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的夏末,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杭州,西子湖畔一处被稻米们自发装点得热闹非凡的场地,正进行着一场盛大的《盗墓笔记》二十周年线下纪念活动。
巨大的横幅上印着铁三角的经典形象,人声鼎沸,COSER们穿梭其中,张起灵的冷峻、吴邪的探索、王胖子的豪爽,在光影与欢笑中被一遍遍复刻。
虞晓晓站在人群边缘,手里捧着一杯冰镇的柠檬水,指尖的凉意也驱不散心底那份沉淀了十多年的、滚烫的执念。
她不是最活跃的COSER,却是最虔诚的“骨灰级”。从初中课桌下偷藏的盗笔小说,到大学床头贴满的海报,再到如今工作间隙依旧反复重温的细节,那些虚构的人物早已成为她生命里真实的一部分,尤其是那个沉默如谜、背负千年的张起灵。
她的喜欢,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质,是无数个日夜的陪伴与心疼堆积成的“信仰”。
“小哥!看这边!”不远处,一个扮演张起灵的COSER被热情的粉丝们团团围住拍照。
那清冷的侧脸,熟悉的连帽衫,一瞬间几乎让虞晓晓恍惚。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就是这一瞬间的失神,一股毫无预兆、沛然莫御的吸力猛地从脚下传来!
“啊!”惊呼只来得及发出一半,眼前西湖畔喧嚣的人潮、绚烂的灯光、熟悉的现代气息瞬间扭曲、碎裂!视野被光怪陆离的色彩漩涡彻底吞噬,身体像是被投入了高速运转的离心机,五脏六腑都在疯狂地移位、挤压。
没有坠落感,更像是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硬生生从一个世界剥离,粗暴地塞向另一个未知的维度。意识在巨大的撕扯力下,只维持了短短几秒的清明,便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
……
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2004年,初秋的午后。
北京,后海附近一条幽深的胡同里,一座古朴的四合院静静伫立。朱漆斑驳的大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院中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筛下细碎的金色光斑,空气里浮动着慵懒的尘埃。蝉鸣是唯一的背景音,悠长而单调。
院子东厢房外,一张宽大的老式藤编躺椅占据着阴凉。一个高大的男人陷在椅子里,姿态看似闲散放松,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利落的下颌和微微抿着的薄唇。
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黑色工字背心,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而蕴藏着力量,一条长腿随意地曲着,另一条则搭在躺椅扶手上,脚边放着一壶泡好的茉莉花茶,氤氲着淡淡的香气。
黑瞎子,此刻正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假寐状态。
多年的警惕早已刻入骨髓,即使在这看似绝对安全的私人领地,他的神经末梢也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空气中最细微的流动。
四合院的每一块砖瓦,每一处阴影,都在他无声的掌控之中。这是他的堡垒,是他为数不多能真正卸下部分防备的地方——虽然这“卸下”也仅仅是相对而言。
就在那壶茉莉花茶的香气似乎要彻底催他入眠时,异变陡生!
头顶,槐树茂密的枝叶上方,晴朗无云的天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没有雷鸣,没有闪光,只有一股无形的、扭曲空间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几乎是波动出现的同一刹那,躺椅上的黑瞎子猛地睁开了眼!
墨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右手本能地闪电般探向腰后——那里,贴着他的皮肤,是他从不离身的黑金匕首冰冷的刀柄。
他整个人像一张骤然拉满的弓,蓄势待发,凌厉的杀气瞬间取代了之前的慵懒,锁定了头顶那片波动的源头。
然而,预想中的袭击并未到来。
那道细微的空间裂缝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撕开,一个纤巧的身影裹挟着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微弱的电子产品和香波的气息,毫无缓冲地从中坠落!
“唔!”
