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包拉链突然崩开时,三捆红彤彤的钞票“啪嗒”砸在超市油腻的水泥地上。
收银台前等着结账的几个顾客,眼珠子黏在了那钱上。空气凝固了几秒。
我怀里抱着刚补货的速食面箱子,手冻得通红,指甲缝里还塞着黑灰。心脏猛地往下一沉,
像被那几捆钱坠着直落深渊。这钱,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在我女儿小月亮的书包里。
“妈、妈妈!”七岁的小月亮脸唰地白了,小手慌忙去捡,动作笨拙又慌张。
旁边一个烫着卷发的大妈啧啧两声:“哎哟,看不出来啊蓝清越,
你闺女书包里还‘生’钱呐?发财啦?”超市老板娘赵姐闻声从后面仓库钻出来,
胖胖的身子挤过货架,三角眼扫过地上的钱,又扫过我身上洗得发白的旧棉袄,
最后落在我僵硬的脸上。“小蓝,这是怎么回事?”她声音不大,却像冰锥子。
“我……我不知道。”喉咙干得发紧,我放下箱子,蹲下去帮女儿捡钱。崭新的百元钞,
捆钞带勒得死紧,带着银行特有的油墨味儿。崭新得刺眼。这钱,够我在这破超市干一年,
不吃不喝。它怎么会在我女儿书包?小月亮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小小的身体在抖,
声音带着哭腔:“妈妈,真的不是我拿的!
我不知道……放学的时候书包还好好的……”我用力握了握女儿冰凉的小手,把她护在身后,
迎着赵姐审视的目光:“赵姐,这钱不是我们的。我蓝清越再穷,也不会干偷鸡摸狗的事,
更不会让孩子沾上。”赵姐没说话,只是眼神在我和小月亮身上来回梭巡,最后摆摆手,
语气缓和了点:“行吧,先收起来。回头再说,别堵着门口。”她顿了顿,又低声加了句,
“小蓝,最近……手头紧也别打歪主意,孩子看着呢。”我知道她没全信。这钱,太烫手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牵着小月亮走出超市后门。深冬的风像刀子刮在脸上。
我把女儿羽绒服的帽子往下拉了拉,裹紧她,
把那三捆用超市塑料袋包起来的钱塞进自己破旧背包的最里层,沉甸甸的,压得肩膀生疼。
“月亮,跟妈妈说实话,”我蹲下来,看着女儿清澈又惶恐的大眼睛,“这钱,
真不是你拿的?是不是……学校里谁给你的?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那几个总爱欺负她的富家小孩,心揪紧了。小月亮用力摇头,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真的没有!妈妈,我发誓!放学排队出校门的时候,
白薇薇她们还笑话我的书包是捡来的破包……”白薇薇。又是她。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压住心头的火。那个白梦瑶的女儿,跟白梦瑶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傲慢刻薄。回到家,
那个十平米出头、墙壁斑驳的出租屋,显得更冷了。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笔“天降横财”,
手机就催命似的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周明宇”三个字——我那前夫,小月亮的亲爹。
刚接通,他劈头盖脸的声音就砸过来,带着一股烟酒气:“蓝清越!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谁让你把那三万块钱拿走的?!”我懵了:“什么三万块?”“别给我装!
银行的人刚才跟我说了!今天下午有人拿着我的卡,取了整整三万现金!不是你是谁?
**偷我钱?!”周明宇的声音又急又怒,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我脑子轰的一声。那三捆钱……是他卡里取出来的?可卡呢?“周明宇,”我强迫自己冷静,
声音冷得像冰,“我没拿你的卡,更没取过你的钱。那卡,离婚后不是一直在你手里吗?
