟我说。病情发展的很快,估计活不到两个月。翌日,我把阳宝送到学校后,
就自己去了墓园。工作人员一直寸步不离。“慕先生,您准备为谁选择呢?”风,
一次次钻入宽大的外套。我迎着它,收紧衣襟,将那些不愿示人的青紫色印记,
连同一声叹息,一齐裹进沉默的布料里。“帮自己选。”谈话间,我站在两块墓碑的前面。
父母的相片贴在墓碑上,有点褪色。我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温柔,它穿透了时间的壁垒,
如同他们从未离开过一样,精准地落在我此刻的轨迹上。我蹲下,把我买的花放在墓前,
随即把落叶扫去。“爸爸妈妈,对不起了,我没有办法再照顾阳宝了。
”“等我找你们的时候,我再向你们道歉,我知道你们疼我,
那个时候你们会……会接我的对吧?”话落,我扶住墓碑,慢慢站起来。随即,
我指向父母的墓碑旁,跟工作人员说。“就要那一块。”想了几秒,我再次说道。
“到时候我会多出点钱,麻烦你们帮我料理后事。”“我没有朋友,不需要隆重仪式,
到时候就把我葬到这里就可以了。”“至于我弟弟,还需要麻烦你们帮忙做心理疏通。
”一提及阳宝,眼眶瞬间红润。“好的,您所有的需求我已全部记录在册。
”工作人员把我说的话全部记下,随即就离开了。5我看着手中的向日葵,
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我还要跟一个人告别,当年在那场意外里死去的好朋友宇昂。
但我没成想,能在他的墓前再一次见到林疏棠和她未婚夫,胥宇昂的弟弟胥宇轩。
这个城市很大,大到八年都没见到过林疏棠一次。这个城市很小,
小到临死前还能又一次和林疏棠冤家路窄。胥宇轩的眼角很红,
可看到我的那刻依然扯出一抹笑。“淮安哥,你也看我哥来了,想不到居然还记得向日葵,
那是他最喜欢的。”我垂眸把向日葵放在胥宇昂的照片之下。其实我想说的很多,
碍于有人我就说了一句。“嗯嗯,他很喜欢。”胥宇轩打量着我,随即拉住我的手,
满是疑惑的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可他没细问,而是转移话题。“淮安哥,
你可以来参加我们的婚宴吗?”我下意识的看着林疏棠。她恰好抬起头。我们四目而视。
她紧皱眉头,脸颊绷的很紧。我再次想起她曾对我说的话。指甲深陷进掌心,
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然而,这感觉如同细小的荆棘,刚一探头,
便被心口那座轰然喷发的火山彻底吞没。“对不起啊,等你们结婚时,我得出一趟门。
”停顿了瞬间,我依然没忍住,再一次看着林疏棠。十分自私的和她做了告别。
“这一次离开后,我便一辈子都不回来!”林疏棠眼底的光倏地一颤。胥宇轩叹口气。
“那真可惜。”“但是我们现在要走了,淮安哥,用不用我们捎着你。”我直接拒绝。
“不需要,谢谢。”意识如同被水墨晕开,回家的记忆已模糊不清。唯有天地间渐起的雨声,
清晰地,成了那段混沌记忆中唯一的旁白。这身体的余烬,怕是连最后一丝温度也快燃尽了,
只化作这断断续续的低烧,明灭不定。之前吃的药此时也毫无用处。有的时候睡醒,
我的面前只剩漆黑,不知道是黑还是白。低烧未绝,咳血又起。我的手臂全是青斑。
我没办法出门,起床都很艰难。阳宝在家里照顾我,我总在迷糊间听见他的哭泣声。
一到我的面前,阳宝既懂事又让人心疼。我眸中曾有的微光,终是被一日浓过一日的恐惧,
彻底吞噬了。6直至某天的早晨,福利院打来电话。阳宝有地方去了。我的心神瞬间一松,
还没挂电话,就吐了一大口血。一开始我以为与平时没什么不同,忍一忍就熬过去了。
但这次,鼻子开始不断的涌出鲜血,根本止不住。我都能感受到,身体开始不断变冷。“哥!
