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那场风暴般的闹剧,最终以保安强行架走暴怒踹门的沈屿和哭得几乎昏厥的白薇而告终。酒店经理亲自出面,对林晚表达了歉意,不仅为她火速升级了顶层一间景观绝佳的套房,更承诺承担所有被毁物品的赔偿。林晚没有多言,只是平静地接受了安排。
新房间的落地窗外,布达拉宫在夜色中通体透亮,如同悬浮在墨蓝天幕上的红宝石宫殿,散发着神圣而永恒的光芒。林晚站在窗前,沐浴在这片圣洁的光辉里,高原清冽的风穿过微开的窗缝,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身后,是刚刚被打扫干净、焕然一新的房间,仿佛连同那些污秽不堪的过往,也被一并清除。
她没有愤怒,没有委屈,甚至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彻底剥离后的疲惫与空茫。那些扭曲的血色弹幕在视野里短暂地沉寂了,或许是震惊于她砸碎一切的决绝,或许是暂时找不到新的攻击点。这难得的清净,让她得以真正地喘一口气。
三天时间,在高原澄澈的阳光下,在八廓街转经的人流中,在大昭寺袅袅的桑烟里,悄然滑过。林晚像一个纯粹的游客,用镜头记录着这座日光之城的灵魂,也默默修复着自己内心的疮痍。沈屿和白薇如同人间蒸发,再未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也再未能拨通她的任何联系方式。那笔5840元的机票欠款,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杳无音信。林晚没有催问,只是将转账记录和索要凭证截图保存,如同处理一笔普通的坏账。
直到返程的飞机平稳降落在熟悉的城市,直到手机信号恢复,一连串的信息提示音才如同迟来的潮水,汹涌地冲击着她的手机屏幕。
发信人无一例外:沈屿。
【林晚!接电话!薇薇因为你那天的事高反加重,住院了!你必须来道歉!】
【躲什么躲?你以为换了酒店就没事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升学宴你必须出席!这是最后的机会!别给脸不要脸!】
【林晚!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在升学宴上搞砸,让我爸妈丢脸,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别装死!】
……
信息的内容从最初的愤怒命令,到气急败坏的威胁,再到最后几条,甚至带上了一丝色厉内荏的慌乱。显然,林晚彻底失联、油盐不进的态度,以及酒店那场彻底撕破脸的闹剧,让习惯掌控一切的沈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控和恐慌。他搬出了父母,搬出了升学宴,试图用“最后的机会”和“后果”来恫吓她,逼她就范。
林晚面无表情地翻看着这些信息,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滑稽戏。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没有丝毫犹豫,将这些来自不同陌生号码的威胁信息,连同沈屿和白薇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拖入了黑名单的深渊。
世界,终于彻底清净。
沈家为沈屿举办的升学宴,选在了本市最豪华的“帝景”酒店宴会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在空气中,掩盖不住宾客们虚伪的寒暄和刻意的恭维。
沈屿穿着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脸上努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只是那笑容僵硬,眼底深处藏着难以掩饰的焦躁和阴郁。他的目光时不时飘向宴会厅入口,握着香槟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白薇则小鸟依人地站在他身边,一身纯白色的蕾丝小礼服,妆容精致,笑容甜美温婉,仿佛酒店那场让她颜面尽失的闹剧从未发生。她不时轻声细语地和沈屿说着什么,姿态亲昵,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沈母站在不远处,妆容雍容,脸上挂着矜持的微笑,但看向白薇的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冷淡的疏离。
宴会进行到**,宾客们纷纷落座,准备开席。沈屿的父母端着酒杯,正准备起身向宾客致谢。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厚重的大门被侍者缓缓拉开。
林晚走了进来。
她没有刻意打扮,只穿了一件剪裁利落的烟灰色衬衫裙,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脖颈。素面朝天,眉眼间却沉淀着一种经历过风暴洗礼后的、近乎凛冽的平静。她的出现,像一滴冰水落入滚油,瞬间打破了宴会厅表面和谐的氛围。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带着惊讶、探究、玩味和幸灾乐祸。谁都知道沈屿和林晚青梅竹马的关系,更知道最近围绕着他们和白薇的种种传闻。林晚在毕业旅行中的“失踪”和此刻的突然现身,无疑成了这场升学宴最大的意外“彩蛋”。
沈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变得阴沉无比。白薇挽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脸上甜美的笑容也僵硬了一瞬,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怨毒和忌惮。沈母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林晚无视了所有的目光,径直朝着主桌旁预留的、原本属于她的空位走去。她的步伐不疾不徐,背脊挺直,如同穿越风暴归来的孤舟,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沉静气场。
就在她即将走到座位时,主桌旁另一桌突然站起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廉价印花连衣裙、烫着夸张卷发的中年妇女,脸上堆满了市侩而夸张的笑容,正是白薇的母亲。她旁边跟着一个穿着不合身西装、眼神游移、透着股痞气的年轻男人,是白薇的弟弟。还有一个缩头缩脑、满脸皱纹的男人,是白薇的父亲。
白母端着一杯白酒,不由分说地就朝着主桌主位上的沈屿父母走去,声音洪亮得盖过了钢琴曲,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亲热和理所当然:
“哎呀!亲家!亲家母!”白母满脸堆笑,嗓门奇大,“恭喜恭喜啊!恭喜阿屿金榜题名!我们家薇薇能找到阿屿这样的好孩子,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这杯酒,我们全家敬你们!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多多关照啊!”