”“放屁!不是你是谁?你……”他那边突然顿住,紧接着声音低了下去,
似乎捂住了话筒在跟旁边什么人快速说话,语气烦躁,“……行了行了知道了,我这边有事,
回头再找你算账!”电话被粗暴地挂断。忙音嘟嘟地响着,我握着手机,站在冰冷的屋子里,
手脚冰凉。周明宇的态度太反常。那卡……我猛地想起,我们离婚前,
那张储蓄卡是绑定了我的手机号的。虽然卡在他那儿,但所有动账短信都会发到我这里。
离婚后,我一直没换号,也没收到过任何大额消费短信。他什么时候改的?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这一夜我几乎没合眼。第二天一早,送小月亮上学时,我特意留意她的书包。
拉链完好无损。那三万块,像是凭空塞进去的。是谁?目的是什么?刚走出幼儿园大门,
一辆锃亮的白色宝马悄无声息地滑到我身边。车窗降下,
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笑容温婉的脸——白梦瑶。“清越姐,送月亮上学呀?”她声音柔柔的,
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看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没休息好吧?”她保养得极好的手指,
轻轻搭在方向盘上,腕间一块亮闪闪的手表刺得人眼疼。我警惕地看着她:“有事?
”白梦瑶叹了口气,微微蹙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明宇哥昨晚给我打电话,
说他卡里莫名其妙少了三万块……急得不行。我猜你可能也知道了。清越姐,不是我说你,
就算日子过得难,也不能……”她欲言又止,眼神瞟向我肩上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
意思不言而喻。我明白了。那点残留的困倦瞬间被怒火烧得精光。是她!一定是她搞的鬼!
栽赃我偷钱?还特意选在周明宇发现的时候?好一出双簧戏!“白梦瑶,
”我盯着她那双看似无辜的眼睛,“钱不是我拿的。谁动的手脚,谁心里清楚。
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白梦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底闪过一丝阴冷,
但语气依旧柔和:“清越姐,你对我有误会,我不怪你。我这次来,是真的想帮你。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身后破旧的幼儿园大门,“月亮这么可爱,
待在这种地方……可惜了。我认识蓝天国际幼儿园的园长,那可是全市最好的贵族幼儿园。
只要你点个头,我一句话,月亮明天就能转过去,学费、杂费,全包在我身上。”蓝天国际?
那个一年学费够我在这破超市干十年的地方?我心脏猛地一抽。诱惑,**裸的,
带着剧毒的诱惑。她想用这个来控制我?还是……想把我女儿彻底捏在她手里?“不需要。
”我斩钉截铁地说,转身就走。“蓝清越!”白梦瑶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尖锐,
“别不识抬举!你让月亮跟着你吃这种苦,你配当妈吗?想想清楚!机会只有一次!
”宝马猛地发动,喷出一股尾气,扬长而去。我站在原地,深冬的寒风刮在脸上,
却比不上心底的冷。她的话像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我配当妈吗?
让小月亮跟着我挤在这破出租屋,穿别人给的旧衣服,上着条件最差的幼儿园……那一刻,
巨大的自我怀疑和痛苦几乎将我淹没。晚上,小月亮坐在小饭桌边写作业,
台灯昏黄的光映着她小小的侧脸。她忽然抬起头,小声问:“妈妈,今天白阿姨说,
要我去很贵的幼儿园,是真的吗?”我喉咙哽住,走过去摸摸她的头:“月亮想去吗?
”她想了想,摇摇头,又点点头,
眼神里有茫然也有渴望:“那个幼儿园……听说有巧克力喷泉,还有很大的滑梯……但是,
”她声音更小了,带着一丝委屈,“白薇薇也在那里。她说……那是她爸爸捐钱盖的楼,
她妈妈是那里的家长委员会主席……”白薇薇的话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
白梦瑶已经把手伸到我女儿面前了!她不仅要羞辱我,还要用这种巨大的落差感,
一点点摧毁我女儿的自尊心!让月亮从小就活在被白薇薇踩在脚下的阴影里!
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我不能!我绝不能让我的女儿,在这种扭曲的比较和刻意的羞辱中长大!