”捧着粥的阳宝被面前的一幕吓到了,直接扔掉碗,就冲上前用我的手机打120。
我不愿意吓到他。但是我的手臂没办法抬起来,喉咙都是鲜血。没多久,
救护车的笛声就传来。我自以为为结局画好了句点,却在收笔的刹那,
留下了一记沉重的顿笔。早知道这样,
我就领着阳宝去游乐场玩了…………抢救室里的灯光熄灭了。林疏棠完成最后的手术。
她边脱无菌服,边接电话往外走。闺蜜苏旎的嗓门令她头痛。“疏棠,婚礼即将开始,
你身为伴娘还不来?”“虽然我不在的几天,你又帮忙试婚纱,又陪着宇轩看他的哥哥,
可这也不可以抵消你的现在犯的错。”林疏棠揉着眉头,摁下了电梯下行。
好像是最近太累了,总是想起慕淮安的模样,像梦魇一般挥散不去。血液科……手臂的青紫,
以及脖颈的出血点。以及那天在墓园握住他的手臂,
瘦到令人吃惊的地步……林疏棠总感觉有未抓住的影,在心间留下连日的余波。
等苏旎和胥宇轩的婚宴结束后,估计还得见一次慕淮安。她长舒了一口气。“知道了,
我立刻赶过……”话音未落,一旁的手术专用梯发出响声。电梯门没有打开,
医护们的声音便传出来。“病人的内脏出现大出血,
现在的生命体征非常微弱……”林疏棠立刻转头,医护们焦急的推着车从她的身旁飞快经过。
而跟在推车后面的有个小孩。那凄厉的哭嚎,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每个人的五脏六腑。
“哥,你们快点救一救我哥啊……”林疏棠瞬间僵住,那个孩子竟然是慕淮安的儿子—阳宝!
哥……蓦地,一个念头如惊雷在意识中炸开。她猛然看着推车上躺着的人。7仅仅一眼,
林疏棠的血液瞬间就凝固了。那个被泡在血水中的人,居然是慕淮安!“喂,疏棠,怎么了?
”手机传出苏旎的声音。林疏棠这才反应过来。她喉间微动,做了一个无声的吞咽,
再开口时,声音已沙哑得不成样子。“苏旎,找别人替我吧,我有急事。”话落,
她直接把电话挂断,向急救室跑去。但她被护士挡在外面。护士看见林疏棠的目光呆滞,
瞬间就明白了里面的病人与她关系不一般。“林医生,里面的那个人是你亲属吗?
”听见这话,林疏棠才把焦急的目光收回。护士再次说。“林医生,你刚做完通宵手术,
我不能再让你去了。”林疏棠低下头,看见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她急忙握紧手腕,
却压根控制不住。只有她清楚自己没有虚脱,只是看见满身鲜血的慕淮安,她很怕。
“他…”林疏棠苦涩的开口,想要问一问慕淮安的情况。衣角被人扯住,她一低头,
就看见阳宝。“我哥跟我说了,你是全世界顶级的医生,你可以救一救我哥吗?
”护士急忙把抢救室的门关上了。林疏棠心头仿佛被一记无形的重锤击中。她抱着阳宝。
“对不起。”“你一定能救哥哥的,我有很多血!”阳宝边说边伸出手臂。在他的记忆中,
自己每次来医院的时候,都要帮哥哥去输血。所以他认为,这次没什么不同,
就是需要更多的血而已。如此瘦小的一个孩子,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
林疏棠差一点没有控制住他。但她不知道怎么和阳宝解释此时的情况。
住在阳宝旁边的大妈也赶来,她看见林疏棠。虽然她并未看到过林疏棠,
可当看到她抱住阳宝,还是问道。“淮安的情况还好吗?”林疏棠把嘴唇抿为直线,
许久后才说。“不乐观。”她自己便是医生,就刚刚那一眼,她就知道慕淮安出血量巨大。
她清楚慕淮安是熊猫血。即便把阳宝抽干,也不见得抢救的回来。现在,
只能等着血库和熊猫血的志愿者赶来。脑中的迷雾散了。她梳理那些模糊的念头,
这才反应过来—她被慕淮安骗了八年!她心痛到无法呼吸,像是被谁狠狠攥住,
下一秒就要碾碎。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连四肢都开始变得僵硬。
走廊里安静的仿佛令人喘不上气。她急切的想把自己的猜想推翻。“淮安……得了什么病啊?