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砸碎了午后的宁静。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黑瞎子蓄满力的身体在看清坠落物并非利器或炸弹的瞬间,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事后回想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决断。
他紧绷的肌肉在千分之一秒内由极致的攻击姿态转为承接的防御姿态,探向腰后的手猛地收回,双臂本能地向上张开,身体在躺椅上尽力舒展出一个缓冲的弧度。
下一秒,温软的、带着一丝奇异馨香和淡淡血腥气(可能是穿越撕裂造成的内腑微伤)的躯体,结结实实地、分毫不差地砸进了他的怀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沉重的藤编躺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向后猛地滑退了半尺,摩擦着青石板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黑瞎子闷哼一声,强大的核心力量硬生生抗住了这股冲击,环抱的双臂下意识地收紧,将怀中这突如其来的“天外来客”牢牢锁住。
整个世界安静了。
只剩下怀中人压抑而混乱的喘息声,还有他自己胸腔里那颗骤然失序、擂鼓般狂跳的心脏。
墨镜后的视线低垂,精准地落在怀中人的脸上。
那是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冷汗浸湿了额角细碎的绒发,黏在光洁的皮肤上。
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剧烈地颤抖着,在眼睑下投下脆弱的阴影。挺翘的鼻尖下,淡粉色的唇瓣因疼痛或惊惧而微微张开,急促地汲取着空气。
她的五官是极其柔和的轮廓,眉眼间天然氤氲着一股沉静温婉的书卷气,像江南水乡最上等的细瓷,精致易碎,却又透着一股子被惊扰后茫然无措的纯真。
此刻,那双紧闭的眼睛费力地睁开,瞳孔是清澈的琥珀色,里面盛满了巨大的惊骇、迷茫和生理性的痛苦泪水,湿漉漉的,如同误入陷阱的幼鹿,直直地撞进他的眼底。
没有杀气,没有阴谋的气息。
只有一种纯粹的、惊心动魄的脆弱与茫然,以及一种与这个古旧四合院、与他满身血腥过往格格不入的、干净到近乎圣洁的气质。
黑瞎子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股凝聚的、足以瞬间绞杀威胁的戾气,在接触到这双眼睛的刹那,如同冰雪遇见沸汤,毫无预兆地、极其迅速地消融瓦解。
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心悸的震颤感,顺着两人紧密相贴的肢体,蛮横地席卷了他的神经末梢。
他引以为傲的警惕和判断力,在这一刻似乎短暂地宕机了。
怀里的人很轻,骨架纤细,隔着薄薄的衣物(一件柔软的浅米色针织衫和一条剪裁利落的深蓝色牛仔裤,布料质感是黑瞎子从未见过的细腻),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微凉。
她似乎还没完全从剧烈的穿越冲击和坠落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身体在他臂弯里细微地颤抖着,眼神空洞地扫过他的脸、他的墨镜,又茫然地望向头顶那片依旧湛蓝、毫无异样的天空,仿佛在确认刚才那噩梦般的经历是否真实。
“咳……”虞晓晓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喉咙里却像塞了把沙子,干涩刺痛,只能发出一声微弱的呛咳。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和腹部的钝痛,那是穿越撕裂空间留下的印记。
她试图撑起身体,脱离这个陌生男人滚烫而极具压迫感的怀抱,手臂却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她的动作让黑瞎子瞬间回神。
墨镜后的眼神重新凝聚,锐利如刀,审视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那里面只有纯粹的痛苦和茫然,没有伪装的痕迹。
“喂,”他的声音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又刻意压低了,透着一股子玩味的探究,像慵懒的豹子终于对闯入领地的猎物产生了兴趣。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他手臂的力道并未放松,反而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躺得更舒服些,但同时也将她更严密地圈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
虞晓晓因为这近距离的、带着独特磁性和痞气的嗓音而微微一颤,终于聚焦的目光再次对上那副遮住一切情绪、只反射出自己狼狈倒影的墨镜。
巨大的荒谬感和劫后余生的恐慌再次攫住了她。
这是哪里?这个抱着她、戴着墨镜、气息危险又莫名让她心跳失序的男人是谁?小哥呢?吴邪呢?她刚才明明还在杭州……那场热闹的稻米纪念活动……巨大的信息差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火烧火燎,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这……是哪里?你……是谁?”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她仅存的力气,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真实的、令人心碎的困惑与恐惧。
槐树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筛落的光斑跳跃在两人身上。
茉莉花茶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散。躺椅的嘎吱声早已平息,只剩下怀中女子细微的喘息和颤抖,以及男人隔着墨镜、深不见底的审视目光。
一种无声的、奇异的张力,在这古老的四合院里悄然弥漫开来。
黑瞎子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微微歪了歪头,墨镜的镜片上清晰地映出她苍白脆弱、泪痕未干的倒影。
他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弧度,那弧度里混杂着兴味、审视,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脆弱中透出的温婉干净所牵引的悸动。
“有意思。”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像掠过院墙的风。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将那具温软又带着奇异芳香的身体,彻底禁锢在自己怀里这片小小的方寸之地。
天外来客?还是精心设计的陷阱?他暂时分不清。
但怀中这份真实的脆弱与茫然,以及那足以瞬间瓦解他杀气的温软气质,已经成功点燃了南瞎沉寂已久的好奇心,甚至更多一些他暂时不愿深究的东西。
这趟浑水,看来是避不开了。
午后的阳光依旧暖融,蝉鸣依旧悠长。
但这座属于南瞎的四合院,却因这个从天而降的“林妹妹”,悄然掀开了命运剧变的扉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