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荒必备《尘埃里的种子》全文章节阅读

发表时间:2025-06-20 16:4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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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的窝棚,如同一个散发着腐臭的巨兽胃袋,将郝小丽吞噬其中。霉味、汗臭、呕吐物的酸腐和劣质酒精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凝固成令人窒息的毒雾。胡老棍子的鼾声如同破风箱,在昏暗的光线下拉锯。郝大妈蜷在破床的另一角,发出粗重的呼吸。角落里,郝小丽抱着膝盖,背脊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土墙,仿佛想将自己嵌进去,消失。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几支从泥污里捡回来的彩色蜡笔。蜡笔冰冷坚硬,硌着掌心,是她与那个有光、有暖、有“郝小丽”名字的世界之间,唯一的、脆弱的联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蜡笔外壳,那些鲜艳的色彩被封存在里面,如同她心底被封存的希望。

她不能死。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豆丁还在蔓蔓妈那里,她是安全的。只要豆丁安全,只要豆丁那色彩的天赋不被这两个恶魔发现,她就还有念想。奖学金……字典……那些东西没了就没了。她挨打,她受冻,她饿肚子,都没关系。她是一块石头,沉默的石头,任他们敲打,只要守住妹妹这条底线。

然而,命运似乎觉得这苦难还不够深重,还要在她已然破碎的心上,再碾下最沉重的一脚。

胡老棍子醒了。宿醉带来的头痛让他更加暴躁。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空荡荡的、连老鼠都不屑光顾的破碗柜,最后落在角落里那个蜷缩的、沉默的身影上。

“妈的!晦气!”他啐了一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踢开脚边的空酒瓶,“钱呢?!”他冲着郝小丽吼道,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郝小丽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把头埋得更低,抱紧膝盖,一言不发。这是她唯一的武器——沉默。

“哑巴了?老子问你钱呢!”胡老棍子几步跨过来,巨大的阴影笼罩住郝小丽。浓烈的酒气和体臭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郝大妈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不耐烦地嘟囔:“死丫头倔得很!问多少遍了,屁都不放一个!我看就是欠收拾!”

胡老棍子彻底被激怒了。他一把揪住郝小丽的头发,像拎小鸡一样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剧痛让郝小丽闷哼一声,被迫仰起头,对上一双充满暴戾和疯狂的眼睛。

“听说你那个死鬼爹以前在工地干活,还欠着工钱没结清?”胡老棍子喷着唾沫星子,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工头是谁?住哪?说!老子去要!那是老子的钱!”他贪婪地摇晃着郝小丽。郝丽爸用命换来的那点抚恤金早就被郝大妈挥霍了,他竟还惦记着那可能存在的、微乎其微的欠薪!

郝小丽头皮被扯得生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依旧沉默。她不知道什么欠薪,就算知道,也绝不会告诉这个恶魔!

“不说是吧?好!硬骨头是吧?”胡老棍子狞笑着,眼中凶光大盛。他猛地将郝小丽掼在地上,抬起穿着破旧胶鞋的大脚,狠狠地踹在她瘦弱的腰腹上!

“唔——!”郝小丽眼前一黑,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她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额头上瞬间冒出豆大的冷汗。

“说不说?!”胡老棍子一脚接着一脚,疯狂地踢踹着地上的女孩,“说不说?!钱在哪?!工头是谁?!说啊!贱骨头!”每一脚都带着发泄和毁灭的欲望,沉闷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窝棚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郝大妈起初还在旁边冷眼旁观,嘴里骂着“活该”、“打死算了”。但看到胡老棍子越踢越狠,郝小丽已经连**都发不出来,嘴角溢出鲜血,身体痛苦地抽搐着,她心里也闪过一丝本能的恐惧。

“老胡!老胡!别打了!再打……再打真出人命了!”郝大妈上前想拉住胡老棍子。

“滚开!”胡老棍子正处于暴怒的巅峰,反手一推,将郝大妈推了个趔趄,撞在破桌子上。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对着地上那团毫无反抗能力的躯体,变本加厉地施暴。脚踹不够,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根破木棍,高高举起,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郝小丽的脊背!