”大娘把手指抓到发白。也许是想转移注意,听闻后,她便开始絮叨。“淮安,
这个孩子真是命苦。”“上学又努力,据说还有机会进研究所,只可惜出意外了,
在家休学了很长时间。”“再后来,精神状态好多了,刚想复学,就查出了重度的贫血。
”“大家伙看着他的脸一天比一天白,真可怜啊。”阳宝也不吵不闹,
趴到林疏棠的怀中偷偷抹泪。林疏棠空洞的听大娘讲。仿佛有无数透明的丝线勒进心里,
随着每一次呼吸,都绞紧一分。一直到天黑,抢救室的灯才关。“他暂时脱离了危险,
但是……”医生停顿了几秒,“这里是病危单,谁来签一下。”林疏棠站起身。“我来签,
我是他的未婚妻。”8医生惊诧的看了看林疏棠。身为她的同事,
他从未知道林疏棠有过未婚夫。可他并未多问,而是说。“在法律的角度看,
你并不是病人家属。”林疏棠摸摸阳宝的头。“他是淮安最后的亲属了,你也看见了,
他这么小根本没法签。”她扯出苦涩的笑。“我来签,有事我来担。”随即,接过通知单,
一看见慕淮安的名字,林疏棠瞬间愣了一瞬。只是一瞬间,她就立刻回过神,
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林疏棠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时隔八年,两人的名字再次同框是这种情况。
慕淮安被转入重症监护室。林疏棠领着阳宝,隔着厚玻璃才能看见病床上的那个人。
血痕尽去,只剩一张白得骇人的脸。林疏棠想起这几天看到他的模样。他总表现得很好。
没人能看出来他早已病入膏肓。她就这样看着他,只感觉每次的呼吸都像在被灼烧。
阳宝牵着她的手,仰着头,双眼早已哭到红肿。“姐姐,
我哥会跟爸妈一样变成盒子藏进地里吗?”他可以明白死亡的含义了。林疏棠的心瞬间收紧。
刚才她去看了慕淮安的病历。按照他的病情发展,能撑到这个时候,就是奇迹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安慰阳宝,还是安慰自己。“他肯定能好起来的。
”他们之间的那层薄冰尚未消融,她心中那些未曾启齿的诺言,也依旧在岁月里静静尘封。
他怎么能舍得就这样离开?两人就这样在外面守着,一直到护士出来赶人。“林医生,
您明白,家属是不可以在这里长时间逗留的。”林疏棠把目光收回来。“他醒了,
要立刻打给我。”“如果他明天情况好转了,我想带阳宝进去看一看他。”护士点了点头。
“知道了,回家休息一下吧。”一大一小。一个满眼的红血丝,另一个眼肿到如核桃般,
她实在于心不忍。林疏棠每走一步都要回头。走到门口时,她领着阳宝离开。
这是林疏棠第一次进入慕淮安的家里。家里很空,很简陋。只有桌子上很满当,全是药瓶。
“姐姐先喝点水吧。”阳宝端了一杯水。他很懂事。林疏棠揉了揉他的头。
“今天我来陪着你好不好。”已经凌晨三点了,阳宝的确熬不住了,短短几分钟就睡觉了。
已经一宿没闭眼的林疏棠,却依然没睡意。只要闭上双眼,
脑海中就是慕淮安躺在血泊中的模样。黑暗里,只有阳宝不断喊“哥”的声音。
也许是身体撑到极限了,林疏棠也忘了自己怎么睡着的。但她只是浅睡眠。五点时,
手机响起。她瞬间睁开眼。“是淮安醒了吗?”护士说。“他没醒,但是有意识了。
”“他一直在嘟囔什么,林医生,你听一听吧!”林疏棠没有丝毫的犹豫。“行。”下一秒,
听筒的声音瞬间小了。慕淮安发出的声音很好,即便林疏棠把声音开到最大量,
也只是可以听见模糊的几个字。她勉强听懂了。
“带……阳宝……去……游乐场……”9林疏棠转过头看着一旁的阳宝。不知道它何时醒的,