“亲家?”沈母脸上的矜持微笑瞬间消失,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毫不掩饰的嫌恶。沈父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周围的宾客一片哗然!窃窃私语瞬间变成了压抑不住的议论。谁不知道沈家的地位?这突然冒出来的、一看就上不得台面的“亲家”,简直是平地一声惊雷!
白薇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急忙上前想要拉住自己母亲:“妈!你胡说什么!快坐下!”
白母却一把甩开她,反而更加来劲,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哎呀薇薇你害羞什么!阿屿都说了要对你负责的!我们当爹妈的来给亲家敬杯酒怎么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还试图去拉沈母的手。
场面瞬间尴尬混乱到了极点!
就在这混乱的中心,白薇那个弟弟,眼神滴溜溜一转,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父母吸引,偷偷摸摸地溜到了主桌旁,目标明确地盯上了桌上那几瓶价值不菲的茅台!他飞快地抓起一瓶,就想往自己宽大的西装内袋里塞!
“你干什么?!”旁边一个眼尖的服务生立刻出声喝止!声音不大,却在这混乱的场面中显得格外清晰。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到白薇弟弟和他手里那瓶还没来得及藏好的茅台酒上!
白薇弟弟被抓了个现行,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梗着脖子强辩:“我……我拿给我爸尝尝!不行啊?!”
“尝?我看你是想偷吧!”服务生毫不客气地戳穿。
“你放屁!谁偷了!”白薇弟弟恼羞成怒,脸红脖子粗地叫嚷起来。
“够了!”沈母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雍容的脸上布满了寒霜,声音冰冷刺骨,“保安!把这几个人给我请出去!立刻!”
场面彻底失控!保安迅速上前。白母还在不依不饶地叫嚷着“亲家你怎么能这样”、“我们薇薇清清白白跟了沈屿”,白父唯唯诺诺地试图劝解,白薇弟弟则和保安推搡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白薇站在风暴中心,摇摇欲坠,脸上血色尽失,精心维持的“清纯坚强”人设彻底崩塌,只剩下无尽的羞愤和绝望。
【******!史诗级社死现场!】
【白莲花全家现形记!大型翻车现场!】
【偷茅台???这弟弟是来搞笑的吗?】
【亲家???白薇妈是真敢喊啊!沈夫人脸都绿了!】
【沈屿的表情哈哈哈哈!像吃了苍蝇!】
【年度大戏!比电视剧还精彩!】
沉寂许久的血色弹幕再次疯狂刷屏,充满了幸灾乐祸的亢奋和对这荒谬闹剧的惊叹。只是这一次,它们嘲讽的对象,彻底换成了白薇一家和脸色铁青的沈屿。
就在这片混乱达到顶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白家这出闹剧牢牢吸引时——
林晚平静地站起身。
她没有再看这场与她无关的闹剧一眼,拿起自己放在椅背上的薄外套和手包,转身,朝着宴会厅出口走去。脚步从容,背影决绝。
“林晚!你给我站住!”一声压抑着狂怒的暴喝在她身后炸响!
沈屿终于从极致的难堪和愤怒中挣脱出来,他猛地推开试图安抚他的白薇,几个箭步就冲了过来!在宴会厅出口的走廊上,他一把抓住了林晚的手腕!
力道极大,带着失控的怒火,捏得林晚腕骨生疼!
“你去哪?!”沈屿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某种即将彻底失去掌控的恐慌而嘶哑变调,“闹够没有?!你看看你惹出来的好事!把这里搞成什么样子了?!现在,立刻,马上!去跟我爸妈道歉!跟薇薇道歉!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否则……”
他的威胁尚未出口,林晚猛地抬起了头!
她的眼神,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洞穿一切虚妄的漠然,直直刺入沈屿因暴怒而扭曲的眼底!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没有委屈,甚至连愤怒都没有,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看透了他所有虚张声势的、彻底的鄙夷!
这眼神,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沈屿被这眼神钉在原地,抓着她的手竟不自觉地松了几分力道。
林晚用力一挣,甩开了他的钳制。手腕上留下了清晰的红色指印,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否则怎样?”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走廊里隐隐传来的宴会厅喧嚣,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平静,“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像在酒店踹门那样?”
沈屿被她这平静的反问噎得一时语塞,脸色由红转青。
林晚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她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几下,然后将屏幕猛地转向沈屿的脸!
屏幕上,赫然是一张电子机票的详细信息截图!
出发地:本市
目的地:北城
航班号:CA1711
起飞时间:明日上午08:45
乘客姓名:林晚
“沈屿,”林晚的声音如同冰珠滚落,字字清晰,砸在沈屿骤然收缩的瞳孔里,“你的垃圾,留着自己慢慢享用。”
说完,她收回手机,再不看他一眼。转身,拉开通往酒店大堂的厚重玻璃门。
门外,是城市璀璨的万家灯火和自由流动的空气。
她没有回头,决绝地迈步走了出去。高跟鞋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清脆声响,如同一声声战鼓,敲碎了过往所有不堪的幻梦,也敲响了通往全新未来的序章。身后宴会厅里的混乱喧嚣,沈屿僵立的身影,白薇绝望的目光,以及那些因为情节彻底崩坏而陷入一片混乱死寂的血色弹幕,都被她彻底地、永远地,关在了门内。
夜风拂面,带着夏日特有的温热和自由的气息。林晚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机场。”