“咔嚓!”一声沉闷又清晰的骨裂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郝小丽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抽搐和**都停止了。她像一具被抽掉骨头的破布娃娃,软软地瘫在地上。那双曾经充满倔强、藏着“郝小丽”重量、映着墙上“麦田”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变得空洞而涣散。鲜血,从她嘴角、鼻孔、甚至耳朵里,缓缓地、汩汩地流淌出来,浸染了身下污秽的泥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胡老棍子举着沾血的木棍,喘着粗气,看着地上无声无息、身下迅速洇开暗红血泊的女孩,那暴戾的疯狂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恐惧。

郝大妈也吓傻了,瘫坐在地上,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窝棚里只剩下胡老棍子粗重的喘息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死……死了?”郝大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极度的惊恐。

胡老棍子猛地扔掉木棍,酒彻底醒了。他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郝小丽的鼻息。

指尖一片冰凉。再无一丝气息。

他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妈的……真……真死了……”他喃喃自语,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不是没打过人,甚至打残过,但打死人……还是个小姑娘!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想到一个字:跑!

他再也顾不得郝大妈,也顾不得什么“摇钱树”了,像只丧家之犬,猛地推开破门,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外面沉沉的夜色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窝棚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越来越浓。

郝大妈呆滞地看着地上那具迅速冰冷的、小小的身体。看着那曾经鲜活、倔强,如今却毫无生气的脸庞。看着那流淌的、刺目的鲜血。看着那几支散落在血泊旁边、沾满了泥污和血点的彩色蜡笔。

“郝……郝丽……”她嘴唇哆嗦着,叫出那个她很久没叫过的名字。没有回应。只有冰冷的死寂。

一股巨大的、迟来的、撕心裂肺的悲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这不是为了失去“摇钱树”的懊悔,而是源于血脉深处、被长久压抑和扭曲、却在死亡面前猝然爆发的、最原始的母性悲恸!

“啊——!!!”郝大妈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嚎叫,连滚爬爬地扑到郝小丽身边,颤抖着抱起那具尚有余温却已毫无生气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

“郝丽!我的闺女!你醒醒!你看看妈!妈错了!妈错了啊!”她哭喊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疯狂地摇晃着怀里的女儿,“妈不该丢下你们!妈不该带你来这里!妈不该……妈不是人!妈是畜生啊!你醒醒!你打妈!你骂妈!你醒醒啊——!”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郝小丽冰冷的脸颊上,和那尚未干涸的血迹混在一起。怀里的身体软绵绵的,头颅无力地垂下,那双曾经明亮、充满求生欲和守护意志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悔恨如同千万根毒针,扎进郝大妈的每一寸血肉。她想起了郝小丽刚出生时皱巴巴的小脸,想起了她蹒跚学步时扑向自己的样子,想起了她怯生生叫“妈妈”的稚嫩声音……也想起了自己卷款逃跑时的决绝,想起了在集市上贪婪地扑向她们时的嘴脸,想起了胡老棍子施暴时自己的冷眼旁观……

“报应……报应啊……”她嘶哑地哀嚎着,抱着女儿冰冷的尸体,在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破窝棚里,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这迟来的、汹涌的母爱和悔恨,如同最锋利的刀,凌迟着她早已腐朽的灵魂。

她终于明白了。

有些悲剧,并非全然由她亲手铸造,却因她每一步的逃避、依附、贪婪和凉薄,而铺就了通往深渊的石阶。

有些努力,如郝小丽在黑暗中紧攥的蜡笔,如她以血肉之躯守护妹妹的沉默,在万载洪荒般的命运碾轧下,渺小得如同尘埃。

她可怜吗?被娘家抛弃,依附渣滓,痛失骨肉,悔恨噬心。

她可恨吗?凉薄自私,贪婪成性,推波助澜,最终亲手(纵然非直接)将亲生女儿推向了毁灭的终点。

可怜与可恨,在她身上交织成最惨烈的悲剧。

窝棚外,夜色浓稠如墨,吞噬了一切声响。只有郝大妈那绝望的、如同困兽般的哀嚎,断断续续地飘散在死寂的夜空里,像一曲为时已晚的、泣血的挽歌。血泊中,那几支染血的彩色蜡笔,静静地躺在污秽里,如同被彻底熄灭的、最后一点微弱的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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