又在偷偷流泪。“哥哥答应过我,等他好点了,就领我去游乐场玩。”林疏棠的心尖,
仿佛骤然塌陷了一小块,变得无比柔软。她没有思考。“明天姐姐领你去。”先领阳宝去玩,
然后再告诉慕淮安。他没有完成的事,她替他完成。听筒中,再一次传出慕淮安的声音。
但这次,不论林疏棠怎么听,都只能听见一个林字。她仿佛被人掐住脖子一样,
发不出一点声音。以她对慕淮安的了解,他说出的话,她是不会爱听的。就像他知道病情后,
直接和她分手了。就像两人再一次相遇,他就谎称阳宝是他的儿子。他做这些的目的,
就是不想耽误她。越想,她的内心就越复杂。又悲伤又很愤怒。最后,都变成无奈。
翌日早晨,林疏棠就领着阳宝去游乐场玩了。两人手牵手,把项目玩了个遍,
也拍下了很多照片。随即立刻赶回医院。“换隔离衣,戴口罩和鞋套,来这里洗手,再消毒,
进去以后,不可以喧哗,不可能触碰病人以及器械…”护士边说注意事项边领着两人走。
没了玻璃的隔挡,慕淮安的容貌变得十分清晰。林疏棠停住了脚步,忽然不敢向前走。
心脏跳的十分急促,似乎开始发晕。阳宝也跟着林疏棠的脚步停下。在陌生环境下,
他害怕自己做错什么,只能紧贴着林疏棠走。深呼吸好几次,林疏棠才敢再次迈步。
刚到床边,阳宝就下意识去抓慕淮安的手,林疏棠瞬间把他的手拉回来。“阳宝,
有话就在这里说好吗?”阳宝憋了很久的泪花,一瞬间决堤了。他努力忍住,
害怕慕淮安听见。换成了很高兴的声音说,“哥,今天林姐姐带我去游乐场玩了,特别好玩。
”“摩天轮很漂亮,冰激凌很好吃…”他还想说,可声音颤抖的很厉害。
林疏棠摸着阳宝的头说。“我可以作证,阳宝玩的非常高兴。”两人十分默契的说了谎话。
沉默许久后,林疏棠再次开口。“你还没有忘记我的声音吧,慕淮安。”“事已至此,
我也不赌气了。”“有的话,如果我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说了。”她抿着嘴唇,
吞了吞口水。“你误会了,我跟宇轩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跟他结婚的人是我的闺蜜苏旎,
她在外地赶不回来,我才帮着她照顾了宇轩几天。”“我知道你和阳宝之间的关系,
你还是骗了我。”林疏棠眼尖的看见了慕淮安眼角的泪。在氧气罩之下,他的嘴唇在动,
似乎有话想说。林疏棠凑上前。这次,她听得特别清楚。他说的是:“对不起!
”林疏棠一愣,眼角立刻红润。“慕淮安,我已经原谅你了!”随后,
监护仪忽然发出“滴—”声。而林疏棠最后才说出那句。“慕淮安,我爱你!
”10监护室的医护立即赶来,把慕淮安推进急救的通道。林疏棠看见门慢慢合上,
愣在原地久久没动。没人比她更清楚了,慕淮安撑到今天,就是因为跟阳宝的那个约定。
如今她已经帮他完成,他便不再苦苦支撑了。慕淮安这次出不来了!正如林疏棠预想的那般,
这次慕淮安没能回来。即便做好了准备,但是,当她真正看见慕淮安盖白布,被人推出来时,
林疏棠依然感觉到发晕。阳宝挣脱开,扑上前失声痛哭。林疏棠也想要走上前,
可双腿仿佛灌铅般,根本挪不动。“林疏棠,冰激凌全都蹭到我衣服了!”“林疏棠,
祝你新婚快乐!”“疏棠,疏棠,这次后,我一定不会再放你的鸽子了,理理我好吗?
”“林疏棠,都是我自己选择的。”“…”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慕淮安昔日的言语如洪流般奔涌而至。生气,开心,以及后来他那冰冷的话语。相互交织,
拉锯。林疏棠的双眼一黑,就没了意识。等再次醒来后,她就躺在床上医院的休息室里。
苏旎和胥宇轩满脸担心的守着她。苏旎率先开口。“你怎么了?