哪怕再难,我也要给她我能给的最好的一切!“月亮,”我蹲下身,直视着女儿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妈妈会想办法,送你去更好的幼儿园。但不是靠她白梦瑶施舍!
靠我们自己!”“真的吗妈妈?”小月亮眼睛瞬间亮了。“真的!”我用力点头,
像是给女儿承诺,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这个决定做得艰难无比。我翻出存折,
上面可怜巴巴的数字让我心头发凉。
为了攒够蓝天国际那高昂的学费和赞助费(我知道白梦瑶所谓的“全包”肯定不包括这些),
我辞掉了超市的工作。那份工作工资太低,时间又不自由。我必须找更赚钱的活。白天,
我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旧电动车,满城跑。送外卖,一站就是七八个小时,
腿肿得像灌了铅;去快递分拣中心做夜班临时工,在巨大的仓库里跟流水线赛跑,
灰尘呛得人嗓子冒烟;周末去会展中心当清洁工,别人看展,我跪在地上擦别人踩过的地。
晚上回到家,胳膊酸得抬不起来,腰像断了一样。小月亮很乖,我出门时她就在家自己看书,
画画,或者去隔壁张奶奶家待着。每次我深夜回来,她总是强撑着不睡,等我。
小小的身影蜷在沙发里,听见开门声就跳下来,给我倒一杯晾好的温水。“妈妈累不累?
”她总是这样问,小手笨拙地给我捶背。“不累。”我每次都笑着摇头,把辛苦咽下去,
把水喝完。为了省钱,我们吃得极其简单。白水煮挂面,加点青菜,就是一顿。
偶尔买点打折的鸡蛋,就算开荤。出租屋的灯,只开最小瓦数的那个。冬天舍不得开空调,
就和小月亮挤在一张床上,用体温互相取暖。一个月后,我把自己生生累瘦了十几斤,
脸颊凹陷下去,颧骨凸出来,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但看着存折上艰难增长的数字,
心里总算有了一丝微弱的亮光。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傍晚,
我揣着东拼西凑、带着我体温的厚厚的几沓钱,
牵着穿上了最好衣服(其实也是旧衣服)的小月亮,
踏进了蓝天国际幼儿园那富丽堂皇的大门。金碧辉煌的大厅,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璀璨的水晶吊灯,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氛的味道。
穿着精致制服的小孩子们嬉笑着跑过,他们身上的名牌童装晃得人眼花。
穿着考究的家长们低声交谈,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优越感。我和小月亮站在这里,
像两个误入奢华宫殿的乞丐。我身上那件最体面的棉服,还是三年前的款式,洗得有些发白。
小月亮紧紧抓着我的手,小身体微微颤抖,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怯生生的不安。“妈妈,
这里好漂亮……”她小声惊叹。“嗯。”我用力握紧她的手,给她力量,也给自己力量。
我们被引导着走向园长办公室。办公室门虚掩着,
里面传出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娇笑声——白梦瑶。她果然在。我脚步顿了一下。
小月亮似乎也听出来了,小手抓得更紧。我吸了口气,推开门。
白梦瑶正优雅地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精致的骨瓷茶杯,
和对面那位看起来很有气质的园长谈笑风生。看到我们进来,她脸上的笑容加深了,
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的得意和嘲讽。“哟,清越姐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她放下茶杯,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像刀子刮过我寒酸的衣着和疲惫的面容,
最终落在我紧紧牵着的、同样显得格格不入的小月亮身上。“啧啧,看把我们月亮宝贝冻的,
小脸都白了。清越姐,不是我说你,再穷也不能苦了孩子啊,这大冷天的,
连件像样的羽绒服都舍不得买?”她的话尖酸刻薄,句句带刺,直戳我的痛处和难堪。
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两位老师,她们的目光也聚焦在我和小月亮身上,那目光里有审视,
有好奇,也有不易察觉的轻视。我感觉自己的脸在烧,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小月亮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几乎要缩到我身后。园长皱了皱眉,
显然对白梦瑶的失礼有些不满,但还是维持着基本的客气:“蓝月亮妈妈是吧?请坐。
入学手续和相关费用都清楚了吗?”她公事公办地递过来几张表格和一叠收费明细单。
我强迫自己忽略白梦瑶那刀子般的目光,拉着小月亮在旁边的硬木椅子上坐下。
椅子冰冷坚硬。我接过那叠单子,
最上面一张赫然写着“家长委员会建设赞助费:壹拾万元整”。
下面还有各种名目的费用:服装费、教材费、活动费、特长班费……密密麻麻的数字加起来,
远超我带来的那点积蓄。白梦瑶在一旁慢悠悠地补刀:“园长,我早就跟清越姐说过,
月亮来这里,学费杂费什么的,我都可以帮忙负担的。
毕竟我和明宇哥……”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拉长语调,“关系这么好。可惜啊,清越姐硬气,
非要自己来。啧啧,十万赞助费呢,清越姐,你这几个月……打几份工都不够吧?
