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我妈半推半搡弄上台的。
聚光灯烤得我后背发烫,我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我旁边的季若鸢,身上带着一股好闻的冷香,她微微侧过头,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站直了,别跟没骨头似的。”
我扯了扯嘴角,也压低声音回敬:“季总,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我就是来蹭饭的。”
她没理我,而是对着台下微微一笑。那笑容很标准,但没有一点温度。
“我和陈宇,是家里长辈定下的缘分。我们认识很久了,只是因为他为人低调,不喜张扬,所以一直没有公开。今天,借这个机会,正式向大家介绍他。”
台下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他谁啊?穿得跟个大学生一样。”
“季总的口味这么别致?”
“你看他那样子,八成是入赘的吧。”
这些声音不大,但我听得一清二楚。我能感觉到我妈在台下,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洋溢着一种“我儿子出息了”的骄傲光芒。
我爸则是一脸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清这团乱麻。
长辈定下的缘分?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家跟季家还有这层关系?
我爸姓陈,一个普通的工厂退休职工。我爷爷,一个普通的农民。往上数八代,都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怎么就跟千亿集团的总裁攀上亲了?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个季若鸢在撒谎。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找我一个无业游民当挡箭牌?图我什么?图我会打游戏?图我能吃?
仪式在一种诡异而尴尬的气氛中进行着。交换戒指的时候,季若鸢拿出一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男士钻戒,往我手上一套。我手上什么都没有。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我急中生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可乐瓶盖,单膝下跪,深情款款地看着她:“若鸢,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但我觉得,再贵的钻石,也比不上我对你独一无二的心意。这个,是我为你亲手打造的,虽然不值钱,但它代表着我‘再来一瓶’的承诺,我愿意为你,再爱一次!”
全场死寂。
我看到台下有个端着香槟的哥们,手一抖,酒全洒了。
季若鸢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起来。”
我“深情”地望着她,就是不起来。
僵持了十几秒,她最终还是伸出了手。我郑重其事地把那个瓶盖,套在了她戴着天价钻戒的无名指上。
台下终于有人绷不住,发出了噗嗤的笑声。
我满意地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让你拉我下水,看我怎么把你的订婚宴搅合成一出喜剧。
宴会结束后,我立刻被季若鸢的保镖“请”进了一辆劳斯莱斯。我爸妈则被另一辆车送回家了,临走前,我妈还在用口型对我说:“好好表现!”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季若鸢脱掉了礼服外套,只穿着里面的吊带长裙,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她揉着眉心,看起来很疲惫。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这话该我问你吧,季总。”**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就是来吃个饭,你怎么就把我变成你未婚夫了?我严重怀疑你这是绑架,加诈骗。”
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傻子。
“我们两家的爷爷,是战友,有过命的交情。当年他们有过一个口头约定,如果后代有年龄合适的,就结为亲家。”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扔给我,“这是婚约。虽然没有法律效力,但在我爷爷那里,比什么都重要。”
我打开文件,泛黄的纸张上,确实是两个老人的签名和手印,其中一个,是我爷爷的名字。
“我爷爷病重,现在就在医院里。他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我完成这门婚事。”季若鸢的声音低了一些,“季氏集团现在内忧外患,董事会里有几个人一直想把我拉下来。我需要一个稳定的身份,来稳住局面。而你,是爷爷唯一认可的人选。”
我明白了。
这是一场交易。她需要一个“未婚夫”来应付病重的爷爷和公司的危机。而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工具人”。
“所以,你调查我了?”
“是。”她毫不避讳,“陈宇,二十四岁,毕业于一所普通大学,无固定职业,主要收入来源为网络游戏。性格……有点懒散,但没什么坏心眼。”
“评价得还挺中肯。”我把文件合上,“所以,你的计划是,我们假装订婚,等你爷爷百年之后,或者你公司危机解除,我们就一拍两散?”
“可以这么理解。”
“我有什么好处?”我搓了搓手指,摆出一个国际通用的手势。
她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问,从包里又拿出一张卡。
“这里面有五百万。事成之后,再给你五百万。足够你躺平很久了。”
一千万。
我得打多少单代练,陪多少个老板,才能挣到这个数?
说实话,我心动了。
但是,一想到要和一个冰山女总裁天天演戏,应付各种我不熟悉的场面,我就觉得头大。
“钱是好东西,但我这人,视金钱如粪土。”我义正言辞地把卡推了回去,“我热爱自由。”
季若鸢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显然没想到我会拒绝。
“那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回家打游戏。”我摊了摊手,“季总,你找错人了。我烂泥扶不上墙,今天你也看到了,我只会给你捣乱。你找我当未婚夫,不出三天,你的‘冰山女王’人设就得崩成‘搞笑女’。”
“我不在乎。”她看着我,眼神很坚定,“我只需要你这个人,出现在该出现的场合。其他的,你随便怎么样都行。你越是烂泥扶不上墙,那些想打我主意的人,就越会放松警惕。”
好家伙,原来是废物利用。
“不行,我还是拒绝。”我摇了摇头,“这买卖风险太高,收益太低。我的人生规划里,没有‘豪门赘婿’这一项。”
车里的气氛陷入了僵局。
过了很久,季若鸢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陈宇,算我求你。我爷爷的时间不多了。我不能让他带着遗憾走。”
我看着她。这是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除了冰冷之外的表情。那是一种混合着悲伤和无助的神情。
我承认,我有点心软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我妈打来的。
我一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她无比兴奋的声音:“儿子!你真是妈的骄傲!季家刚才派人送来了好多东西,说是什么聘礼!还说,还说要给我们换一套大房子!就在市中心!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脑子“嗡”的一声。
我看向季若鸢,她也正看着我,嘴角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连我爸妈都搞定了?”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她淡淡地说,“伯父伯母很喜欢我。”
我挂了电话,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苍蝇。
这张网,不仅缠住了我,还缠住了我的家人。
现在,我还有得选吗?
“季总,你真是好手段。”我咬着后槽牙说。
“过奖。”她重新恢复了冰山脸,“那么,合作愉快?”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这辆车一样,正朝着一个完全失控的方向狂奔而去。
“合作……愉快。”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