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山脉的夜风裹着潮气,往凌莫言衣领里钻,冻得她一哆嗦,可比起肚子里那阵“翻江倒海”的疼,这点冷根本不算什么。
她抱着团子缩在一块巨石后面,额头上的冷汗把碎发黏在脸颊,每一次呼吸都像扯着五脏六腑在疼——蚀心咒发作起来,比被师父罚抄一百遍《符箓大全》还折磨人。
团子蹲在她腿边,用毛茸茸的尾巴扫她手背,时不时凑过来舔舔她的手心,像是在说“别疼啦,我给你舔舔就好”,可那湿漉漉的舌头蹭得她手心发痒,疼得直抽气的凌莫言,居然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添乱了……”
凌莫言揉了揉团子的耳朵,视线扫过不远处的碎星滩——那片滩涂满是光滑的黑色碎石,月光洒在上面,倒像撒了一地碎银子。而滩涂中央,正坐着个黑衣男人。
那人背对着她,一头银发用根黑绳松松束着,手里拿着株泛着绿光的草药,正低头用银刃削着根须。
凌莫言眼睛瞬间亮了——那是“凝露草”!
胡不归说过,这草能暂时压制蚀心咒的痛感,虽然解不了咒,却能让她少受点罪!
“团子,咱们有救了!”
凌莫言精神一振,肚子的疼都好像轻了点。
她猫着腰,踮着脚往滩涂挪,活像只偷鸡的黄鼠狼,团子跟在她身后,也学着她的样子踮着爪子,尾巴绷得笔直,模样滑稽得很。
离那男人还有三步远时,凌莫言深吸一口气,猛地扑上去:“那草是我雾隐仙宗的!”
可她手还没碰到凝露草,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紧接着“哗啦”一声,几根泛着墨绿光泽的藤蔓从碎石缝里钻出来,像长了眼睛似的,瞬间把她捆了个结结实实,连胳膊都动弹不得。
“哎哟!”
凌莫言摔在碎石上,疼得龇牙咧嘴,抬头就对上一双冷得像冰的眼睛。
黑衣男人转过身来,看着很是年轻,眉骨很高,鼻梁挺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明明长得好看,可浑身的气场却像结了冰的湖面,能冻死人。
他手里还捏着那株凝露草,看凌莫言的眼神,像在看一只偷东西被抓的耗子。
“见过抢东西的,没见过抢东西还敢报家门的。”
萧玄策的声音也冷飕飕的,他用银刃指了指凌莫言,“雾隐仙宗的弟子?怎么,宗门是穷到让你出来当劫匪了?”
“谁是劫匪!”
凌莫言挣扎着瞪他,“那草我有用!你要是识相,就把草给我,不然……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哦?”
萧玄策挑了挑眉,弯腰凑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用你那画错的‘招猫符’,召唤一群野猫挠我?”
凌莫言脸“唰”地红了——他怎么知道自己画错符的事?难道刚才在仙门后山看到了?可转念一想,不对,这人一看就不是雾隐仙宗的,多半是在逗她!
“你少胡说!”
凌莫言梗着脖子,“我告诉你,我可是雾隐仙宗……前内门弟子!要不是被人陷害,我用得着抢你的草?”
萧玄策没接话,只是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突然皱起眉:“你中了蚀心咒?”
凌莫言一愣:“你怎么知道?”
“这咒术的气息,隔着三步远都能闻见。”
萧玄策直起身,收回银刃,“玄阴教的手笔,你得罪他们了?”
提到玄阴教,凌莫言心里一沉:原来墨沉渊跟玄阴教勾结,这咒术肯定是他下的。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哨声,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在那边!凌莫言跑不了了!”
是玄阴教的人!
凌莫言心里咯噔一下,转头就看见五个穿灰袍的修士往这边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疤,手里还拿着锁链,一看就来者不善。
“看来是冲你来的。”
萧玄策挑了挑眉,藤蔓却没松,反而把凌莫言捆得更紧了,“我可没兴趣掺和你的麻烦。”
“你!”