”她掩着嘴轻笑,笑声里全是恶意的**。羞辱。**裸的羞辱。我捏着那叠纸,
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每一张单子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手心刺痛。
我能感觉到小月亮靠在我身上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一定听懂了白梦瑶话里的意思。“园长,
”我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但努力维持着平稳,“这些费用,我会分批次缴纳。
第一期费用我现在可以交齐。另外,这十万赞助费,我想问一下,是强制性的吗?
有没有相关政策文件?”园长推了推眼镜:“蓝女士,赞助费确实是自愿性质的。不过呢,
”她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我们幼儿园的软硬件投入巨大,
所有家长都积极为孩子们创造更好的环境贡献力量。蓝天国际的家长委员会,
也是由家长们自发组织,参与园所管理的重要力量。白女士作为我们委员会的主席,
一直非常热心。”自愿?呵呵。她的话和眼神都在告诉我,不交这笔钱,你的孩子在这里,
就是异类。白梦瑶脸上的笑容更盛,带着施舍般的假慈悲:“清越姐,别硬撑了。
这十万块对你来说是大山,对我来说就是毛毛雨。只要你点个头,
承认当初是你耽误了明宇哥,这钱,我立刻替你出了。月亮也能跟薇薇一样,
享受最好的资源。何必呢?”空气仿佛凝固了。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像等待一场好戏上演。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我松开小月亮的手,从那个破旧但干净的帆布包里,拿出厚厚几沓用橡皮筋捆好的钱。
每一张都沾着我的汗水和辛劳。“园长,”我把钱推到园长面前,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这是第一期费用,包括学费、杂费、服装费和教材费。
请您点收,开收据。至于赞助费……”我目光转向白梦瑶,对上她错愕的眼神,
“我蓝清越的女儿上学,不需要别人‘施舍’!钱,我会自己想办法。什么时候交,
是我的自由。”白梦瑶脸上的假笑彻底僵住,转而变成一种被当众打脸的恼羞成怒。
她大概怎么也没想到,我宁愿掏出所有积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难堪,
也不肯接受她的“好意”。园长显然也有些意外,但没再说什么,示意旁边的老师点钱开票。
“好!蓝清越,你有骨气!”白梦瑶猛地站起来,保养得宜的脸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
“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在这蓝天国际,没点家底,你以为你女儿能好过?