”昨天林疏棠忽然不去参加婚礼,她只是认为有很急的手术,
等着林疏棠把手术做完后就赶来了。再后来她给林疏棠打不通电话,她认为林疏棠连轴转后,
在休息室里休息。没成想,今天就收到了林疏棠晕倒的讯息。胥宇轩拉了拉苏旎。
“别问那么多了。”虽然他不知道林疏棠和慕淮安的关系。可两人见面的瞬间,
他便察觉到不对劲。出于礼貌,他并未多问,林疏棠的眼里没了光,只是问。
“据说人在死亡的那刻,最后才会消失听觉对吗?”苏旎拧着眉。“目前,
我并未见过类似的文献……”林疏棠再次闭上眼。她多么希望这是真的。
她多希望最后的那句话,慕淮安可以听见。随即,又再次担心起来,监护仪的声音很大,
万一慕淮安没有听清呢?躺了一会,她长舒口气,淡然自若的站起来。“我去看看阳宝。
”苏旎和胥宇轩相视,没敢阻拦最后,林疏棠是在停尸间找到阳宝的。阳宝的身边,
站着一位身着黑西装的人,好像在说些什么。林疏棠走上前。“你是谁啊?
”男人也顺势转过头,看着林疏棠,他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但一看见阳宝牵住林疏棠的手后,才开始说。“是慕淮安先生嘱咐我,安排他的后事的。
”于是,他翻出记录,让林疏棠看。“慕淮安先生说过,他朋友很少,也不需要办追悼会,
把他火化后,就葬进他自己选的墓地,最后帮他献上向日葵就可以了。
”林疏棠垂眸看见笔记本,突兀的笑起来。原来那一次,两人在墓地相见时,
他是为自己选择墓地的。所以那句他准备要出远门了,是和她告别。呵呵,没有朋友。
即使死,他都没想要告诉她。慕淮安,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11林疏棠感觉自己的胸口好似撑了一个大气球。气球不断变大,不断挤压着她肺部的空气。
那种窒息感最后一次出现,还是慕淮安和她提分手时。握到发白的手指慢慢松开了笔记本,
林疏棠轻声说。“这些事,就让我来吧。”男人看了看她,没再说什么。
林疏棠平静的把慕淮安送到殡仪馆火化了,随后把他葬到慕父母的墓旁。
还在上面摆了很多向日葵。“宇轩新婚,因为习俗,他没法来,他让我替他带了向日葵!
”“淮安,那个世界没病与痛,你记得好好生活啊。”阳宝身着黑衣服,在她身后站着,
一言不发。天空飘起小雨。林疏棠把阳宝送到家,在慕家的门口,看到了陌生的女人。
她紧蹙眉头。“你是谁啊?”女人把证件掏出来。“我是福利院院长,前来这里接孩子。
”林疏棠想起来慕淮安的确联系股票福利院。她看了看低头的阳宝。“不用接,
阳宝从此跟着我生活。”女人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探针,在林疏棠的身上来回扫视。
“这样违背了规章制度,女士!”“据福利院的了解,这个孩子已经没有血亲了,
他的哥哥在生前已经把他托付给我们了,我不可能让你把他带走。
”林疏棠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她都没办法可以证明自己与阳宝之间的关系。女人没有看她了,
而是弯下腰和阳宝说。“阳宝,收拾收拾东西,跟阿姨走吧?”阳宝垂着头打开门。
林疏棠跟着进去,看着阳宝把东西一点点装进了书包中。最后,阳宝把手机给了林疏棠,
说出了这几天的首句话。“我哥的东西很少,手机就留给你了。
”他在手机里面看到过林疏棠的照片。所以,当他哥哥去世后,他才会敢和林疏棠接触。
他知道哥哥没了,林疏棠得留下东西做做念想。就像他背包里有哥哥的手表那样。
林疏棠看见面前这个一夜间长大的小孩,很是心酸。“阳宝,你不愿意跟着我吗?
”阳宝看了看她,摇摇头。他清楚,如果跟着林疏棠,他只是那个拖累。他摆了摆手。
“姐姐,再见了。”随即转身,跟着拿着他衣服的院长离开。林疏棠看见空荡的房间。
心中瞬间空缺了一块。她立刻拿出自己手机,拨了个电话。“宇轩,
把我发到你手机上的照片,都p成淮安。”胥宇轩惊讶一声。“可是我没有淮安哥的照片!