凌莫言顿时急了,“他们会连你一起打!你快把我放开,咱们联手!”
玄阴教的人已经到了跟前,为首的疤脸修士扫了眼萧玄策,冷哼一声:“哪来的野修,识相的就滚开,别妨碍我们抓‘叛徒’!”
萧玄策没动,只是指尖微动,滩涂下的藤蔓又冒出来几截,绕着他的脚踝缠了两圈。
疤脸修士见状,以为他要动手,立刻挥手:“先收拾他!”
两个修士举着法器冲上来,凌莫言急得大喊:“小心!他们的法器带毒!”
可萧玄策却没躲,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法器快要碰到他的时候,团子突然从凌莫言怀里窜出去,像颗毛茸茸的炮弹,一口咬住了其中一个修士手里的“清心铃”——那铃铛是玄阴教用来定身的法器,只要一响,就能困住炼气期修士。
“我的铃!”
那修士急了,伸手去抢,可团子嚼了嚼,居然“咕咚”一声把清心铃吞了下去!
凌莫言都看呆了:“团子!那是法器不是肉干!”
吞了铃铛的团子打了个饱嗝,尾巴翘得老高,还冲那修士龇了龇牙,模样嚣张得很。
那修士气得脸都绿了,刚要施法,萧玄策却突然动了——他指尖的藤蔓猛地窜出去,缠住那修士的手腕,轻轻一拧,“咔嚓”一声,法器就掉在了地上。
另一个修士想偷袭,凌莫言急中生智,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符纸,不管不顾地往他身上扔:“招!猫!符!”
符纸落地,“啪”的一声燃了,紧接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十几只野猫,“喵呜”叫着扑向那修士,有的挠他的脸,有的咬他的衣摆,把人闹得手忙脚乱。
萧玄策看了眼满地乱窜的野猫,又看了眼一脸得意的凌莫言,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这丫头,倒比他想的有意思。
“还愣着干什么!解绑啊!”
凌莫言扯了扯身上的藤蔓,“再不动手,咱们都得被他们围了!”
萧玄策收回思绪,指尖一松,藤蔓瞬间退回到碎石缝里。凌莫言刚站起来,肚子又一阵疼,她扶着腰皱起眉,萧玄策见状,把手里的凝露草扔给她:“先嚼了,能撑半个时辰。”
凌莫言接住草,也不管好不好吃,塞进嘴里就嚼,这草苦得她直皱眉,可肚子里的疼果然轻了不少。
她抬头看向萧玄策,刚想说声“谢谢”,就见他已经拎着团子的后颈,把胖狐狸提了起来。
“你这小东西,倒会吞东西。”
萧玄策戳了戳团子的肚子,“清心铃在你胃里,要是不想被玄阴教的人剖肚子,就跟我们走。”
团子呜咽两声,爪子扒拉着萧玄策的手,却不敢挣扎——它也知道,自己吞了个“麻烦东西”。
凌莫言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狐,突然觉得这趟逃亡路,好像没那么糟了。
她拍了拍身上的碎石,冲萧玄策扬了扬下巴:“喂,冰块脸!既然你帮了我,我就不跟你抢草了。不过玄阴教的人肯定还会追来,不如咱们暂时搭个伴?”
萧玄策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怀里揣着清心铃的团子,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可以。但我有条件——不许再画你的‘招猫符’,吵得慌。”
“你!”
凌莫言气鼓鼓地瞪他,可想到自己还得靠他帮忙,只好咬牙点头,“行!不画就不画!不过你也别老摆着张冰块脸,跟谁欠你钱似的!”
月光下,碎星滩的海浪拍打着碎石,黑衣男人拎着只胖狐狸,旁边跟着个气鼓鼓的姑娘,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而身后,被野猫闹得鸡飞狗跳的玄阴教修士,还在对着满地猫毛跳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