走着瞧!”她抓起手边昂贵的皮包,高跟鞋踩得咔咔作响,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小月亮怯生生地抱紧我的腿。园长清了清嗓子,
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态度:“手续办好了。蓝月亮明天就可以正式入园。
”走出那栋金碧辉煌的大楼,冷风吹在脸上,我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刚才那一幕,
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妈妈……”小月亮仰着小脸看我,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那个白阿姨好凶……她是不是不喜欢我?”我蹲下身,用力抱住女儿,
把脸埋在她小小的肩膀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声音哽咽却坚定:“月亮不怕。记住,
妈妈在。谁也不能欺负我的月亮。”眼泪无声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这条路,
比我想象的更难走,但为了女儿,我必须走下去。小月亮顺利入园了。
蓝天国际的环境确实一流,老师专业,活动丰富。但我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白梦瑶的“走着瞧”不是空话。第一个星期还算平静。周末放学,我去接小月亮,
发现她小脸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早上我给她精心梳好的小辫子散开了。“月亮,
头发怎么散了?”我问。小月亮低着头,小声说:“白薇薇……说我辫子丑,
像乞丐……她……她揪散了。”她声音带着哭腔。我心疼地蹲下给她整理头发:“别理她。
我们月亮梳辫子最好看。”第二个星期,小月亮最喜欢的兔子图案水杯不见了。我问老师,
老师说没看见。后来小月亮才抽抽噎噎地告诉我,白薇薇抢过去,说不配她用,
扔进垃圾桶了。紧接着,是集体画画活动。老师要求画“我的家”。
小月亮画了我们小小的出租屋,画了我,画了窗台上的小绿植,画得色彩明亮充满爱。
老师表扬了她。结果下午我去接她,发现那幅画被撕成了碎片,丢在教室的废纸篓里。
旁边几个小女孩在捂嘴笑,白薇薇站在中间,得意洋洋地看着小月亮哭。
“妈妈……她说我画的是狗窝……”小月亮扑进我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每一次被欺负,
小月亮都忍着,直到回家才敢哭出来。每一次,我都心如刀绞。我找过老师,老师态度温和,
但言语间总有为难:“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白薇薇妈妈是家委会主席,
我们也不好……蓝月亮妈妈,你多引导孩子大度点……”大度?
我的女儿凭什么要忍受无端的恶意?怒火在我胸腔里燃烧,但我不能冲动。
我知道白梦瑶就等着我闹,等着我失态,好更有理由把我女儿赶出去。“月亮,
”我擦干女儿的眼泪,捧着她的小脸,认真地说,“下次白薇薇再欺负你,
你就大声告诉老师!不要怕!如果老师不管,你就记住,回家告诉妈妈!妈妈一定会保护你!
但是,”我加重语气,“绝对不许主动去招惹她,明白吗?我们要堂堂正正,不理亏。
”小月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除了精神上的打压,白梦瑶在经济层面上的挤压也开始了。
收费三千)、寒假北欧亲子游学(起步价五万)、给山区孩子捐冬衣(要求全新品牌羽绒服,
至少两件起)……每一次,家委会的群通知都@所有人,
白梦瑶还会“贴心”地在群里发活动照片,拍下那些积极参与、出手阔绰的家长,
言语间充满赞赏。而我的沉默,每一次都显得那么突兀和不合群。
群里偶尔会有人“关心”地@我:“@蓝清越月亮妈妈,这次北欧游学真的超值哦!
机会难得,别让孩子错过!”“捐冬衣是献爱心,多少是个心意嘛!”我咬紧牙关,
在群里回复:“谢谢大家关心,最近手头紧,这次活动我们就不参加了。
”或者:“冬衣我们会单独捐赠给需要的机构。”每一次这样的回复,
都像当众扇自己耳光,屈辱感如影随形。但我知道,我不能为了所谓的“合群”和面子,
打肿脸充胖子,那才真的掉进了白梦瑶的陷阱。
为了尽快还清欠幼儿园的“债”(那十万赞助费),
也为了给小月亮一个稍微好一点的生活环境,我白天黑夜连轴转。
白天在一家小公司做会计助理,晚上接私活,帮几家小公司做账,
周末还去给一个夜市摊主帮忙串串。日子像拧紧的发条。我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
体重还在掉。小月亮越来越懂事,放学回家自己乖乖写作业,还学会了帮我煮简单的面条。
这天晚上,我正在灯下对着电脑核对一堆密密麻麻的票据,手机屏幕亮了。
是蓝天幼儿园的班主任李老师发来的微信,语气很急:【月亮妈妈!你快来幼儿园一趟!