”林疏棠紧闭双眼。“我这有。”只是,照片都是八年前。有关慕淮安的一切,
她都有在好好的保存着。胥宇轩沉默一秒。“好的,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弄好的。
”挂了电话后,林疏棠独自坐在房子里一整天,直到晚上她才锁上门离开。回家后,
真正只有自己时才开始痛哭。直到哭的难以喘息,她才回过神,
自己没看阳宝给她的那部手机。慕淮安的的锁病是健康平安。看见那四个字,
林疏棠的心脏瞬间被戳痛了。刚准备打开手机,发现有锁,这才想到,
阳宝并未告诉她手机的密码。可她的直觉告诉了她一串数字。
16120916年12月9日。那是她跟慕淮安谈恋爱的日子。手机一震,成功解锁。
12林疏棠的手指在屏幕前,久久不敢动。她害怕在手机里看不到自己,
又害怕真的看见一些自己不愿看见的秘密。挣扎了许久,她还是看了。慕淮安的手机很干净,
就有几个必须有的软件。做成的实验,好吃的饭,好看的电影,小小细节,他都知道分享。
林疏棠的指尖微颤着揪紧了胸前的衣料,仿佛要按住一颗几近失速的心。
下唇被咬出一排浅印,最终点进那片能吞噬声音的深海——一个录音软件。她看了看日期,
今天9月8日。而录音从8月16日,从墓园见到的那天起,慕淮安每天都会录一段音频。
8月16日00时20分。“好难受啊,又在发烧。”“刚才做噩梦了,
可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死亡的感觉是什么,唉,说实话其实我很害怕。
”“可一想到,那边有人等我,我就感觉,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今天月亮长什么样,
只可惜我看不清了。”“咦,今天再一次看到林疏棠,还是在宇昂的墓碑,
她和宇轩站在一起。”“两人很般配。”“其实,我特别嫉妒,但他们会幸福就是最好的。
”几乎是念头蹦出一个,便说一个,言语信马由缰,奔走在毫无逻辑的原野上。最后一句。
“林疏棠,我们见一面就会少一面,只可惜,我并没看清楚你的模样。
”林疏棠觉得一股无形的凉意从脚底攀升,像是无声的潮水,要将她缓缓吞没。
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夺走了呼吸。苦涩味从舌根蔓延,
而心脏正被放在高速旋转的砂轮上打磨,每一次搏动都迸出灼人的火星。
8月17日08时20分。“说什么洋宝都不去学校,大家说小孩子很敏感,
他难道明白什么了?”“只可惜我还是没退烧,不然我一定会带阳宝去游乐场玩的。
”“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好好出去玩过。”“今天没办法出门,估计看不见林疏棠的。
”……听着慕淮安的声音,林疏棠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她在学校里面。
公告栏上还有化学竞赛得奖的名单。林疏棠怔愣的看见一等奖的位置上,有慕淮安的照片。
她没忘,慕淮安得一等奖时,他上大三。而她来学校是找高中朋友的,
一来便被慕淮安的照片所吸引。就是此时她站的位置。看得正出神,随即便传来几道声音。
“又是赵秃子的课,属他上课最无聊。”“就是啊,他管的特别严,闹得我都不敢玩手机。
”那段熟悉的对话,如同一道古老咒语,瞬间将林疏棠封印在原地。下一瞬,
那早已融入骨血的声音传来。“先不要抱怨了,都快迟到了,赶紧走吧。
”林疏棠猛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几个男生勾肩搭背走向教学楼的背影。
最左边的男生的侧颜,轮廓清晰。逆光中,他的面容模糊在耀眼的光线里,
仿佛只是一个温暖的错觉。林疏棠瞳孔骤缩几乎是脱口而出。“慕淮安!
”13慕淮安愣了一瞬,满眼疑惑的转过头。他盯着林疏棠看了好几秒。“我们认得吗?
”是的,这时,慕淮安还没见过她。两人真正相见,是下午慕淮安下课以后。
林疏棠和朋友打球,慕淮安路过时,那颗球说巧不巧的砸到了慕淮安的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