月亮出事了!】后面还跟着一条:【在医务室!】嗡的一声,我脑袋瞬间空白,
全身的血液都凉了。抓起手机和钥匙,我穿着拖鞋就冲出了门。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冷雨,
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我却感觉不到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的月亮!一路狂奔到幼儿园,
冲进灯火通明的医务室。小月亮躺在小床上,脸色苍白,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小小的身体裹着厚厚的毯子,还在微微发抖。李老师焦急地守在旁边。“月亮!”我扑过去,
声音都变了调。“妈妈……”小月亮看到我,小嘴一瘪,眼泪大颗大颗滚下来,
“冷……好冷……”“怎么回事?!”我转头看向李老师,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李老师一脸后怕和内疚:“下午自由活动时间,在户外游乐区。不知道怎么回事,
月亮掉进了戏水池里!幸好旁边的生活老师及时发现,把她捞上来了!那池子水虽然不深,
但今天气温低,水很冰……”她顿了顿,有些迟疑地说,
有小朋友说……看到是白薇薇和月亮在池子边上玩闹……然后月亮就掉下去了……”白薇薇!
一股怒火夹杂着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我!又是她!这一次,竟然差点要了我女儿的命!
“白薇薇呢?”我的声音冷得像冰。“她……她妈妈已经把她接走了。”李老师眼神闪烁,
“白女士说……是月亮自己不小心滑倒的……还说小孩子玩闹磕碰难免……”“玩闹?
玩闹会把人推进冰水池里?!”我再也控制不住,声音陡然拔高。
医务室门口已经围过来几个老师和工作人员。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
白梦瑶穿着昂贵的皮草,妆容有些花,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怒意,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
“蓝清越!你吼什么吼!”她一进来就指着我的鼻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你女儿自己走路不长眼掉水里,吓到我们家薇薇了!你倒有脸在这里大呼小叫?
真是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晦气!”她的话像毒液喷溅。
我看着床上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的女儿,再看看眼前这个趾高气扬、颠倒黑白的女人,
所有的理智、忍耐,在这一刻彻底崩断!“白梦瑶!”我猛地站起来,双眼赤红,
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你给我闭嘴!你女儿把我女儿推进冰水里,差点害死她!
你还敢在这里倒打一耙?!”“你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了?有证据吗?没证据就是污蔑!
”白梦瑶声音尖利,寸步不让,甚至逼近一步,“我看是你穷疯了,想趁机讹钱吧!蓝清越,
你这种穷酸破落户我见多了!”“证据?”我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旁边一个吓得缩在角落的小女孩,“她看见了!老师也听到了!”那个小女孩被我一指,
哇地哭了出来。李老师连忙去安抚,表情尴尬又为难。“她?”白梦瑶嗤笑一声,
“一个小屁孩的话也能当证据?谁知道是不是你教唆的?蓝清越,我告诉你,
想碰瓷我白梦瑶,门都没有!我这就报警!告你诽谤!让你和你女儿一起滚出蓝天!
”她说着就拿出手机要拨号。场面混乱不堪。白梦瑶的叫嚣,孩子的哭声,
老师的劝阻声混杂在一起。我看着她那张扭曲的、充满恶毒的脸,
看着她手上那闪闪发亮的钻石戒指,
看着她身上价值不菲的皮草……再看看我病床上可怜的女儿,
一股巨大的、毁灭般的悲愤几乎将我撕裂。“够了!
”一声低沉但极具穿透力的怒喝突然在医务室门口响起。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循声望去。
门口站着一位穿着灰色大衣、身形挺拔的中年男人,表情严肃,眼神锐利。他身边站着园长,
园长脸色发白,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王……王董?
”白梦瑶嚣张的气焰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脸上堆起僵硬讨好的笑,
“您……您怎么来了?”王董没理她,径直走到小月亮的床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